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汪空气:凡间和天庭的距离,只差一支画笔
2021-04-25
“如果神话中的各路神仙都存在,那么在现代生活中的他们会是什么样呢?”幼时的一汪空气刚学会用拼音翻看字典时,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不过她选择回答这个问题的方式是,长大后用画笔将这些神仙在现代的故事里表现出来。
“过年的传统仪式是怎么出现的?”“‘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的刑天长什么样?”她用年轻人最能接受的漫画形式,描绘了那些存在于传统神话中的人物和典故,她将现代生活与神话人物完美结合,使得那些存在于中国传统文化典籍中的人物现代感十足。
一汪空气说,她像一只猫,平时很高冷,很宅,但是只要一拿起画笔,就能将所有的热情都付诸画纸,用自己的想象力把灵感具象成一部《非人哉》。原来凡间和天庭的距离,只差一支画笔。
记=本刊记者 朱诗琪 钱梦佳
一=一汪空气
记:为什么会想到画一本以神话形象碰撞现代生活的《非人哉》?
一:其实很早之前,我就有了画这些人物的想法。我一直很喜欢书本上记载的有关灵异神怪的故事。我记得《新华字典》里有一些关于中国神兽的名词,比如麒麟、赑屃,小时候的我看到这些名词后就会在那一页贴上透明胶做为标记,然后仔细找寻这是《山海经》里的哪个神兽。那时的我觉得这些很有意思,也很新奇,于是,根据《山海经》里描述的画面和自己的想象去描绘它们。我喜欢看,也很喜欢画,所以画漫画时很自然地想到了这个题材。
至于为什么画现代生活,其实理由挺简单的,我们生活在现代社会里。我小时候虽然对中国古代的神兽感兴趣,但对古装剧却兴趣平平,因此,古代的场景和生活环境对我来说是比较难驾驭的,既然如此,就干脆画现代生活吧。
记:读者们特别好奇您设计的第一个《非人哉》角色是谁?和我们聊一聊角色诞生的过程吧。
一:九月。想到这个题材时,我就在脑海里构造出了九月的形象—— 一个留着妹妹头的九尾狐。当时我刚入职场,就想结合职场进行创作,把九月设定为一个“三无”(无口、无心、无表情)的秘书角色。可真正开始创作时,我发现自己驾驭不了这种性格,就把她设计成宅女的形象了。因此,九月的形象和我当时脑补的样子差距还是挺大的,可能只有短发这一点没变。
记:“社畜”九月、“爱宠人士”二郎神、“强迫症”精卫……您在设计这些角色形象的时候,有参考身边人的性格特征或者投射自己的影子吗?
一:我会把身边的人代入其中,但很少代入自己。其实九月的部分特征就是参考我以前的漫画编辑的形象:九月的身高、体重和我以前的编辑一模一样,她俩都是短发,性格都是“自来熟”类型。虽然我并没有想过要把自己代入我所创作的形象中,但其实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部分影子。九月是我设想的自己,我理想的自己是像她一样“自来熟”,很会社交。
记:《非人哉》里的角色大多源于中国古典神话,连人物的许多设定也依循神话传统,如哪吒的藕身、刑天的以乳为眼等。设计这些形象和故事时,您通常会翻阅哪些书籍进行人物架构的补充?
一:我最喜欢的神话著作是《山海经》。我把《山海经》当成词典用,比如我想创作某一个新的形象,就会打开《山海经》看一看。我还很爱看《聊斋志异》。
记:神话传说里的人物形象其实有很多面,您在选取这些形象身上的特质时,会有什么偏好吗?
一:我好像没有特别考虑这方面,比如在设计杨戬的人物形象时,我并没有深入思考他的故事,反而会把注意力放在他和狗的关系上。他养了那么多年的哮天犬,应该很喜欢狗吧,所以,我就把杨戬的人物性格设定为喜欢毛茸茸的动物。在绘画过程中,我肯定会把自己的“三观”放进漫画里。我画了5年《非人哉》,估计我的“三观”已经完全暴露在读者面前了。因此,我觉得不需要有意识地去考虑我要向观众传达什么想法,只要自己画多了,想法自然就能传达出去。
记:《山海经》里对不少神兽的描述都很简短,您在创作这些形象的时候是否需要有很强大的想象力?
一:确实。我们画漫画就是要开脑洞,找灵感。刚开始画的时候,我还觉得挺好画的,有意思的东西特别多,比如烈烈、九月、观音。现在觉得越来越难了,因为他们身上的特点被画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很痛苦地寻找灵感的过程。我经常和编辑讨论很久,聊着聊着,突然灵感闪现,想出更多可能性。我们讨论的时间一般很长,一个下午甚至两三天才想出兩三条有用的内容。
记:越来越多的漫画在创作时加入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元素,您觉得这会是未来国漫的一个趋势吗?
一:未来如何我不知道,但至少这是现在的趋势。我们有先天的文化优势,有很多精彩的东西值得去挖掘。像之前的动画电影《大圣归来》《哪吒之魔童降世》都源于中国神话,单是孙悟空和哪吒的形象就可以改编出很多故事,更别说其他更多的神话传说了,这些都是中华文化宝库中很丰富的素材。因此,很多漫画家会创作这类题材,因为这个宝库真的很吸引人,而且这类内容深受观众喜爱。
记:为什么会给自己取“一汪空气”这个名字?
一:这个名字是我中学时取的。我当时非常自闭,不爱说话,就希望自己可以当一“坨”空气或是隐形人,没人注意到自己的话是最好的。我不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过“一汪”这个词,当时觉得“汪”这个量词很有意思。至于具体的意思,我觉得应该是指飘着的、没人注意的一“坨”空气。现在的我反而和当时取名的初衷不符合,自己并没有变成空气。
记:听起来以前的您很内向?
一:对。以前我不太喜欢和别人交流,不过现在好多了。人在交流的过程中会呈现两种状态:一种是通过和别人交流来获得能量的,另一种是在交流中消耗能量,我就属于那种要消耗能量的。每次和别人交流完之后,我都得回去独处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充满“电”。
从小我就是这样,我的幼儿园老师还悄悄问我妈我是不是有自闭症,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打从我记事起,我就已经有意识地觉得自己不需要朋友。上幼儿园时,我会坐在椅子上从早到晚地画兔八哥,长大一些后就喜欢画神兽了,到初中我就开始画人。我不太喜欢临摹,反而喜欢大开脑洞,比如用兔八哥的画风画其他的动物,或者用唐老鸭的画风去画其他鸭子。
记:到了中学,学业变繁忙后,您也在一直坚持画画吗?
一:会啊。我偏科严重,英语不好但数学很好,现在想想可能是因为我空间想象能力好。我就仗着自己数学成绩好,总是在数学课上画画。我不怎么画同学,除非是他们要求的。倒是初中毕业的时候,我画了很多画送同学。
记:那时候您想过未来会进入漫画行业吗?
一:画漫画一直是我的梦想。从十一二岁开始,我就一直爱看漫画,尤其喜欢看朱德庸的《涩女郎》《双响炮》,我画四格漫画也是受他影响。虽然我没有学过漫画,但是上过素描班。到了高中,我为了考中央美术学院开始系统地学习美术。考上中央美术学院之后,我学的是设计专业,当时考虑过毕业后会不会去当设计师。结果还是当了漫画家,实现了自己儿时的梦想。
记:除了喜欢画画,中学时的“一汪空气”是怎样的呢?
一:说到中学阶段,我想起一件很尴尬的事。那时候的我比较自我,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当时,我和一个女生在寝室里讨论一件事情。那个女生挺保守,她说:“成年之前男生和女生不能牵手。”我不相信,就和她争论:“男女生牵手不会怎么样。”她回我:“真的吗?我不信。”她这么一说,我就偏要证明给她看。
我立马冲回班上,直接跑到一个男生面前说:“我要跟你牵手,你把手给我。”然后我就把手伸了过去。那个男生明显受到了惊吓,因为我和他不熟,都没说过几句话,而我选那个男生的原因是他是班里最受欢迎的同学。当时,他一下子就被吓到了,问我:“你要干吗?”我说:“你别管我干吗,就跟我牵个手。”旁边的同学也惊呆了,一直在起哄。
直到最后,他也没把手给我。现在想想,同学们肯定误会我对那个男生有意思,当时的行为就像是在告白,但我其实只想证明自己的观点是对的,别的什么都没想,也不觉得尴尬。高中时候的我,就是如此不管不顾,想不说话就不说话,想跟人牵手就提出要跟人牵手。
记:您在许多采访中都有提到猫,包括您在自我介绍里也说“现与两只猫同居中”。能不能分享下您和这两只猫的故事?
一:我从小就很喜欢小动物,也养过很多动物——鱼、仓鼠、乌龟、蚕、狗、鹦鹉,但家里人却一直不让我养我最喜欢的猫。于是,毕业后我一赚到钱就开始养猫,一只不够,就养两只。用我喜欢的作品角色给它们起了名字。一只叫小皮,名字来自《X战警》里的皮特罗;另一只叫Tribble,来源是《星际迷航》里的一个外星生物。我喜欢猫可能是因为我和猫的性格有点像吧,偶尔比较高冷,大部分时候都爱宅在家中。
记:从小養宠物这件事给您带来了什么?
一:陪伴吧。因为我从小对人就有一种疏离感,比起和人交往,我更喜欢和动物相处。我现在一个人住,如果没有猫的陪伴,我肯定很寂寞。有了猫之后,我偶尔在家看恐怖片,当屏幕里突然出现可怕的画面时,我就回头看一眼猫,然后我发现它正在用“愚蠢”的姿势躺着打呼噜时,瞬间我就被拉回现实,觉得电影也不那么可怕了。
记:刚刚我们聊到了宠物给您带来的乐趣,现在不如谈一谈责任。您觉得我们可以给宠物带去些什么呢?
一:我觉得养宠物让我更好地理解生死,也教会了我什么是责任感。小时候养宠物,其实都是我妈在负责照料,我只有想起来的时候才会去逗逗它们。养宠物一定要有责任感,不然像我这么自我的人,很难体会到“责任感”这3个字的重要性。刚开始意识到养宠物就是要对一个生命完全负起责任时,我压力挺大的,甚至被压得喘不过气,但是慢慢地我意识到,只要宠物们在我身边过得开心,那它们自然去世时我也就没有遗憾了。
(整理:方北辰 蒙舒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