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霞客”抒华章
2021-04-22李国庆
李国庆
在云南与广西交界的一个被誉为“滇粤关津”的千年古镇剥隘已沉入江中十余年,之后剥隘古镇又重新“浮出水面”——这是江边易地重建的恢复了部分古建筑的新镇。今天我欣喜地看到一本抢救了剥隘部分历史文化的书稿也艰难地“浮出了水面”,这是2019年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剥隘——沉入江中的千年古镇》,此书的作者是张俊。
张俊为何许人?此书作者介绍云:张俊 云南省作家协会、云南省地方志学会、云南省摄影家协会、云南省诗词学会、云南省民族艺术研究会等协会会员,云南蒙学研究会理事,曾被聘为《中国旅游报》《春城晚报》《风光》等报纸杂志通讯员、特约摄影师。已出版《秘境腾冲》《寻梦丽江》《寻秘香格里拉》《理想而神奇的乐土——西双版纳》《牧童画家廖新学》(含与他人合著)等13本书。获全国优秀图书“金牛杯”铜奖、第12届“云南优秀出版物”一等奖和云南省新闻出版局重点图书奖等全国及省市级奖项。发表历史文化类文章近千篇、摄影作品1600余幅。其传略和各类作品入选70余钟书籍、画册,摄影作品曾在美国、法国、巴西等国巡迴展出。
张俊是土生土长的昆明人,自然也是地地道道的云南人,他深情地眷恋和挚爱着脚下的这片红土地。从青年时代起,他只要一有闲暇,便立刻打起行装自费出门旅游、采风(后期常应邀作采访报道),距离或远或近,时间或长或短,几十年间几乎走遍了云岭大地的平坝、山川、森林、草原、牧场、湖泊……每到一地,他频频按动快门,把美丽和神奇摄入镜头,化作永恒;同时打开笔记本,一一记下沿途所见所闻、所思所感,作为素材留存在记忆中。因此,我们才能有幸欣赏他的一幅又一幅摄影佳作,品味他的一篇又一篇美文佳构,领略他的一本又一本“精神套餐”。
如今,又一本呕心沥血之作《剥隘——沉入江中的千年古镇》(以下简称《剥》书)又摆在了我的面前。
他在赠书的内页上给我留言:此书翻了十七坎(等待出版17年),闯了十八关(见报18次),越了十七隘(经多个机构审查),终得与读者见面!所谓“不受几番风霜苦,哪得梅花放清香”,“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此其是也!
他深入采访报道剥隘之初,没有上级指示,不是组织安排,也无行政命令,纯粹是自觉自愿,个人行为。干这樣的傻事,吃苦受累不说,还要倒贴时间、精力、钱财,那么张俊图的是什么呢?
千言万语,万语千言,可以归纳为一个字,那就是爱:往大里说,是爱祖国,爱民族,往小处说,是爱土、爱乡,用如今的时髦说法,他怀着浓得化不开的家国情怀,所以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积淀着厚重的历史文化之千年古镇不留痕迹地沉入江底,他要尽力抢救这些即将消逝的历史文化遗产,让更多的人了解并记住这些宝藏。今天,17年前作者采访过的一些熟知剥隘历史文化的老人已经谢世,幸运的是有了这本书,这些有价值的文化遗产没有跟着这些老人进入坟墓,它们仍然活在书中,而且还将继续活下去。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发展,始终从中华民族最深沉精神追求的深度看待优秀传统文化,从国家战略资源的高度继承优秀传统文化,从推动中华民族现代化进程的角度创新发展优秀传统文化,使之成为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根本性力量。习近平总书记作出的一系列重要论述,为传承和创新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指引了方向。
他在纪念孔子诞辰2565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暨国际儒学联合会第五届会员大会开幕会上的讲话(2014年9月24日)中指出:“不忘历史才能开辟未来,善于继承才能善于创新。优秀传统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传承和发展的根本,如果丢掉了,就割断了精神命脉。我们要善于把弘扬优秀传统文化和发展现实文化有机统一起来,紧密结合起来,在继承中发展,在发展中继承。”
作为一个小小老百姓,张俊自觉地践行总书记的伟大号召,耗费生命中的大量时间从文化层面“抢救”沉没于水底的剥隘古镇,这是中华民族优秀分子的所作所为,值得大书特书,载入青史。但愿我们国家有更多的张俊和现代“徐霞客”为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做出贡献,谱写更多、更美的灿烂乐章。
在这一古镇即将因百色水利枢纽工程而沉入江中之际,他通过敲击电脑键盘,展示剥隘这方风水宝地,乐土秘境。云南敏锐的主流媒体不约而同前后登载了张俊有关剥隘的18篇文章,令他深受鼓舞,也可见剥隘古镇作为云南与沿海地区黄金水道的历史意义十分重大,其历史地位是其他古镇不可取代的。于是有出版社约他为剥隘古镇写书,可是后因资金等问题,此书出版两次告吹,于是等待出版,一直等了17年。
我深知,张俊无比崇敬、仰慕我国明代伟大的旅行家、地理学家、考古学家、文学家徐霞客,他不仅出版过《徐霞客与昆明》一书,还撰写了大量推崇、评介徐霞客的文章,而且时时学习、效仿徐霞客的崇高精神和“奇葩”行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历尽艰辛,甘苦倍尝。他 “为寻求较理想的拍摄制高点与角度,有时需要穿越布满荆棘的灌木丛,或脚手并用攀越70多度的陡坡。在没有交通工具的地方,租船、租拖拉机、租摩托车;在没有旅店饭馆的村寨,多次敲开村民的门,借宿、搭伙;在荒郊野岭,挤在船老大的临时窝棚中过夜。”被人誉为“当代徐霞客”“张霞客”。
我主编过地方志,深知这个行当的不易,费时、费工、费力、费精、费神、费钱,一大帮子人集中在一起,分工合作,各自把关,往往要耗费几年甚至十几年时间才能完工。
关于《剥》书的成书过程,政协富宁县第十届委员会主席韦思亮先生回忆道——
2018年5月的一天,也许是机缘巧合吧,我有幸陪同文山州旅发委副主任农胜成到剥隘调研全州的旅游发展工作。其间,谈到富宁发展优势时,不能不提到剥隘的码头文化、马帮文化和剥隘的红色文化,应该说这些“宝贝”在文山来说甚至在云南省来说都是独有的、唯一的。这时,农副主任激动地说,最近云南省社科院研究员、著名学者、作家向翔先生曾向他推荐了一部好书稿。他说十多年前曾有一位昆明学者(张俊)在水库淹没前慕名到剥隘采风多次,报道过许多关于剥隘古镇的文章,曾引发了云南主流媒体的一阵旋风。如果把它进一步整理编辑成书,一定不失为宣传富宁旅游的一本好书。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张俊从知天命之年开始,把“踏遍青山,寻根究底”的徐霞客精神融化在血液中,落实在行动上。历史上剥隘曾是个令人胆寒的烟瘴之地,民谚云:“若要下剥隘,先把老婆卖”,张俊虽然没有害怕得“卖老婆”,但是他并不健壮的身体要三下剥隘,却是要冒点小风险,吃点大苦头的,为了抢救文化遗产,他豁出去了。剥隘这是个纬度海拔皆比著名的“大火炉”重庆还低的“超级火炉”。他头顶似火的烈日,走遍了这个神秘天地的旮旮旯旯,角角落落;渴了,饮口山泉;饿了,啃口面包,有时,就在山野间歇息,“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可以说,《剥》这部别开生面、引人入胜的新型地方志完全是“苦”出来的,“拼”出来的。
《剥》书问世以后,引起热烈反响,一些大家、名家纷纷给予好评。我省著名诗人、作家、文艺评论家晓雪先生(云南省委宣传部原文艺处处长、云南省文联原副主席、云南省作协原主席)认为:“此书选材很好,有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生动有趣、扎扎实实地再现了千年古镇昔日的辉煌和今朝风貌。这是过去鲜为人知、从来没有人写过的地方,应当好好反映、大力宣传。
韦思亮先生在《剥》书《序》文中写道:“作家、摄影家张俊老人用了近8萬字和上百幅历史照片来叙说他的剥隘见闻,虽然不能完全拨云见日,回放历史,但可以为更多读者、游客厘清脉络,揭秘解渴,为来者、后生的探秘牵线引路,权当抛砖引玉。然,剥隘神秘的面纱也可由此窥见一斑。
政协富宁县第十届委员会在《后记》中评价:“这本书是作者对剥隘的亲身感受,也是作者对剥隘的深情表白,更是作者对剥隘的美好祝愿。”
老作家陶师舜先生在百忙中写成了热情洋溢的评论,力挺此书。他断言:此书出版后必将受到广大读者的垂青和喜爱。
毋庸讳言,笔者是带着挑剔的眼光来看这部书的。因为,我也是个“剥隘迷”,不久前有幸与之亲密接触,对她的方方面面有所了解,如若在我面前弄虚作假或者偷工减料,那是绝对无法蒙混过关的。
然而,一旦捧起此书,便不忍释卷,犹如咀嚼一枚青橄榄,越嚼越有滋味,直至放下此书,犹觉余香满口,回味无穷。为什么一本风物志能有如此魅力呢?
因为《剥》书是一部别开生面、引人入胜的新型风物志。
什么是风物志?《辞海》中将“风物”与“志”一分为二来解释:“风物” 即“风光、景物。犹言风景。”“志”就是记事的书戓文章。如:地方志;墓志;《三国志》。“百度”的说法与之大致相同:“风物”是风景和物品。喻指大气候。可以代表地方特色的土特产。“志”是古代文体的一种 ,也是记的意思。 内容可包括:山川景物、人事杂记,描写山川景物和人事。若以记事为主,可有历史掌故、遗闻轶事、文艺随笔 、人物短论、读书杂记等五花八门。 可见传统的风物志内容十分广泛,形形色色。然而,在各种风物志中,撰写人都“隐了身”,只是客观地记述风物,其特点是強调客观性,这就给这匹本可自由奔弛的骏马,套上了“笼头”与韁绳。喜好天马行空的张俊,不屑于这一戒律。他在《剥》书中作了创新,融汇了多种文体的元素,让自己有更多落笔的自由。行文中既遵循传统写法,对风物作客观介绍,有时也根据叙事的不同需要,把自己“放进去”作为亲见、亲闻或亲历者,让自己不但有所见,还有所思,有所感,还有了互动性。他这一招,仿佛让读者也跟随他走了进去,让读者有现场感,增强了感染力、真实性,提高了可读性与吸引力。
笔者说此书新,是视野新,创意新,观念新,角度新,手法新,做到了知识性、趣味性、可读性、科学性、考据性、资料性的完美统一,这是一个大胆的突破,是一个受读者欢迎的创新!为后来者开了个好头,委实难能可贵。难怪读者打开《剥》书,欲罢不能!
张俊将全书分为“古镇沧桑、商潮起落、奇风异俗、蒙昧与开化”4个章节,全方位、多角度、深层次地向我们展示了剥隘古镇的前世今生、来龙去脉,就像观赏一个美丽的少女,既有远景、中景,近景,又有特写,供你了解一个真实完美的剥隘。
历史进程会有曲折,不如实反映曲折的历史,一定是不真实的历史,起码是不完全的历史。一些已经产生过社会影响或有很多人知情的史实,不管出于什么样的背景,如果在志书中无迹可循,事实上也是并不明智的。在这方面,张俊做得非常到位,看完全书,你不得不得不佩服他作为一个外乡人对剥隘的研究、了解可谓博大精深,无与伦比。
《剥》书除了形式美,最大优点,还在于内容丰富,多姿多彩,五彩缤纷,包罗万象。
一个地方的历史文化、人文景观,能吸引着外乡人的眼光,激起兴趣,且深
入了解,实属不易,同时也让人看到这个地方的迷人之处和价值所在。
剥隘,一个千年的古镇,一段千年历史文化,一方水土的变迁,她的辉煌与沉寂,在其兴衰更替的历史长河中,总有这样或那样的故事、传说、特点、特色,留给人们无限的遐思。
这里何以有赛马赢妻,刀枪抢亲的故事?
这里的驮娘江之夜,何以令人有昔日南京秦淮河之感?
这里历史上寺庙林立,却为什么没有孔老夫子的立足之地?
这里建一幢房子,为什么柱子要从千里之外的广东运来?
一个小镇为何要建六个码头?
一个高原小镇为何有“小香港”之称?
为什么出现兵匪联手共“护商”的奇事?
为什么文山州的首家机械化生产不在州城、县城,而在一个小镇最早出
现?……
为什么小镇沉入江中,今天又浮出水面?
这个充满谜团的地方,想必读者已猜出是哪里。但是谜团里面的故事,很多
人就未必知道它背后的来龙去脉了。
阅读《剥》书,读者不仅可以从中领略到剥隘独特的亚热带风光、人文历史、
民风民俗,聆听到这个处于滇桂交界重要门户中的千年古镇所带来的种种神话般的故事……而且对于一个游客或者采风人来说,可以说书里已经为你规划好了你期盼游走的线路,是助你解读剥隘、了解富宁的航标。
在书中,作者告诉了我们关于“剥隘”的来历——
剥隘属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富宁县所辖,总面积494平方公里,海拔165米(最低处)。展开地图我们看到剥隘地处云南与广西交界处,东接广西百色市,北连广西田林县。
剥隘的历史可上溯到战国时代的句(gōu)町。“句町为今西林县(广西)
及云南广南、富宁各县地”(《广西通志稿.唐虞》)。历代先后属昆州、安南都护府、邕州、南汉、左江道、特磨道、罗佐州(今归朝、剥隘一带)、广南府、富州,至民国二十六(1937年)富州改富宁县至今。
“剥隘”作为地名,出现的历史并不太早,它随不同朝代称谓的不同,而被
赋予了不同的含意。南宋中期,这里作为特磨道治下富州的“三大聚邑(城镇)”之一而闻名,并被列入南宋版图。此时剥隘名“隘岸”,意为狭窄山口旁的河岸。剥隘之名始于元代,意为“剥离关隘”,属罗佐州管辖。明代的剥隘被改为“博隘”,意为“博大关隘”,为广南府富州所辖。明朝初年剥隘正式立埠,在镇内置洪邦哨。清代民间称剥隘为“博爱”、“百爱”,反映了西方海洋文化在两广地区的传播和社会进步的思潮,光绪二十七年(1902年)废哨置区。民国二十六年(1938年)富州改富宁县,仍辖剥隘。民国二十九年(1941年)剥隘撤区置武英镇。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统称剥隘镇。
一般两省(区)交壤之地,往往是最闭塞、落后、贫瘠的地方,而剥隘恰恰
例外,不但繁荣、富裕,而且持续兴旺了近千年。
地理因素影响着交通发展的形式。当有利的地理因素与交通形式联手时,可
以让一个偏僻、荒凉、贫困的小地方,繁荣、兴盛、富裕起来,甚至成为名镇、名城。反之,在历史的发展进程中,因某一因素改变,优势可变为劣势,又会让红极一时,牛气十足的名邦重镇重归于沉寂。剥隘古镇从无到有,从无名小辈到大名鼎鼎,又从红红火火回归寂静、冷清,验证了这一盛衰之道。
剥隘,两面临水,沉睡在驮娘江与那马河的怀抱中。剥隘是靠驮娘江起家、
发迹的,是驮娘江的乳汁哺育而走过了千年的风雨沧桑。驮娘江是剥隘名副其实的母亲江,驮娘的谐音是“托娘”,剥隘正是“托”了“娘”的福。
在书中,作者讲述了6个码头的故事——
初到剥隘就听说这里有6个码头。带着疑问我们查阅史料,确实没错。随后我们又跟随当地人实地堪踏了一遍。
随着货物吞吐量的不断增加,剥隘的码头一个接一个地建立起来,从驮娘江边一直连到那马河畔。
剥隘大码头是南宋代大理国通往邕州(今南宁)直达都城临安(今杭州)水路的第一座水陆码头,始建时间不详,谁也说不准历经了多少岁月沧桑。据粤西会馆内清道光十二年(1832年)“修葺头门碑记”所载,道光年间曾重建大码头。
大码头位于驮娘江南岸,在临江路中段(当年镇上最热闹的地方)屹立着雄伟的码头门墙,由青砖砌成,高7米多,宽4.5米,拱形门高2.5米,宽1.8米,可容三、四个人并肩出入。门头上醒目的书写着“博爱大马头”五个大字,落款是“壬戌(1922年)罗季春月重修”,“博爱”两字写在桃形图案上。(清代后民间称剥隘为“博爱”,“马”字与“码”通)这一组字在1949年解放大军从码头进入剥隘時的照片中仍清晰可辨,后来不知何年被毁。门内侧曾有楷书“滇粤关津”四字,后来也被毁)。值得庆幸的是书写着“博爱”两字的寿桃和蝙蝠这组浮雕图案,一直到码头拆除前都保存完好。码头门墙上的图案不仅是装饰,还有祈福寿保平安喻意,细究之“蝠”与“福”谐音,“桃”为“寿桃”。出门人为赚钱而来,赚了钱才算有福,有了福还得有寿,才能消受,“福寿双全”是对完美人生的祝福。拱门下青石板铺就的石级宽4米,分8段,77级,笔直地通向江边。码头全长44.4米,宽2.65至3.35米。
从大码头沿临江路朝西走数十米,当地一位老人告诉我,这就是第二码头。还没从大码头的遐想中回过神来,看到这没气派没标志的“老二”,跟大码头相比,简直不像码头的样子。走近细看,才发现两幢民宅间的草丛下,隐藏着一条通向江边的石级,因长期无人走动,而被湮没了。
再往西行近百米是第三码头,跟“老二”差不多。也许是这位老人看出我对这“老三”的身份有疑惑,走到通向码头的门头下,从邻居家提出一桶水,舀了几碗朝门头泼去。奇迹立即出现了,一幅匾额梦幻般地越来越清晰,这是“平步康衢”四个大字,落款是清“光绪庚寅”年。我忙举起相机把这重现的百年前的字迹抓拍下来。“平步康衢”直译为白话就是,通过这里可以走向四通八达的大道。联想到古今的生意人最爱的一幅对联,“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横批“财源广进”。有了四通八达的水陆两条财路,要实现“财源广进”的理想自然就不难了。剥隘没出过著名文人学士,这匾额却出手不凡,堪称寓意深远、大吉大利!
离开第三码头,在临江路上这位老人又为我们显影出了两条不同历史时期的具有文物价值的标语。一条是“抗战胜利”,另一条是解放大军进剥隘时留下的。对这些古迹,许多到过剥隘的摄影者都与之擦肩而过,唯有我们幸运地摄下了这逝而“复活”的历史痕迹。
至今最像样的是第四码头,它在临江路与和平街的交叉口,顺着宽宽的石级往下走就到了驮娘江与那马河的交汇处,也就是剥隘的西南角。第四码头还没有退休,人气、“船气”之旺,就是大码头也难以与之相比,只是停泊的已没有来自广西的远程大船了。
余下的两个码头都在和平街旁的那马河边,第五码头已被杂草湮没,若无当地人指点很难辨认,只有第六码头的石级还常有人上下。
随着《剥》书的出版,在当地掀起了一股旅游热,一时间众多读者沿着青石板铺就的狭窄街道,去叩开一扇扇关闭的门,叩开剥隘人的心扉,走进时空隧道,去观览古镇的岁月沧桑。
当地的奇风异俗也吸引了众多观众的眼球,留恋其中,久久不愿离去。
导游姑娘被我们的沉醉所感动,如数家珍般向我们介绍驮娘江风景名胜区。它由驮娘江、归朝、鸟王山三个片区组成,共有景点35个,景区面积130平方公里。驮娘江景区早在2000年就被评为省级风景名胜区和省级自然保护区,属于国家AA级旅游区,以其秀、奇、青、幽的特点闻名,是集壮乡田园风光、民族风情、亚热带雨林、喀斯特河谷地貌历史遗址为一体的活画廊,具有较高的科考和旅游价值。
两岸的亚热带河谷植被还保持着原生态状,有季雨林、栓皮栎林、董棕、红椿、蚬木、云南苏铁、热区灌木草丛等植物81个科,400多种。其中扁桃被选为富宁县的县树。人面子树载入云南古树名录,是当地壮族祭祀的“龙树”。板达村有棵最有“面子”的“人面子”树,树龄300余岁,树高31米,胸围229厘米。
驮娘江畔的动物种类也不少,有原鸡、白鹇、白腹锦鸡等90多种鸟类,还有巨蜥、黑颈长尾雉等珍稀动物。
我们的船在驮娘江上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后驶入驮娘峡,江中突然矗立起几堆巨大的礁石,其体积应该是称小石山更恰当。突然有人惊叫发现了猴子,我的相机还未举起,只见两只猴子一前一后攀着树枝,一晃眼的功夫就隐入了树丛中。我们登上小石山,远眺江面,远处一左一右还有两堆巨石。想猴子再露脸,没等到,却收获了意想不到的另一景观。但见崖间古藤如帘,山雉翠鸟竟鸣。仰望蓝天一线,两岸峭壁险峻。剥隘镇上的一幅对联:“野趣天成一线天,鬼斧神工驮娘峡”正是此景贴切的写照。
小船继续向前,驶入了鸳鸯峡,又称雌雄关,窄窄的江水被两大块礁石分为两条水道,靠广西一侧叫雄关,靠云南一侧为雌关。康熙五年广西西林知事王维淮乘舟过关,留下了诗篇《舟过钳牙》:
驮娘江势疑游龙,两石屹立江心中。
如牙在口肆吞啮,一丝不合奔流通。
无数蛮荒作险阻,奇绝鬼凭兼神工。
洪涛百折急难逞,奋怒激溢排高空。
轰雷震憾响不歇,欲倒地轴摇苍穹。
轻舟独木倏来过,气摄魄动忧心忡。
急关夺隘在呼吸,一失便落冯夷宫。
人生拼命只如此,临深有诫悲微躬。
推篷侧望幸脱险,独若瘴雨飘回风。
驮娘峡的两块礁石,在民间有着一段感人的传说。北宋时,娅拜的丈夫黄达参加侬智高起义,攻打广州失败,回来饮恨投了驮娘江。后来与娅拜变成了江中的两块巨石,故名鸳鸯峡。
对这个有传奇色彩的“鸳鸯峡”,作者又通过描写船工的神秘来喧染气氛,他写道——
船还未过峡,船老大压低了嗓子神秘兮兮地说。这里潭深水急, 要想过峡,要说反话,方能平安。我们心里虽不相信,还是入乡随俗,便选个代表与船工诙谐地一问一答,偷渡了过去。这时江上突起大风,大热的天顿觉几分寒气,头顶罩着一层乌云,周围阴风昏暗。船老大告诉我们,这段峡常起冷风,变化无常正是它的奇妙所在。好在我们的船已从广西一侧调头,驶向归途。这时导游姑娘才笑着告诉我们,以前乘木舟确实有危险,现在乘机动木船很安全。不知是船老大要恪守行道的潜规则,还是有意制造神秘感逗乐大家。
船行到一面大石壁前,船老大又指着石壁问大家,是否看到石壁上有位骑白马的姑娘。大家左看右看,似乎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个影像。船老大接着说。很古时候,泉水和江河都干涸了。一位壮族姑娘背着年迈的双目失明的母亲回家,被火热的太阳烤得口干舌燥,筋疲力尽。姑娘把母亲放在树下去寻水,母亲久等不归,起身摸索着寻找女儿。姑娘取水返回,远远看见母亲正朝深潭走近,来不及喊,够不着拉,母亲就跌下了深潭。姑娘悲痛欲绝,也纵身跳下深潭。突然一匹白马从天而降,驮起正在下沉的姑娘,直上青天。一声巨响,深潭被劈成两道石壁,石壁上留下了白马驮着姑娘腾飞的影子。劈开的两道石壁成了驮娘峡,潭中涌出的水流成了驮娘江。
船老大真是个有一肚子故事的“本地通”,返程的路上和导游姑娘一唱一合,让我们饱览了一幕幕带故事的山水,让眼前的山山水水都活了起来,充满了人性的淳朴和情爱。
从驮娘峡至剥隘镇,沿江有12个壮族村寨。板达村最大,有100多户人家。临江一排杆栏式吊脚屋倒映在江水中,下面一根根木柱支撑着屋架,阳台伸向江边,竹架上晾晒着衣物,木板上晒着稻谷。江边妇女们洗菜、捣衣,牧童在江边沐牛、戏水。乍看与镇上江边相似的房屋,却多了几许淳朴、恬静、美丽。
1944年3月,一天上午板达村的人像往常一样忙着生计。突然一声巨响,人们不由地停下了手中的活,只见一架美军飞机从百英村方向飞来,5个黑点相继从机仓弹出。3个黑点在天空变成了3朵降落伞,飘落在河对面的山上。另外两个没打开的降落伞,跌落在田地里。飞机在上空盘旋了一圈后也坠入江中,两个飞行员,一个游上了岸,一个隨着飞机向下游飘去。正当水中的飞行员筋疲力尽时,撑筏赶来的渔民王有昌(另说为丁永刚)伸出了救援之手,把最后一个飞行员救上了岸。后来,这里被称作“坠机滩”。
消息传到剥隘,镇公所用棺木装殓了牺牲的美军飞行员。由村民韦友林、丁远章、杨正昌等4人用船把3个美国军人和两具棺木送到百色。美国军人非常感激,邀请他们乘机到美国游玩,被村民们谢绝了。
2001年,57年前沉没江底的飞机残骸,被江水冲出了水面。这架飞机残骸见证了这段难忘的历史,它象征着中美人民在抗日战争中结成的伟大友谊。
船至百英村,对岸陡峭的石壁映在江中,独成一景,叫“美女崖”。这里曾经演绎过一个土司欲霸占民女,迫使两位美丽姑娘跳崖的悲惨故事。
作者借游江插入了一串传说与神话,这些故亊虽美,但是连在一起,也易产生“审美疲劳”,所以他又巧妙地让读者换換“口味” ——
随着江风远处传来清脆悠扬的山歌,过了一道弯,竹筏已载着歌声和欢笑迎面而来……恍惚置身于《刘三姐》的银幕之中。江边的水车吱吱呀呀地呤唱着晚风的歌,一群水鸟掠江而过。夕阳西下,一棵棵扁桃树错落有致地排列在两岸,像一座座丰满的谷堆,又似一座座突兀的石山。青山、绿水、飞鸟、牧童,村寨在袅袅升起的炊烟中升腾,构成了一幅幅朴实动人的风景画,酷似俄罗斯19世纪著名风景画家库因治的手笔。驮娘江,不是仙境胜似仙境,沿江的风光风情和浪漫悲壮的传说,让人久久不能平静。剥隘人不仅创造了众多的财富,也创造了丰富的文化。
旧的剥隘古镇已经消失,新的剥隘正在兴起;在本书中,作者以清新激越、达意畅神的文字,描叙了新剥隘的美好现实和灿烂远景——
百色水利枢纽工程的开工建设,使剥隘古镇变成了高峡平湖中的水底世界,经过几年来艰难的搬迁和重建家园工作,在离老剥隘不远的甲村,一个崭新的剥隘诞生了,剥隘新镇距富宁县城62公里。
还未进入剥隘新镇,我们在富宁县城内就看到了新剥隘的巨幅全景图,它被作为县里的窗口——富州广场舞台的背景画。画面上驮娘江缓缓绕着新镇流过,323国道与衡昆高速公路飞越于山水间,犹如两条彩虹交汇于碧水蓝天下的剥隘新镇。
新剥隘的大环境与古镇有相似之处,同样两面临水,只是地基由原来的河谷升到了山腰、山巅,海拔提升了百余米,她的视野变得十分开阔,她迎来了更多凉爽的清风、更多来自南中国海的风。
走进新剥隘,我们欣喜地看到,它既有很多新意,又保留了几分古风。
在临港路我们找到了古镇的身影,我们看到了似久别重逢的老友——粤东会馆、老人庭、观音庙,旁边还有不认识的其他古迹。原来是史籍中载有的著名的粤西会馆、江西会馆都一一“复活”了。据镇上的同志介绍:从省里到镇上各级领导都十分重视古迹的搬迁与重建,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承担了这批文物建筑迁移保护的组织实施工作,组建了由州、县文物管理所领导参加的项目实施小组。这是云南首次采用整体搬迁法对粤东会馆等项古迹实施搬迁,获得了圆满成功,恢复后的古建筑基本上保留了古迹的风貌。
在重建的粤西会馆里,还有原汁原味的古迹,从老镇搬来的全部古碑都被镶在了墙上。
我发现观音庙的门头与原来不同了,老镇上的观音庙早些年遭到损坏,重修时很马虎,已经失去了古建筑风貌。这次重建他们没有照老镇上的外貌简单“克隆”,而是严格按照传统的式样恢复了早期面目。还为过去已经空荡荡只剩下牌位的殿内,重塑了观音像。
镇上的同志说:县里有规划要“按照滇南历史古镇、壮族聚居区建设,重点体现古朴、自然,富有滇南民族风情特色,将自然环境、社会历史文化、人文景观三者有机融合”,把剥隘打造为旅游新镇,并以此来吸引更多的游客来剥隘观光旅游、投资创业,带动整个经济的发展。他们认为:剥隘有悠久的历史“是中国壮族第一镇”。
最近镇里以古镇的淹没和特色小镇建设为依托,推出了“永恒的古镇,巨变的景观”旅游活动,又以新发现的象形文字奇葩“坡芽歌书”为契机,打造坡芽民族文化生态旅游村,使游客能观历史古迹、游现代风光、听民族音乐,提升了剥隘的旅游文化影响力。
笔者从新出台的《文山州“十一五”旅游業发展规划》中获悉,富宁剥隘在全州占了很重要的位置,三大旅游环线中两条列有它。六大旅游产品中它占了四项。剥隘镇又被列为四个改扩建的旅游小城镇之一。据县旅游局透露,今后还打算恢复重建作为“滇越关津”标志的原剥隘大码头和一部分老街区仿古民居。待那时,来到新剥隘,当地人就能找到回归昔日家园之感,外地人也能更好地追寻剥隘历史的蛛丝马迹。
看着脚下一块块从老镇街巷撬来的青石板铺成的路,我分明看到每一块石板都刻满了剥隘厚重的历史,我看到古镇的历史和文化得以延续和传承,新镇与古镇的历史脉络被接通了,从中可看出富宁县“新镇古建”的良苦用心。我相信“重现昔日剥隘古埠繁荣景象”是有希望的。
除了这些恢复重建的古迹和老镇街上的青石板外,古镇还留下了另一处丝毫未动的遗迹。
坐上快艇,驶进水库区,来到老镇原址的位置,而今再也找不到千年古镇了,只见郁郁葱葱的山头上孤零零地立着一幢白色的楼房。此时老剥隘人都很感慨,他们一眼就认出那是昔日的剥隘中学旧址,因为当时它是全镇的制高点,至今尚未被淹没。这幢白楼仿佛一道历史的坐标,在默默地守望着昔日的故土,在引领人们回望古镇的辉煌。
也许是偶合,新建的剥隘中学也重新建在了新镇的制高点上。新校园与老校舍分别成了新镇与老镇的标志与象征,它们一直在相对而视,因为它们一脉相承。新剥隘的代表新校园,也许在依依不舍地遥望着它的前身——老校舍,因为它继承了老校舍的优良传统;老剥隘的代表老校舍也许在恋恋不舍地凝视着新校园,因为它寄希望于新校园,新剥隘将会再创辉煌!
这片开阔的湖泊,给库区的渔民带來了福音。东楼村,是发展渔业的村寨之一。库区水位上涨后,村里一户姓刘的渔民搭起了水上木屋,在一块60平方米的水域上建起了10个网箱,搞起了网箱养鱼,每年有了2万元的收入。据报载:剥隘渔业站统计,富宁库区现已开始大规模发展网箱养鱼,年产鱼量达100吨以上。龙芽村第一个搞网箱养鱼的村民罗建刚说:“剥隘的鱼历来有名,现在新镇旁边就是四通八达的高速路,这鱼根本不愁销,往后,咱们的日子肯定越来越好!”
库区还给旅游、度假、休闲提供了一块好场地,如今每逢节假日,库区十分热闹,湖中小舟穿梭,湖畔是结队而来的垂钓者。游兴未尽的旅游者们游过剥隘库区后,还可以继续驾船东行,一直游到百色库区大坝,一睹国家重点水利工程的雄伟面貌。
乘舟西行可以探访驮娘峡遗迹,但见许多扁桃树依旧屹立于岸边,只是沿江的风貌已有改观,昔日可看牧童戏水、沐牛,壮女挑水、捣衣的板达村,已经更换了位置。如今宽阔的江面水流已经不再湍急,在水浅的时候,雌雄石还会探出头来招呼久违的老朋友,告诉大家,不要再紧张,不要再编造假话,想从哪边过峡尽可直言不讳。
新剥隘除延续了古镇的文脉外,还有新的现代的一面,它新在整体布局规划更加科学,生产、生活设施更加现代。原来的古镇只是峡谷中的一块弹丸之地,让人难伸手脚,新镇的规划比原来扩大了约4倍,占地面积已接近5平方公里。新镇扩展了的空间给全镇的发展提供了更广阔的天地,给全镇的老居民,提供了更宽敞、舒适的居住环境。
上文(“古驿道上的马帮”)提到的当年镇上颇有名气的大马锅头周和光先生,他对新居和旧宅的感受就很能代表老剥隘人的想法。周先生搬入新镇后住进了漂亮的四层楼,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已实现了“现代化”,沙发茶几、彩电应有尽有。他感慨地说:“你们这些来照相的省城人,都说老剥隘好,当然我们也老是会想起老家的大码头、老会馆……可是那些吊脚楼,叫你们来天天住,我看也受不了!又矮、又窄、又黑、又潮湿,满家老鼠乱跑……还是现在过得舒服、开心。”
新镇洁净的街道、别致的楼房、亮丽的街灯、绿树点缀的人行道、宾馆、茶室、服装店、日用品超市,宽敞而井然有序的农贸市场,现代化城镇的设施一应俱全,已非昔日小镇可比。新镇比剥隘人预想的更加舒适宜人。曾经为未来环境忧虑的剥隘城镇人,如今大部分人家都有了自己的铺面,有的自己搞经营,有的出租。许多行当的老板易地开张,都改换了门庭,场面摆得更大,生意做得更大;还有些早年歇手的老扳,又推出儿孙来继承自己的衣钵,期望着再创辉煌。确实新剥隘给有近千年经商传统的剥隘人,带来了继承先辈事业的新机遇。
一度冷清的剥隘重铸辉煌这不是梦,新生的剥隘迎来了新的生机,“滇粤关津”将再度兴旺,富宁剥隘地处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和泛珠三角经济区,两大国际国内区域合作的“结合部”,是中越构建“两廊一圈”战略的连接点和中心区域,是中国内陆腹地进入东盟国家最便捷的通道,也是云南连接泛珠三角与东南亚、南亚合作的必经通道。现在衡昆高速公路已经开通,沉寂了半个多世纪的云南通向沿海的黄金水道也即将重新开通,南昆铁路新线和蒙百铁路已在筹建中,明显的区位优势加上四通八达的现代交通网络,让剥隘如虎添翼,剥隘将把我省东大门的作用发挥得更加辉煌!
“在不远的将来,一个拥有秀美湖光山色,集航运贸易、旅游经济于一体的新剥隘将展示在世人眼前。”我们将从新剥隘的富宁港,乘上千吨巨轮,直抵南宁、广州、海南,让我们拥抱蓝色的大海吧 !
诚如作者本人所言:此书的出版为沉入江中的千年古镇保存了一份永恒的历史档案。书中较全面地融汇了有关剥隘的史料、传闻、趣事,其内容不仅可供存档,而且风趣、幽默,对读者有诱惑力,可以广泛而长久地为富宁传播地域文化,促进旅游经济发展。
目前,张俊已逾古稀之年,身体欠佳;作为老朋友,我进一句肺腑之言,今后能写就写,不能写就搁笔吧。有《剥》书摆在这儿,足以笑傲江湖了。
“吃水不忘挖井人”,值得一提的是,富宁县政协为《剥》书的出版尽心竭力,劳苦功高,最后帮助张俊登上了“十八盘”,笑到了最后,应该大书一笔。
2020年10月20日于昆明勤耕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