村医怎样成为真正的医生

近年来，我国多次推动乡村医生职业资格改革。可即便如此，也没能阻止乡村医生老龄化的步伐。“收入低，保障不足，愿意干的少了。”刘保堂说，“有时甚至担心自己可能是最后一代乡村医生了。”

在基层，村医的职责不仅是开药看病，还要为常住人口建立健康档案，为重点人群提供基本公共卫生服务。村医稳，农村医疗卫生才能稳。然而，“半医半农”的村医不但面临着身份尴尬的问题，养老也没有保障。

每天卖药的钱不到50元

3月8日，河北省藁城区解封了。疫情过去了，但影响还未完全消除。目前，部分藁城区乡村医生存在一些实际困难。在藁城区南董镇马圈村，郭立华是村里唯一持证的乡村医生。18岁高中毕业后，通过参加藁城区中医培训班学医，他回村做了乡村医生，至今已有几十年。

3月14日，马圈村也解封了，村里疫情防控常态化，郭立华仍旧不接诊发热、咳嗽病人。解封后，村民们的意识也逐渐改变，更多村民选择到藁城区人民医院、中医院就诊，而不再找村医看病了。接诊的患者少了，买药的人也少了。郭立华如今不敢冒险进太多药品，原来药柜上有200多种药品，现在缩减了一大半。

郭立华今年65岁，超过退休年龄后，每个月可以领400元补助。“以前挣钱少，但大家都少，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村民外出打工平均每天挣200元，我在乡村做医生，每天卖药的钱不到50元。”实际上，就这50元也不是郭立华赚的钱。当前，我国药品销售实施零差价政策。对村医来说，进价多少，售价就是多少。只是按照销售额，政府有一定的零差价补助，每年发一次。

新医改以来，我国确定了14项基本公共卫生服务项目，在乡村，主要由乡镇和村卫生人员提供。“承担这部分工作量的村医，会得到一定补贴，相当于政府购买服务。”国家卫健委卫生发展研究中心卫生服务体系研究部副主任苗艳青说。

然而，公卫服务补贴是按人数计算的。郭立华说：“我们村子小，乡村医生不好干，收入低，孩子们都没学这个。再过几年，说不定村里就彻底没有乡村医生了。”

年轻人不愿意接班

看病人员减少、收入较低、医术难以提高……调查发现，藁城区乡村医生普遍缺少“接班人”，年龄趋于老龄化。目前，在藁城区南孟镇有2所卫生院，34个医生，46个个体诊所，120名从医人员。刘保堂今年50岁，在韩家洼村及周边的村子里，他已是最“年轻”的乡村医生。

近年来，我国多次推动乡村医生职业资格改革，鼓励乡村医生考取执业（助理）医师资格证，或者激励医学专业的大学生去乡村就业。比如尚在择业期内的未就业毕业生，可以免试申请乡村医生执业注册。

可即便如此，也没能阻止乡村医生老龄化的步伐。“收入低，保障不足，愿意干的人少了。”刘保堂说，“有时甚至担心自己可能是最后一代乡村医生了。”

国家卫健委公布的数据显示，2011年，全国乡村医生数量为106.1万。到2019年，全国乡村医生数量降到79.2万。

一份涉及24个行政村的区域调查报告显示，村医年龄普遍偏大。其中，41至50岁的最多，占48%，40岁以下的只有29.6%。

将村医从“个体户”变为“单位人”

去年的疫情，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乡村公共卫生的短板。“从去年至今，我们可以看到乡村在防疫中展现的巨大力量和高效的组织治理能力。但同时也要看到，乡村中，百姓的预防保健意识仍有很多不足。”苗艳青说。

近年来，我国卫生管理部门多次推动乡村医生队伍的建设，出台了许多乡村医生管理、培训、待遇提升等方面的政策，但相对乡村卫生医疗服务的需求，相对“健康中国”的需求，仍有大量不足。

“未来最先要解决的，可能有两个方面的问题。”苗艳青说，“一个是乡村医生的身份问题至今还没能解决。他们毕竟需要一个稳定且明确的身份，由此获得立身的根基;另一个是待遇问题，提高乡村医生的待遇仍是加强乡村卫生服务的重要基础。”

“我们县里有近700名村医，一半左右的年龄在55岁以上，最大的82岁还在行医。”重庆市垫江县卫健委主任汪涛说，村医年老之所以不愿退出，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养老保险没跟上，不继续行医可能就失去了经济来源，这是多数村医的一块“心病”。

为此，垫江县试点了“乡聘村用”村医管理新机制，就是要将村医从“个体户”变为“单位人”。村医和其他医务人员一样，有基本工资和绩效收入，医院还为他们购买了养老、医疗等保险。医院也要对聘用村医实行严格的工作考核和业务管理。受访村医说：“转变身份，从眼前看，我成了‘单位人，还能就近跟随镇卫生院医生学习，医疗技术、服务能力都有明显提升;从长远看，医院能给我买职工养老、医疗保险，退休养老有了保障。”

未来的图景正在日益清晰。2021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要“构建强大公共卫生体系，完善城乡医疗服务网络”“加强全科医生和乡村医生队伍建设”。《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中更明确提出，要“切实加强乡村医生队伍建设，支持并推动乡村医生申请执业（助理）医师资格”。

未来，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不断推进，乡村医生无疑会重新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再一次重塑与升级中国乡村的卫生医疗服务，让几億农民步入更加健康的生活中。  （《新京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