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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江从这里出海

2021-04-22吴向东

广州文艺 2021年4期
关键词:农耕东莞土地

吴向东

中国主要有四条江河流入大海。每条江河的入海口都有它自己的故事。在众多入海的江河中,珠江是一条离华夏中原较远的河流,它主要流经的区域是中国西南地区,甚至一度流向境外。这样一种地理上的远离,使得这条大河命运显得尤为多舛。

按流量算,珠江是中国第二大河流,境内第三长河流。珠江发源于云贵高原乌蒙山系马雄山,在下游从八个入海口注入南海。每一个入海口被当地人称为海门,在八个海门中,尤以东莞虎门入海口最为宽阔。

我们华夏民族一直以龙的传人自居。是龙就要出海。可回望华夏,这条巨龙已盘卧在东方大陆数千年。

在漫长的岁月里,龙的传人绝大多数时间着迷于固守大陆,辛勤耕耘着土地,并把土地视为养育自己的母亲。在这片土地上,无数的华夏儿女创造出来了灿烂的农耕文明,并把这种文明推向了世界的极致。

可在华夏民族发展的道路上,始终伴随着游牧民族的侵扰。气象学家竺可桢曾说过,每一次温线的南移,都会造成北方游牧民族生存上的困顿。南下入侵是他们唯一生存的选择。这是从天寒地冻的大兴安岭,从一片荒芜的蒙古草原涌出的一股动物般求生的力量。这是习性温和的农耕文明难以抵抗的一种掠夺。

部分华夏儿女也曾是彪悍的游牧民族,我们得益于先祖的勇敢和智慧,在人类长途迁徙中抢占了黄河流域地缓温湿适宜农耕的位置。可温湿的气候,让我们诞生灿烂的农耕文明的同时,也让我们有了喜好安逸的农耕文化属性。我们用长城抵御着游牧的冲击,我们文明的中心在历史的某些阶段,不断从黄河迁徙到淮河和长江流域,甚至抵至海边。可我们在无数征服和被征服中,依然顽强地守护着自己的土地,包容着名目繁多的游牧文化。直到1840年,虎门的伶仃洋面升起了舰炮的浓烟。

和许多人一样,我是先知道虎门,后知道东莞。即使先知道东莞,也有一些人不知道虎门是属于东莞。因为虎门实在太有名,有关中国近代史的每一本历史书都离不开对虎门销烟的陈述。

从伶仃洋面气势汹汹驶来的舰炮,代表着工业文明初期的横蛮。文天祥鏖战过的草原游牧,已黯然退出了伶仃洋的历史舞台,华夏民族又将面临海上的游牧民族。这些持有热兵器的西方列强,比草原游牧更加凶猛。农耕文明面对大海,总是不由自主会表现出怯弱,因为相比草原,他们离开大海的时间更长。

我多次去过虎门的横档岛。那里的炮台已被后人修缮得有模有样,唯独有几条铁索链依旧锈迹斑斑,显得特别刺眼。这些曾伸入江底的粗大锁链,据说当年竟曾用于拦阻英国人的铁甲炮舰。

有史书记载。鸦片战争中,持有热兵器的区区几百个英军士兵,可以击溃数万关天培的清军。我不能确定这种记载是否真实。我可以确定的是,在此一百多年后,无数刚刚获得了土地的农民,把自己的儿女送上朝鲜战场,用血肉之躯,将持有最现代热兵器的联合国军赶回了三八线。

农耕民族一旦失而复得土地,一旦有了他们认可的属于自己的政权,那片大陆上的巨龙就有了属于龙的气概。

让我们把目光再一次聚焦到1980年前后的伶仃洋面。我们将看到另一番景象。如果我们把大海看成是无垠的草原,那么伶仃洋则是插入珠江口两岸的一块草原飞地。眼下这块飞地的草场上已经一字列开了成群的战马,战马上的骑士正渴望焦灼迟疑地眺望着珠江口两岸的田垄。

他们眼前是成片的农田,还有一群在田垄里辛勤劳动的农民,这些农民的背后,是连绵不断的群山和广袤的土地,那里蕴藏着和眼前一样的几亿勤劳的农民,还有无数有技术的城市劳动者。

他们胯下的战马在发出低沉的嘶鸣,他们的盔甲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那熠熠的光晕中闪烁着两个大字:资本。

当工业发展进入倦怠期后,资本就是这个星球仅存的“游牧民族”。这个游牧民族已经摒弃了刀剑的寒光,暂且捂住了炮口的硝烟。他们带着资本特有的温情和魔力,寻觅着全球每一个人口密集,人力低廉的角落。他们曾掠过日本、韩国、东南亚诸国以及中国台湾地区。如今他们又驻足在了珠江口两岸。

他们的战马已经扬起了前蹄,鼻孔里喷出团团热气,可骑手们却不由自主勒紧缰绳。这是世界仅存延续下来的古老文明大陆。这里的人民吃苦耐劳,勇敢智慧。這是全世界最理想的劳动密集型人力市场。

可他们还是在彷徨和迟疑。因为不远处那位戴着草帽,弯腰在农田里割稻的老农,也许就曾在上甘岭向他们扔掷过手榴弹。

在眺望远方的马群里,有一匹瘦马离开一字排列的队伍,独自踏着碎步踟蹰前行。这匹瘦马的主人叫张子弥。此刻他在香港的信孚手袋厂因为高企的人力成本已经难以为继,濒临破产。

40年后的今天,东莞人一直在寻找这个叫张子弥的港商。因为在他的提议下,香港信孚手袋厂和虎门太平合作创建了太平手袋厂。

太平手袋厂是中国第一家“三来一补”的企业。如果说安徽小岗村的家庭联产承包,突破了人们对土地概念的禁锢,解决了农民温饱的问题,那么太平手袋厂“三来一补”企业模式的建立,则是打消了农耕文化长期以来对资本的恐惧。

当年的小岗村民们,冒着坐牢的危险在家庭联产承包书上按下了手印。那些手印下所求,是农耕者对土地使用权的基本要求,那本就是中国农耕文化固有的一种传统生存方式。可那份“粤001号”太平手袋厂建厂批文,则是开启了中国乡镇工业化的新纪元。

东莞这座城市,无论是在窘迫的过去,还是在繁华的当下,一直保持着岭南文化的传统。东莞人也一直有着边陲原住民内敛和含蓄的特质。唯有在太平手袋厂,在张子弥这件事上,他们显得尤为高调。他们在鸦片战争博物馆附近大张旗鼓地兴建了一座太平手袋厂陈列馆。两个展馆之间距离相隔一公里。可事实上,太平手袋厂的原址相距陈列馆还很远。

把两个看似不相关的展馆比邻而建,这只有东莞人自己才能深切体会到其中的含义。仔细想想,也许东莞人自己也会有所困惑。从1840年伶仃洋上的炮舰轰开国门,鸦片再一次在东方大陆横行,到1978年珠江口主动开放口岸,创造出了东莞塞车全球缺货的奇迹。历史为何会如此中意光顾东莞这座城市:无情地让它受尽磨难,又慷慨地给予它无限的荣耀。

如果我们摊开中国地图就会发现,在长江、黄河,珠江和黑龙江四个出海口中,唯有珠江出海口离中原权利和文化中心最远。一个江河的出海口,既是一个陆地民族扬帆走向世界的水道,也是世界各种势力窥视大陆的窗口。因而,歷代王朝都喜好将珠江口作为开放口岸,将珠江边的广州定位为整个庞大陆上帝国的重要商埠,在有些年代,甚至是唯一的商埠。而作为珠江口岸边的东莞,自然会被裹挟进历史巨浪的旋涡之中。

用今天的目光看,张子弥不算是很成功的港商。可他祖籍上海,那也曾是中国长江的出海口。张子弥和这片土地有千丝万缕的联系。1978年,国务院针对广东,福建两省出台了一份《对外加工装配和中小企业补偿办法试行条例》的文件,也就是东莞人常说的“22号文件”。张子弥该是比别人更了解这份文件背后的深意。他很快向东莞提出合作办手袋加工厂的设想。

从太平手袋厂后来发展的规模和速度看,无论张子弥当年是有意还是无意,是主动还是被迫,他选择虎门太平作为办厂地点,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选择,也是他命运重大的转折点。

从东莞柏洲边东汉墓出土的陶制熏炉看,从秦汉开始,东莞虎门就该是目睹和参与了海上丝绸之路的全过程。尤其是在北宋南宋时期,游牧的西夏阻断了河西走廊的贸易通道,促使伶仃洋面的海上贸易相当活跃。虽然商船靠岸的终点在广州,可虎门凭借自己的地理位置,也吸引了大批商船来此泊岸。

中西方的商品在此交换,两种文明也在商品的交换中碰撞和融合。虎门的这种地理位置和欧洲地中海沿岸国家颇有些相似。地中海是整个欧洲文明的发源地。而东莞也是一直以好客、包容和豁达的民风著称。尤其在民间,有一种讲究契约的商业文化氛围。这也使得在这里生活的历代居民,具有了面对世界不同文化的勇气和胆略。

要知道,太平手袋厂的建立,是在公有制一统的江山里,凿出了一条非公有制的隧道。这条隧道的进口,来自珠江口岸的东莞绝非是历史的偶然。

如果说,“粤001号”太平手袋厂建厂批文,是开启了中国乡镇工业化的新纪元。那么随后太平手袋厂所招第一批农民工惹人眼热的工资单,肯定触碰了几亿中国农民向往过“好日子”的神经。

过好日子是人类的天性。为了过好日子,为了保卫好日子,无数农民义无反顾将自己的孩子送上了战场搏杀。

然而在共和国的成长初期,百废待兴,无奈之下国家曾亏欠过农民。我们的户籍制度人为地将人群分为城市居民和乡村农民。尤其是后来高考的暂停,无形阻滞了有抱负的农村青年向城市的流动。从共和国成立到改革开放前夕,近三十年的城乡差异,让无数的农民体内撑满了迁徙城市,改变自己命运的欲望。

中国历史上的人口南迁,多半和战乱或行政强制有关。那是一种内心布满心酸和无奈的被迫迁徙。而在20世纪80年代末开始的人口南迁,却呈现出另一番波澜壮阔的景象。这是一次包含期许的主动迁徙,迁徙的主体大多是来自于黄土地年轻一代的农民,而且是一群刚获得了土地使用权不久的农民。他们离开自己曾用生命做赌注,按下手印方才得到的土地,从东西南北向珠江入海口集结。

他们知道,在珠江口岸,一种新的“三来一补”的工业模式正在形成。这里的工人不需要拥有城市户籍,对他们文化的高低也没有硬性规定,他们甚至无须明白“三来一补”是什么意思。这里只需要汗水和勤劳,只需要有“过好日子”、改变命运的强烈愿望。而这一切正是他们拥有的唯一财富。

人类生命的密码与生俱来就根植了改变命运的基因,这也许就是人类能够从众多爬行动物中脱颖而出的原因。人类从非洲森林踟蹰走出来后,就在不停地向地球的各处迁徙。有的去了欧洲,有的来到了亚洲。人类每一次迁徙都是伴随着强烈“过好日子”的欲望。可并不是每一次迁徙都能带来幸运。

曾有那么一支人借着第四冰河期越过海沟,迁往了澳洲大陆,成为最早的澳洲土著。可他们绝没想到冰河期结束,海平面的上升,让他们成为远离大陆文化的孤岛蛮夷。

迁徙永远和命运的不确定性伴随。我们可以想象得出,这些背着行囊,欲向珠江口集结的人们离开故土时的情景:亲友的叮咛,恋人的忧心,也许还有父辈的一声叹息。这声叹息,饱含着父辈对土地错综复杂的情感,饱含着对自己儿孙离开祖辈土地的沮丧。

这群欲离开故乡的年轻人大多成长于集体农业时代。他们目睹了父辈终年劳作于土地却还食不果腹的情形。他们长期自卑于农村户籍。从懂事那天起,脱离农耕,融入工业文明的念头,如同一把匕首,刺入了他们的体内。

我想特别指出的是,在这支迁徙的大军中,还有许多是国企的下岗工人,也有一些是主动离开企事业单位的人。他们很多人有大学学历,或者某种技能证书,他们本身就是工业社会中的一分子。可那是一种并未完全脱离农耕文化的工业体系,那种按部就班,论资排辈并不符合他们人生的规划。他们通过报纸和广播,获悉在珠江口岸有着另一种新型的工业体系,那是他们体内渴望已久的现代工业氛围。

其实这样一群人,他们离开土地并无多久。他们的父辈大多也是在新中国成立初期离开土地的农民。所以他们的身上依然流淌着土地的血液,但同时却熟悉城市的气息,懂得在城市生存的规则。这让他们在未来的竞争中,天生具有某种管理者的基因。

可站在历史的角度看,他们比那些离开土地的农民更加具有勇气。离开土地的农民,无论将来他们愿望是否实现,起码他们还拥有土地。所以他们有了一个新的称谓:农民工。而那些离开体制,摒弃“皇粮”,外出寻找新生活的城市人,一旦失败,将成为城市真正的无产者。

此时此刻,无数的人都在通往南方颠簸的路上。无论他们来自农村还是城市,他们都像沙丁鱼一样被塞进一辆辆喘着粗气驶向南方的绿皮火车里,像一件件行李一样堆在摇摇晃晃、严重超载的大客车里。痛苦挤压的尖叫中夹杂着兴奋,夜半的梦呓里呐喊着对未来的期望。他们的胸膛彼此相抵,汗津津的额头彼此相依。他们忘却了彼此曾经的城乡差异,他们好像是诞生于同一母体的一对孪生兄弟。

他们跌跌撞撞地走出火车站、汽车站。

陌生的城市,嗡嗡作响的南腔北调,穿行的汽车和摩托车流。这一切或许让他们有刹那的忐怯,让他们不由自主攥紧了所剩无几的盘缠。毕竟他们离开依赖了千年的土地。可与此同时,他们一旦脱离了土地,那深藏于体内的,来自祖先游牧的基因就会被猛然唤醒。

资本即使再温情,可它究竟还是资本。逐利是资本生存的唯一法则。追求高利润必然带来劳动者高强度劳作;时间就是金钱,必然会将生产环节细化,让流水线上每一个有生命的人,变成一个简单重复的齿轮。

与此同时,这座城市自身也在经历涅槃过程。一个被设计为管理百万人口的行政框架,忽然间一下子要面对近千万的人口,建设初期的仓促和粗放可以想象。

我们还可以想象,这群习惯了田间劳作的农家子弟,初来城市一步跃入资本工业社会后所面临的困顿和不适。他们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出车间,坐在喧嚣的大排档,仰望着木棉树梢那一轮和家乡一样的明月。也许那一刻,他们会怀念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单农耕生活,会想起大山里宽厚的父母和温情的恋人,甚至会质疑背井离乡的意义。

可情形很快有了不同。他们发现,自己的收入比老家的城里人还多。一个月的工资可以抵在家乡一年的劳作。自己干个三四年,就可以在家盖一栋房子。他们心想着,咬牙干几年,回家乡盖一幢楼,就娶妻生子,过男耕女织的生活。

2010年我开车经过贵州一个叫矮寨的村子。村子坐落在北盘江边山崖上,一幢幢崭新的楼房沿山坡而上,很有些瑞士的风光。美中不足的是,由于山坡平缓地稀少,看上去和广东珠三角地区的“握手楼”很接近。

楼房虽建得密,可村子却出奇的安静。一问才知,这些楼房的主人都在外地打工,绝大部分都是在东莞打工。每幢房子里除了摆些农具,大都是空的。2017年,我又经过矮寨,看到有些房子的外墙已经斑驳,房屋里依然只是摆着一些农具。

我一直替这幢幢空房感到遗憾,也在猜测他们的主人此时身在何方。也许他们有的人,还住在东莞某间工厂拥挤的宿舍,或是某间狭窄的出租房里。他们大张旗鼓地在家乡建起了楼房,可房子建好了,却发现自己难以回去。那一幢幢建在故乡的楼房,仿佛成为意识深处对故乡的一种依眷,成为灵魂安放处的某种昭示。毕竟,我们的灵魂在农耕的土地上已轮回了数千年。

难以离开,是因为你已经熟闻了珠江口的浪声,细数过木棉花瓣;是因为你开始用看待故乡的目光去解读这座城市。此刻你会忽然发现,同样生在南国,东莞这粒红豆有着另一番模样。

这座城市虽有阶层的高低,但无论是大学生,还是只有小学毕业,都能在这寻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这座城市,可以说是制造业的“联合国”。早期虽说大多是传统产业,但许多都是世界著名品牌的生产企业。产业是传统的,可理念是最先进的。全世界很难找到这样一座融汇了全球各行业翘楚的制造业城市。这座城市,有着世界顶级的工程师和工匠,有着一群站在世界大潮前沿的经营者和管理者。这座城市可以说是一所没有围墙的大学,一所囊括各种制造专业门类的综合性工业大学。

这是一座考验你想象力的城市;这是一座度量你有多大“野心”的城市。因为这座城市为你所有的想象和“野心”提供了一种实现的可能。

四十多年后的今天,回眸当年拥挤在绿皮火车、摇晃大巴里南下的人群。他们当中的许多人抓住了这座城市赋予的契机,练就了可以在世界性舞台展现的能力。他们也开始了创业,让自己成为资本的拥有者,让自己的资本也可出海跨洋去博弈;他们当中也有人进了跨国公司,成为某一个行业的高级经理人;还有的人成为独霸某技术环节的工匠。

当然,他们当中有相当的人,由于各种原因还是回到了家乡。

我们不能简单地看待这千万人流的还乡。这是一种职业谋生技能在贫瘠而充满希望土地上的流动,更是一种现代企业观念在传统乡镇的传播。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种回乡具有更深层、更普遍的意义。

它天然地成为中国最大的扶贫工程,天然地成为中国奔向小康列车重要的引擎。它是一架隐形的造血机,也是一台透析机,滤去血管中流淌了几千年的乡村保守传统,为广袤的中国大地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它为几年前就开始的中国产业重新迁移布局储备了人力技能资源;它为当下中国城市化进程率先在乡村植入了城市公民意识。它为今天的中国城乡的一切,前瞻性地完成了人力和精神层面的两种准备。

在40年的大多数时间里,游牧的资本和密集的劳动者们似乎都忘却了经济理论中有关资本和劳工的对立。他们都在悄悄地共创着一种繁荣,一种相得益彰的财富。

这座城市走完了其他国家需要一百多年才能走完的发展之路,这座城市近乎承接和完成了一个中等国家人口由农耕文化向工业文明的迁移。可在此过程中,上天并没有特别眷顾珠江口这片陆地,慷慨地给予能走捷径的阿拉丁神灯。这座城市经历了探求路上所有该经历的风雨;这座城市的务工者也同样饱受所有工业化国家初期所必经的一切磨难。这是时代给予这一代务工者青春的定义,也是历史赋予东莞这座城市的责任。

请允许我斗胆将布满皱褶的时间长轴捋直,在这徐徐展开的岁月坐标轴上,有大秦咸阳、唐都長安、十三朝古都洛阳、六朝古都南京、共和国的北京、南国的深圳……我想在这一系列显耀的坐标里,也该有座坐标属于东莞,属于那一群勇敢在珠江出海口集结奋斗的务工者。

这些务工者大都属于60后和70后。如今他们的背影已开始佝偻,正在渐渐老去。当下年轻一代的务工者应该向那渐渐佝偻和远去的背影致敬。无论他们成功与否,他们都是中国从农耕大国走向制造业大国丰碑上不可或缺的一尊塑像。

而与此同时,伶仃洋上曾经踟蹰的传统产业资本在经历一番盛宴之后,也在渐渐离开珠江口岸。这是两个相互远去的背影。渐行渐远中,他们该会转身回望。他们原本是博弈的双方,有着各自的利益诉求,可他们奇迹般地实现了一场令世人瞩目的非零和博弈。这是中国对全球经济发展模式探索性的贡献,也为未来全球化进程树立起了标杆。

我想,此刻博弈的双方都该庆幸,庆幸四十年多年前选择东莞作为博弈的棋盘。这是一个有着海纳百川气质的棋盘。这种气质,来源于它几千年屹立在珠江口岸:穷尽了大江的奔涌,闻遍了海潮的气息。

四十多年后的今天,传统产业的资本虽渐渐式微,可代表高科技信息产业的新兴资本以及人才却暗流汹涌,开始悄悄向东莞这个大湾区的几何中心集结。一个展现新时代风流人物风采的帷幕,正在这座城市徐徐拉开……

责任编辑:杨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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