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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代的“手书匠人”

2021-04-22风铃草

恋爱婚姻家庭 2021年4期
关键词:字体书法

风铃草

他曾经叛逆,是父亲点醒了迷失方向的他。找到奋斗目标后,他一头扎进手书领域,做机打时代的“手书匠人”。他自创的“江湖体书法”横空出世,并因为电影《我不是药神》做字幕而火爆市场,甚至受到故宫博物院的青睐……

在书法这个很难创新的领域实现了“文创”,他受到人们的热议,而他却用21封信感谢父亲这位背后助攻者,感动了万千网友。

三次高考终于迷途知返

2010年夏,他第二次高考失败,却欺骗父母说自己考上了大学。一家人沉浸在虚假的欢乐中,父亲问他:“这个暑假有什么打算?”“我想去北京闯荡,等开学再回来。”他挑着眉毛说。

火车站人潮汹涌,这座城市随着车轮滚动,成为车后的风景。他忽然对这座城市、这个家不那么厌烦了,逃离的想法似乎也没有那么迫切了……

尚巍于1990年出生在河北省邯郸市,父母是普通工薪族。他从小喜欢书法,父亲就是他的书法启蒙老师。“要做好人,先练好字。”这是父亲送给他的座右铭。

尚巍中考时发挥不佳,被当地一所普通高中录取。此后他成绩下滑得厉害,还因为和同学打架被记大过,变得越来越叛逆。2008年,尚巍第一次参加高考,只考了230多分。父亲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儿子身上,陪他复读。可是尚巍欠下的功课太多,第二年的高考成绩只比前一次多了几分。

尚巍却对父母撒谎,说自己考上了大学。其实,父亲后来知道尚巍撒谎了,但并没有点破。父亲希望他通过“北漂”的锻炼,能够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这些年来做错了什么,纠正人生的航向。

2010年7月,尚巍乘坐普快列车来到北京。他的绘画功底不错,应聘到一家私人画室担任代课老师。工作半个月,画室老板卷款跑了,他一分钱工资都没有领到。

身上的钱花完了,尚巍在地铁口为来往行人画素描,几乎没有做成一笔生意。他只能露宿街头,晚上躲在高架桥的桥洞下过夜。夏天的暴雨突然降临,尚巍蜷缩在灯柱旁,打遍朋友的电话,也没人伸出援手。他茫然地凝视手机屏幕,一个熟悉的号码打了进来。

暴雨让手机信号变得断断续续,可是父母的关切还是清晰地傳递过来:“回来吧,家里的门为你留着。”尚巍没有控制住情绪,一瞬间泪流满面。短暂的北漂经历,就此画上句号。父亲给他转了钱,尚巍买了第二天晚上的车票。

家,这个他以前认为是枷锁、牢笼的地方,第一次让他有了温暖的感觉。尚巍吃完母亲给他煮的面条,客厅里只剩下他和父亲。父亲递给他一张纸,尚巍接过来端详,旋即惭愧地低下头。父亲态度平和地说:“我早就知道你在骗我们。”那张纸上写着他的高考成绩。尚巍把头埋得很低,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爸爸,我错了,我不该对您和妈妈撒谎。您打我一顿或者骂我一顿吧。”

“撒谎是不对的,这一点我必须要对你指出来。你能悔悟,说明你还没有彻底破罐子破摔。”尚巍抬起头,迎面遇见父亲温润的目光。“就算天底下所有人都放弃你,我也不会这么做。你不过是暂时走了一些弯路,爸爸有信心把你从岔路上拽回来。”父亲从他手里夺过那张纸,几下撕得粉碎,肯定地说,“这些只能代表过去,不能决定你的未来。未来的主动权,就在你手里。”

父亲让尚巍再参加一次高考,如果仍失败,不会再勉强他。尚巍重新捡起书本,最后再搏一次。他没日没夜地复习,第三次高考,他的文化课成绩从240多分提高到340多分,专业课成绩位列河北省前三名,可以任意选择省内院校的艺术类专业。2011年9月,尚巍结束长达5年的“高中”生涯,顺利进入燕山大学产品设计专业学习。

“汉仪尚巍手书”横空出世

尚巍心里很清楚,自己完成人生逆袭,最大的支持者就是父亲。父亲始终对他抱有信心,他才会第三次踏入高考考场。去大学报到的车上,父亲和尚巍聊起未来4年的生活,希望他不要虚度光阴。炽热的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照在父亲略显疲惫的脸庞上。父亲还不到50岁,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岁月催人老,自己还没有独立谋生的能力,父母已经走向衰老的边缘。不能再让他们为自己操劳,“把学习内化成一种需求”,尚巍把父亲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一旦想明白,尚巍便全力以赴,绝不回头。大学4年,他几乎不参加同学聚餐,精力全部花在学习上。2015年毕业时,整届学生共拿到200多个设计奖项,尚巍一人独占147个。凭借扎实的设计功底和无人能敌的获奖纪录,尚巍如愿进入一家国内著名工业设计公司。

工作后,凌晨两三点下班是常事,尚巍在北京租了一间8平方米的房子。疲于工作的生活持续1年,一种被消耗的无力感缠绕着尚巍。他想离职,由于工作勤恳出色,公司大大小小的领导都找他谈话。副总裁劝道:“我们公司前景广阔,别人挤破头想进来,你为什么身在其中不懂得好好珍惜?希望你冷静地想一下。”尚巍离职的决心却没有因此改变。

当晚,尚巍对父亲说了这件事。他有些自责,怀疑自己是否真如副总裁所说,是年轻人太任性。父亲没有给出判断,而是像当年鼓励他再次参加高考一样,说道:“这是你选择的路,就是跪着也要走完,不必在意别人说什么。”

父亲再次帮助尚巍拨云见日。尚巍用最快的速度裸辞,告别工业设计师的生活。

离职后,尚巍思考人生的下一站在何方。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写过字。即便不好好学习的日子里,写字也是他每天雷打不动的习惯;大学求学期间,他早晚各练1~2小时书法。

尚巍在工作后发现:设计师经常要使用视觉冲击力强的字体,但是国内没有人专门做这样的字体,只能从网络上下载素材图,再从素材图里把字体抠出来,这样做很浪费时间。能不能做出一套适合设计师使用的字体库?兴趣点和市场痛点结合,尚巍决定融合创意和传统书法,深耕手写字体,将“手书”变成自己的事业目标。

相比西文字库,做一套中文手书字库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精力,想要做出统一又别致的风格,一套字库手稿大约需要三四个月。尚巍的进度明显快于预期,他仅用21天就写完“尚巍手书”9100多字的手稿。除了一日三餐,他每天18个小时都在写字,饿了就随便吃两口饭再继续。其间,他写废4支毛笔,用完3大瓶墨汁,右手明显肿了,看起来比左手大了整整一圈。

可是,由于没有名气,别人拒绝接受尚巍的字库。尚巍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一张张翻看这些手稿图片,每一张都充满活力。他又把字库投给汉仪和方正,这两家行业龙头先后抛来橄榄枝。最终,尚巍选择更早提出签约的汉仪公司。

2016年10月底,“汉仪尚巍手书”字体正式发布。从离职到字体发布,整整3个月,尚巍在自我怀疑的煎熬中度过,终于获得业内认可。“汉仪尚巍手书”作为热销字体,由尚巍设计完成并上传到电脑字库,这是一种可以打印的“类毛笔书法”字体,很多网友说它是“江湖体书法”。

电影《我不是药神》片方主动找到尚巍,邀请他为片中字幕撰写手写字。尚巍精心为字幕设計的字体平实朴素,淋漓尽致地展现出影片人物喜怒哀乐的复杂情感。这次合作成功,让尚巍在业内初露锋芒。

父亲特地带着母亲走进电影院,他们很多年没去影院看电影。父亲非常自豪地对工作人员说:“这部电影中的所有字幕,都是我儿子写的。”听到别人口中“你儿子真行”的夸赞,父亲心中涌满喜悦。片尾曲响起,父亲拨通尚巍的手机:“儿子,爸爸为你骄傲。”听着父亲的话,尚巍的眼睛模糊了。

21封信感谢父爱

尚巍没有停止创作的步伐,尝试更加多元的风格,苍劲、粗犷、武侠、文艺、古朴……他先后创作了20多套字体。每当有新字体问世,尚巍都会给父亲发过去。不论时间多晚,他总能在第一时间收到父亲的意见。

尚巍在手书字体领域越来越出名,各种非议不绝于耳。有书法家说他标新立异,糟蹋传统文化。看到尚巍发的朋友圈透出低落的情绪,父亲留下一段很长的评论:“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口舌之争上,还不如多开发几套风格迥异的字体库。把自己变得更加优秀,这些人就会闭上嘴巴。爸爸相信你的初衷绝不是践踏传统文化,而是希望赋予古老文化以崭新的内涵与形式。即使眼下所有人都反对你,爸爸也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父亲永远是尚巍最坚实的后盾,哪怕自己遍体鳞伤,也能从父亲这里汲取能量。

尚巍不理会这些杂音,继续沉浸在手书领域中。时间一长,这些负面评论偃旗息鼓。在尚巍的影响下,很多手书爱好者进入这个新兴领域,但是模仿现象日趋严重。尚巍不想人云亦云,他坚持挣钱必须有底线,坚守最开始投身这个领域的初心。他说到做到,拒绝了好几家文化公司给出的赚快钱的合约。

2019年的母亲节和父亲节,尚巍好几次拿起毛笔,又放下……许多话埋在心底很多年,他一直想找机会说出来。岁月的印记爬上父母的脸庞,父亲微驼的背、母亲满是老茧的手,换来他的今天。相比其他孩子,他让父母操碎了心,尤其是他的父亲。尚巍想通过婉转的方式,表达出一个儿子对父母深沉的爱的感谢。

纸上有了第一个字后,尚巍再也停不下来。他先后在微博上发布“写给爸妈的21封信”:

“您老了,越来越像孩子;可是我知道,您比我小时候好哄多了。”

“您老了没关系,我变得越来越像年轻时的您。”

“我知道给我再多机会,也说不出口我爱你,可是爸爸,我真的爱您。”

“以前总觉得时间是看不见的,而现在,时间就这样以爸爸老去的速度,明目张胆地刻进我的眼眸里。”

……

写这些话时,尚巍流着眼泪。很多网友看哭了,产生强烈的共鸣:小时候不理解父母,时不时惹父母生气,等到自己独自面对世界的风雨,才能体会到父母的不易。刚想好好孝顺父母,他们就老了。时间如同一双有力的大手,不断推着我们往前走,不给片刻的停留。

2020年春节,尚巍早早预定了回家的高铁车票。随后新冠疫情暴发,一家人不能外出。尚巍不让父母下厨,亲自掌勺,烧出一桌丰盛的饭菜。父母吃得津津有味。

2020年9月,尚巍又完成两套手书字库。国庆中秋双节期间,尚巍和父母坐在院子里,微风习习,皓月当空,父子俩把酒言欢。尚巍给父亲的杯子斟满酒,端起自己的酒杯说:“爸爸,下辈子我们还做父子,不过位置对调一下,就让您来享受我的照顾。”听着儿子的真挚话语,父亲既感动又欣慰。

未来,尚巍希望深耕手书领域,同时花更多精力在父母身上,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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