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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学如何着眼景观?
——景观人类学之新课题

2021-04-24河合洋尚边清音

风景园林 2021年3期
关键词:人类学家人类学场所

著:(日)河合洋尚 译:边清音

1 序言——人类学与景观

景观是暧昧且多义的概念,唤起的意象也不尽相同。景观有时可以用来替换风景、自然、环境等词汇。即便在人类学这一学科中,景观的用法也不尽相同。因而,长期以来,景观不是有效的人类学术语,往往仅用于描述调查地背景[1]。

20世纪80年代后人类学开始着眼景观,90年代以景观概念为关键词的论文、著作骤增。景观人类学就此诞生。不过,人类学并不是20世纪90年代才开始研究景观的,而是早在19世纪就已涉及今天被称为景观的研究对象了。尽管如此,直至20世纪80年代,大部分的人类学家还是没有把这些对象称为景观。实际上,因为景观一词暧昧且多义,若把所有自然、人工环境都称为景观,反而会使其指代的对象变得模糊不清。

从事景观研究的人,必须常常意识到一个问题,即景观是研究对象还是分析概念。如上所述,景观一直是人类学的研究对象。但20世纪90年代后,人类学开始着眼景观的理由不仅是把景观当作新的研究对象,更是将其视为从新的角度理解事物现象的分析概念。换言之,人类学家在研究景观的同时,也开始用景观来做研究。

那么,人类学是如何使用景观概念,拓宽新的研究视野的呢?为了明确这一问题,我们首先回顾景观是如何作为分析概念被引入人类学的。

2 景观概念的“双重”引入与展开

20世纪90年代确立的景观人类学,通常会区分环境和景观。前者是自然环境(山、川、海、岩、森林等)和人工环境(建筑、街道、村落、遗迹等)构成的无机物。后者则是人因要素(思考、感觉、行为等)介入的环境。例如,富士山是地形高隆、山顶积雪的自然环境。但富士山自古以来就不是单纯的环境,而是凝结着人们信仰的对象。住在那里的人们认为富士山有灵性,在山麓修建了浅间大社,建立了民间信仰组织,举行参拜活动。同时,富士山也成了画家描绘的对象,进而成了日本的象征,吸引着海内外游客。在此情况下,富士山不再是单纯的自然环境,而是景观。

对一些学术领域而言,不把森林或建筑等当作单纯的物体,而是去理解人的思考、行为是如何介入其中的问题,也许是新鲜的。不过对人类学家而言,理解环境和人的联系,却是老生常谈。比如人类学自19世纪末就关注原住民社会的居住问题[2]。人类学正如其名,是以“人”为研究对象的学科。所以,在讨论居住问题时不仅着眼建筑素材、建筑结构,还描绘那些形状、设计所反映的亲属集团的规模、神话与世界观等。如德妮丝·劳伦斯(Denise Lawrence)和塞萨·劳乌(Setha Low)的研究所示,截至20世纪80年代,从人工环境中挖掘社会与文化要素的研究早已硕果累累[3]。并且,人类学家对自然也不是全无关心。例如,20世纪后半叶,认知人类学指出,对应各民族固有的语言与文化体系,自然的认知与分类也是多样的。生态人类学也记述了各民族适应自然、打造良好居住环境的情况。可以说,这些研究虽未必使用景观概念,但实质上就是以人因要素介入的自然、人工环境——也就是景观人类学所说的景观——为研究对象的。

上述研究之所以没有突出景观,是因为在研究自然或人工环境时没有必要特地使用景观这一概念。在近代西方社会的语境下,景观是作为带有视觉性意义的概念发展起来的[1-2,4-6]。其视觉性意义是指对远方土地(land)的凝视(scape)。即,景观一词含有人(主体)与环境(客体)分离、人单方面凝视环境的意味。这点在与西方地理学相比之下更加明显。地理学之所以自19世纪就使用景观的概念,是因为该学科早已关注应如何阐释由视觉来判断地表形貌的问题[7]①。20世纪80年代后,丹尼斯·科斯格罗夫和史帝芬·丹尼尔斯通过使用景观概念,论证了正是近代西方把农村描绘为田园诗歌般图景的行为,将人们引入乡愁的世界,从而转移了对当时的产业化、土地改革等现实的视线[8]。同时,其他地理学家指出,当时西方人去非西方社会旅行、以怀乡的情绪描绘当地,这种行为是带有隐藏西方殖民地权力的效果的[9]。

20世纪90年代,西方人类学之所以开始着眼景观概念,是因为从其与视觉结合的意味中找到了新的方法论意义。确切地说,人类学家通过从2种角度再次探讨西方的景观概念,把它作为分析方法导入了人类学[2,4,6,10]②。由此,至少产生了两大潮流。

第一股潮流从正面切入凝视“他者”(包含异民族及其社会)这一视觉与权力的关系性问题。这股潮流是和文化表象问题相结合的。文化表象问题于20世纪80年代撼动了人类学的传统。人类学主要是通过在异(民族)文化中的长期田野调查,记述当地文化。以往,以文化相对主义、结构主义、认知人类学为代表的人类学理论设想各个集团有其独特的文化,并试图客观地记述它们。然而这并不是客观的。因为民族志所反映的往往是人类学家所挑选的异文化中相对独特的部分事实,会导致从主观上对“他者”意象的塑造。这一观点在20世纪80年代后,受到了来自学科内外的批判。人类学的这种凝视、描绘远方“他者”的工作,与景观画(landscape painting)的描写正相似。因而,一部分的人类学家开始使用景观的概念来探求研究者、美术家、当权者等通过凝视“他者”来创造充满异域风情的、怀乡的意象之权力作用[1,11-12]。

与之相对,一些人类学家试图摆脱近代西方的景观概念,向解读非西方社会的替代性“景观”倾注心血。由于来自近代西方的景观概念无法解读非西方的“景观”,所以人类学家不再从俯瞰的角度来凝视“他者”,而是来到人们日常生活的舞台,开始以微观的视角理解“景观”。

这种“景观”在人类学专著中多被称为“场所”(place)。场所是指山、岩石、居住地、圣地、墓地、集会场所、公园、街道、自然村落等人们经营生活的地点。非西方社会认为人和“场所”是紧密相连的这一观念,抓住了多数人类学家的眼球。据史蒂芬·菲尔德和凯斯·巴桑称,人们把记忆、价值、故事、历史、灵性、依恋(下文中统称为意义/感觉)等嵌入“场所”,通过五感来理解意义/感觉,从而经营每日的生活[13]。并且,“场所”有时被当作“活物”,可以影响人们的思考和行动。风水就是个简单明了的例子。风水是一种东方地理学,认为人和“场所”是通过“气”而紧密相连的,“场所”的好坏会左右人的命运。例如,祖先的墓地被破坏的话,灾祸就会降临在子孙头上。像这样的人-“场所”的关系,是近代西方科学的思维方式难以把握的[14]。

因此,第二股潮流,通过探讨景观概念的原意,摒弃了基于视觉的西方景观概念,试图理解上述那种经由意义/感觉而相互联系的人和“场所”的实际状态。这种新视角批判以往的现象学通常只关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重视那些通过人与环境(非人)的相互作用而形成的实体——景观或“场所”。从当地人的立场把握“内在的”景观成了这种微观的研究途径的论点。于是,如何保护适于生活、使人心情舒畅的“场所”,就成了景观人类学关心的问题。

景观人类学的新意在于,把人以外的非人(环境)纳入研究范畴,并且把人与非人放在同一水平面上来考虑,对基于二者的相互关系而生成的景观的实体展开全面的调查。不过,人类学说到底还是“人的学科”。从其他论及景观的学科来看,人类学的重要性仍在于人。所以,人类学家到达异文化之地后,首先着手的工作不仅是制作自然或人工环境的分布图。同时,还要精心调查亲属集团、民族集团、邻里关系、社团等人伦关系、社会组织。并且,从田野调查中把握当地人关于“场所”的诉说、命名、民俗知识、管理技术以及在无意识中的实践。进而理解调查地的人们在意识与感觉的层面上,重视的是哪个“场所”,以及为此采取了何种行为,并且揭示了保护该场所的可能性。在此意义上,“场所”正在成为景观人类学中最应该重视的对象之一[2,15]。

3 微观——宏观系统分析概念的再评价

目前,景观人类学正直面新的问题。近年来,随着人类学的逐渐细分化,实质上着眼景观的分支领域正在增加,如建筑人类学、人工环境学、城市空间人类学等。这些研究未必使用景观或“场所”的概念,也不和景观人类学对话,却并存于人类学这一学科之内。而近10余年人类学的本体论转向更助长了这种趋势。

本体论人类学是近来人类学的主要理论范式,虽然其观点错综复杂,但其出发点都在于对西方科学(含西方人类学)的批判。具体而言,批判的是西方科学中把人(主体)和物体(客体)分离,前者单方面赋予后者意义的情况。与之相对,本体论人类学的论点之一,是把人(主体)和物体(客体)放在同一水平面,解读经由二者之间双向的、偶发的联系而生成“世界”的过程。这里所说的物体包含了自然或人工环境。例如,受本体论转向影响的一部分人类学家更加关注街道等基础设施,论证了由于街道的建成,人们的生活世界发生了变化,进而创造出新的街道,这样相互影响的关系[16]。无须多言,这种本体论人类学与景观人类学的“场所”论的轨道是一致的。然而,几乎所有的本体论人类学研究都不用景观、“场所”的概念,开展讨论的时候犹如景观人类学并不存在一样。

若把景观定义为人因要素介入的自然或人工环境的话,建筑人类学、人工环境的人类学以及本体论人类学的一部分研究都可以算作广义的“景观人类学”。但笔者希望把这种广义的框架改称为人类学的景观科学(landscape sciences in anthropology)。本来,完全区别景观人类学和人类学的景观科学是没有意义的。如上所述,景观人类学通过重新从两种角度探讨西方的景观概念,将其作为分析概念导入人类学。其出发点是视觉性问题,与凝视、意象、感觉、知觉等密切相关。在建筑人类学或人工环境的人类学中,以此为切入点的研究亦不在少数。实际上,笔者曾经在回顾景观人类学的视点和研究史时,特别是关于上文所说的第一股潮流,积极融入了人工环境的人类学的相关内容[5-6]。因为这些研究虽未必突出景观概念,却与景观人类学的分析手法一致。笔者认为,景观人类学应逐渐吸收人类学的景观科学并推动其发展。

同样,找出景观人类学和本体论人类学的决定性差异也是没有意义的。不过,从目前来说,景观人类学的“场所”研究和本体论人类学的“世界”生成研究并不相同。至少笔者并不认为前者不如后者。正如目前为止数次指摘的那样,虽然本体论人类学一直捕捉人和非人之间微观的相互关系,但纯化“他者”、轻视其背后宏观的政治经济结构的倾向却较强[17-18]。对此,我们有必要再次提及“场所”是与“空间”相对应的概念这一观点[1,5-6]。景观人类学的“空间”研究的目标是解读“他者”的凝视与其背后宏观的政治经济结构(殖民主义、民族主义、全球化、旅游开发等)的相互关系。这与上述的第一股潮流密切相关。该研究同时考察上述关系是如何影响人们的生活舞台——“场所”的。总之,“场所”不是单纯的微观的研究,而是与宏观的视野相结合的,微观-宏观系统分析概念的一部分。所以,实际上“场所”研究并不与视觉或知觉的问题群完全分离。

让我们以雅典为例详细论述。首先,“空间”是指国、省、保护区、行政城市、民族小镇等政治性划界的领地。该领地一旦被划界,投映了特定的文化意义(意象),就会在视觉上形成与之相匹配的人工环境。雅典正是作为历史性的城市规划而被行政上划界的“空间”。雅典曾是古希腊文明的中心,位于小山丘的卫城和山麓一带最为繁荣。其后被罗马帝国、东罗马帝国控制,15世纪后半叶至19世纪30年代则被以伊斯兰为国教的奥斯曼帝国统治。这一时期的雅典,被当作伊斯兰的“空间”而生产,伊斯兰风格的建筑随之增多。同时,从阿纳菲岛来的移民也开始迁居卫城下的山麓,建立了名为阿纳菲奥提卡的住所。其外观与周围相异,由爱琴海风格的白色建筑和灰色小路构成(图1)。

1 阿纳菲奥提卡(上方可见卫城)Anafiotika (Acropolis can be seen at the top)

1830年,希腊借助列强三国(英国、法国、俄罗斯)的力量独立,但当时的雅典已沦为在政治上没有重要性且人口不过万余的小城市了。然而,欧洲列强诸国视希腊为文化源头。基于这种怀旧的凝视,他们把雅典定为希腊的首都。随后,希腊政府、专家等接受了“雅典=具有古希腊氛围的城市”的文化意义(意象),并把雅典再生产为具有古希腊(希腊主义)风格特色的“空间”[19]。其间,类似于古希腊的希腊主义风格人工环境被保护和修缮(图2),而伊斯兰风格的建筑却被破坏,阿纳菲奥提卡的一部分也被拆迁。结果,雅典的人工环境不断地染上希腊主义风格的色彩,那里就是“古希腊的空间”这一说法从视觉与物质的层面上传播开来。

2 修缮后的古希腊广场的希腊主义风格建筑Repaired architecture of Hellenism style in the agora

总之,一旦“空间”被赋予了新的文化意义(意象),与该意象不相符的陈旧的、“异质性的”要素就会被排除。随着对符合该意象的人工环境的挖掘、保护和建设,那里就被染上了单一的、均质化的色彩。笔者把这种人工环境或自然随“空间”意象的变化而变化的、排他的、均质化的结构性过程,称为“空间化”(spatialization)[5]。

我们必须在这样宏观的语境下重新理解“场所”。因为在当地生活的人们不仅从感觉上触及“场所”,并且还能意识到政府、城市规划者是如何基于改善形象而推进开发和保护的。正是当地人自己率先建立希腊主义风格的建筑以推动旅游开发。当然,我们不能仅从当权者的角度来挖掘某一“空间”的视觉性,对当地居民的视觉、知觉、想象的观察亦很重要[20]。

另一方面,由于“空间化”的力学作用,像阿纳菲奥提卡这样与移民的生活密切结合的“场所”却陷入了被破坏的危机。这时,“空间”和“场所”会竞争,不过两者之间不止于竞争。19世纪后半叶到20世纪后半叶,面对拆迁和破坏,阿纳菲奥提卡的移民们通过修建象征着阿纳菲岛的礼拜堂,以及在日常生活中谈论关于该居住地的故事和事件,强化了对“场所”的爱。由此,在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阿纳菲奥提卡迎来了转机。即某杂志社把阿纳菲奥提卡描绘为城市中幻想的“场所”后,该意象流传开来使其成了新的旅游景点[19]。如今,圣托里尼岛所代表的爱琴海风格的人工环境正作为希腊新的“空间”广受关注。在这种状况下,阿纳菲奥提卡作为既是阿纳菲岛移民的“场所”又是现代希腊的“空间”而得到重生。它转变为被保护对象,脱离了危机。

如此,不仅是“场所”,“空间”的存在方式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场所”和“空间”不仅相互竞争,还可以相互转换。针对这种现象,景观人类学首先讨论了“他者”意象被塑造,投影在“空间”上,在物质与视觉的层面上形成对应的自然或人工环境的过程[5,12,21]。由此,我们可以看到,在当地生活的人们时而接受该意象,时而抵抗该意象并强调其他人工环境或自然的重要性。这引出了景观人类学的第二个研究方向,即考察生活者是如何通过认知赋予在“空间”上的意象来塑造“场所”的多样性的。在此语境下,人类学家通过田野调查,加深了对诸如当地居民模仿带有希腊主义风格建筑的“场所”,在阿纳菲奥提卡守护祖上留下的“场所”等现象的理解。最后,景观人类学家也关注像阿纳菲奥提卡那样,有时因外部观察者而被再意象化的“场所”,为“空间”生产体系转化为“空间”的过程。在此过程中,学者、媒体把当地人对“场所”的意义/感觉语言化并对外宣传,将其视为新的“空间”的一部分。从结果上来看,他们的这种行为有可能成为保护当地居民的“文化遗产”的手段。所以,在景观人类学中,不仅是“场所”,理解“空间”的意象、生产体系同样也十分重要。

4 结论——关于景观人类学之新的可能性

以上,笔者概览了有关景观的人类学研究动向和课题。人类学之所以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着眼景观概念,是因为期待该概念可以开拓人类学新的可能性。实际上,人类学家沿着“空间”和“场所”的概念,一方面阐明了凝视“他者”的行为引发当地景观创造这一现象的结构,另一方面开拓了在同一水平线上同时描绘人和景观(非人)的民族志道路。

如前所述,景观人类学和人类学的景观科学的研究内容是无法完全区分的。不过,前者因把景观理解为分析概念而与后者分属不同的范畴。近二三十年间,西方盛行的景观人类学,以西方的景观概念,即视觉性为出发点,以“空间”和“场所”为基轴找到了新的分析方法。当然,作为分析概念的景观不局限于“空间”“场所”。例如,20世纪90年代的生态人类学,通过把景观当作新的分析概念,发展了历史生态学的研究途径。具体来说,生态人类学的主要研究对象之一是自然环境。乍看是人们未曾染指的自然中也一直存在人因要素(文化)介入的问题受到关注。由此,一些生态人类学家开始把景观定义为在人与自然的互动中形成的实体[22-23]。从而,属于人类学的景观科学的生态人类学的一部分转向了景观人类学。

在与人类学的景观科学的关系,以及与其他论及景观的研究领域的关系上,景观人类学必须时刻自我革新。讨论景观作为分析概念在人类学中的应用,是今后发展景观人类学不可或缺的工作。目前在人类学与景观研究两方面,景观人类学提供的最重要的论点在于其综合科学的性质,不仅是当地的观点或“内在”的景观。

第一,景观人类学重视本文化和异文化的比较。

第二,景观人类学兼备微观的和宏观的观点,力图解读二者之间的力学结构。由于生活者等诸多行动者对景观的保护受到了国际上的重视,所以就近期的政策层面来讲,具有综合视野的景观人类学的重要性或将逐渐增高[2,4]。

第三,笔者最近正在关注景观人类学这一综合科学对“景观”概念的多样性的重视。目前,景观人类学是近代西方科学的产物,是通过导入与讨论西方的景观概念发展起来。如上所述,景观人类学为了理解非西方的“景观”,提出了“场所”的概念。不过,在此不得不提的是,该讨论把非西方世界视为同一类别的问题。当然,非西方社会不是均质的。非西方社会各有其“景观”或与之相当的民俗概念。所以,今后的景观人类学也应该把它们当作新的分析概念。例如,日本有“原风景”一词。日本的原风景指的是每个人所持的“景观”心像。原风景是人的一种想象力、感知能力,包含年幼时接触的海岸、里山、商业街等,是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一幅“画”。它以反对开发、震灾复兴等为契机而被人们共有,有时也会成为景观再生产的动力[24]。日本的人类学从景观人类学尚未登场的20世纪80年代起,就已经开展了关于原风景的研究[25-26]。如此,从对人类学的景观科学的回顾中也可以看出,今后应该针对多角度的、多语境的景观人类学研究的可能性展开讨论。虽然现在的景观人类学仍未脱离西方中心主义的分析视角,但如何着眼日本、中国等非西方社会所孕育的“景观”并将其发展为分析概念的问题,必将成为景观人类学的新课题。

注释(Notes):

① 其后,20世纪上半叶,德国地理学往往是从研究者的视角(视觉),利用景观(landschaft)概念分析那些具有人类—自然浑然一体特色的地理状况。

② 由于字数限制,本文无法说明景观人类学的具体内容及理论背景,相关部分详见参考文献[2, 4, 6, 10]等。

图片来源(Sources of Figures):

图1、2由笔者摄于2020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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