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雪山行
2021-04-20郑晴麟
郑晴麟
它甚至不在乎自身,只因它明白,无论自己存在与否,世界都仍运转着,不曾改变。
在绵绵睡意中,我们一行人到了雪山脚下。套上纳西族司机提供的羽绒服,拿上令人感到略微紧张的氧气罐,我们向雪山迈开了步子。薄薄细雨中,我并未抬起头去看那雪山。
上午,我们来到了守在雪山脚下的蓝月谷。融化的冰雪携着铜离子流淌而下,在谷中凝成了汪汪绿松石般梦幻的湖。我们顺着流水行走,玉液湖、镜潭湖、蓝月湖、听涛湖,眼前美得不真切的碧水被浅风吹得皱了,荡起一池轻漪。湖水过浅滩成溪,遇断崖成瀑,它只是流着,并不在意周围是否看它的人。
午饭后,经过漫长的等待,我们坐上了前往雪山顶部的缆车。从车厢往下看,苍劲的树木沉默着立在坡上,无人行走的殘破的木阶顺着山势通向远处。这一切景物在车厢的玻璃下,都显得有些苍白与朦胧。不久,缆车驶进了一片牛奶般的浓雾中,我们再无法看到任何东西。
从雾里出来,就到了离山顶最近的地方——海拔4506米的山顶站。在这里的平台停留了不久,几个大人都因高原反应而感到不适,回到站内休息了。我和一个表姐将自己的氧气瓶留给了他们,便去登顶。
登顶的阶梯是木质的,透过木板间的缝隙,隐约地可以看见岩石,石头的缝隙里生长出小草小花,花色很单一。刚开始的一段路是挺轻松的,甚至还有几分闲适。然而过了海拔4550米,便感觉有些煎熬了。明明才十几个台阶,走完却好像刚完成一次长跑,这让我们不得不频繁地休息。坐在长椅上,凛冽的寒风吹过,令我思维有些麻木。虽然如此,几分钟后我们还是站起来迈步了。
登顶的最后是一段极长的阶梯,格外的狭窄、陡峭,使人不得不紧紧地握住扶手。我沉默地低着头,有些僵硬的双腿缓缓地起落。不知过了多久,台阶忽然被平地取代,我抬起头,看到刻着“4680”的石雕——到顶了。
到了山顶,我却不感到真实。随意拍了一张照片,耳边似乎只有心脏因高原反应而疯狂跳动的声音,我环顾四周,小小的平台上有很多人,都在拍照,拍雪山,拍自己,乐此不疲。
“没什么雪啊,都不漂亮了,太可惜了。”我听见一个人说。
我抬头注视着雪山峰顶,又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山峰。
雪山美吗?
凭心而论,其实并不大美,至少无雪的雪山是这样。山峰没有什么雪,只有一层薄冰覆在墨色的石头上,令它变得灰白。山顶能看到的,也只有黑、灰的石与白的冰。满目荒凉,了无生机。作为山,它不似千仞壁立的泰山那般巍峨险峻,亦不像万叶飘丹的香山那样热烈妩丽;它虽高,但世上名山大川数不胜数,大有比它高。
但它也是美的,美在它对这些丝毫不在乎。它纵容生命在它身上繁衍生息,也可以任由衰亡的氤氲安详地蔓延;它可以是旅者的天堂,也可以令人粉身碎骨而不起一丝波澜;它是纳西族的神山,三多的化身,融化的雪水养育了一代代纳西人,但它也不介意以“鬼山”之类的名字恐惧、被远离,因为于它而言,这一切都是相同的。它甚至不在乎自身,只因它明白,无论自己存在与否,世界都仍运转着,不曾改变。
我决定不以美丑,或是其它形容词来描述它了。
不久后,我们便下了山,回客栈去。坐在车上,看见山腰以上,黑灰的山戴着些许白色,在瓦蓝的天空下呈现出胶片的质感。然后车开动了,我便转过头,不再去看它。
指导老师 陈 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