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宣宗的选婿大业

梦貘貘

1. 一

公元842年，唐宪宗的儿子，光王李怡，正在为自己快要及笄的大女儿的婚事发愁。

正在唉声叹气之时，他想起了自己的好友——刚刚升任翰林学士的白敏中。

白敏中应召而来，站在风中搔了半天头皮，白敏中突然想到年仅24岁的新科状元郑颢。

郑颢的祖父郑是天下人皆知的名士，郑颢的父亲郑祗德性情温和，清心寡欲，不参与党争，母亲李氏也是世家之女。更妙的是，此人不但家学渊源，而且长得那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加之年轻未婚、才貌双绝、书香门第、家世清贵，两人掰着指头合计了半天，遂达成共识，光王大女儿的丈夫非此人莫属，于是白敏中屁颠屁颠地跑到郑颢家里充当月老一职。

到了郑宅之后，白敏中却被告知：郑颢已经远赴江苏楚州，迎娶竹马千金卢氏。白敏中霎时惊出了一身的白毛汗，他即刻唰唰唰写就了一份文书，命令快马带着文书追上状元郎。文书上大致写着：郑贤侄啊，光王要交给你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见到了这封信你就打转马头回来吧。

郑颢一行人刚走到郑州，就被快马追上了，郑颢接到文书不敢耽搁，马上返程。回来就好办了，作为一个八品的小官，父亲又是清流，朝堂上也没有什么裙带关系，就这样，没有后援团的、白净净的状元郎，错个眼的功夫就被人“啪唧”盖上了光王准女婿的硬戳。

二

过了四年，李怡的大女儿终于及笄，李怡正准备给他们举办婚礼，唐武宗这个时候突然驾崩，国丧期间，婚事自然要停办。

所谓“福祸相依”，还在为大女儿婚事伤感的李怡，却迎来了神策军的拥立，成为唐朝第16位皇帝——唐宣宗，他给自己换了个名字：李忱。更名的原因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不会耽于享乐，而是会以极大的热情迎接新的挑战。

上岗后的李忱立即将自己的大女儿封为万寿公主，第二年年初，郑颢和万寿公主终于喜结“良缘”。

萬事开头难，李忱发誓要用大女儿的模范婚姻去照亮其余姐妹的婚姻坦途。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一次，郑颢的弟弟郑颐重病卧床，危在旦夕，全家人都在以泪洗面，听到噩耗的皇帝安排专人前去探视，使者回去向他复命时，皇帝随口问了一声：“公主在做什么呢？”使者回答说：“公主在慈恩寺看戏。”皇帝听到后大怒，命令公主即刻入宫，公主不久匆匆赶过来，皇帝令她站在台阶下面，冷着脸不去看她，公主哭泣着认错，皇帝斥责她：“谁家的小叔子病了，做嫂嫂的不去探视反而跑出去看戏？”

夫妻感情的不睦，让郑颢极为仇视已经升职为宰相的白敏中，于是他经常向宣宗打小报告。后来党项人入侵，宣宗就委派白敏中赴任邠宁节度使。离京之前，白敏中和皇帝辞行时说：“驸马郑颢因为当年我诓骗他尚了公主，对我恨入骨髓。我原来在政事堂掌政，他没有办法揪我的小辫儿，今天我要到外地上任，郑颢必定会趁机中伤于我，我恐怕离死期不远了！”唐宣宗抓着好友的手说：“朕早就知道了，你现在说这些都晚了！”他回过头让近侍从宫禁中，取出一个红柳木的盒子，递给白敏中，“这里面都是驸马中伤你的材料，朕如果相信，哪里能重用您到今天呢！”白敏中回到家后，就将这个红柳木的盒子放到佛像前，当成神明一样供奉。

三

唐宣宗打发了大女儿后，又在为二女儿永福公主物色夫婿人选，因为万寿公主的劣迹，自己的几个女儿在婚姻市场上还是属于滞销商品。无奈之下，李忱干脆下诏令士族们挑选适龄的公子前来应征驸马，但是世家们纷纷找各种理由回避，眼见着几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即将成为大龄剩女，唐宣宗吹胡子瞪眼急得跳脚，没有办法，只好让内监们将低品级干部的花名册呈上来察看，终于一位叫“于琮”的小吏雀屏中选。

巧合的是，郑颢和于琮是世交，俩人私下关系还不错。于是唐宣宗就觍着脸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郑颢，让他出面沟通。

郑颢找到于琮，开门见山地询问：“你的才干一直都受不到上司的重用，这次皇帝给公主找驸马，你有没有打算依此搏个机会？”

于琮倒是一位不拘小节的人，没有思虑多久就给出了答案：“我觉得这个提议可以。”

这一年恰好进行贡举考试，郑颢托关系将于琮考为进士，当年就让他升入谏官的行列。唐宣宗马上宣布于琮将成为二女儿永福公主的驸马。

皇帝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又落了地，高兴之余，连忙宣永福公主进殿和自己一起进餐，准备向她耳提面命一番，提醒她不要再重蹈姐姐的覆辙。正在他口沫横飞、喋喋不休的时候，一旁的永福公主却气鼓鼓地把手上拿着的勺子和筷子一起折断了。

宣宗这下无语了，这糟心的丫头明显又是一个猪队友啊！宣宗正处于绝望的边缘，又想起自己和元昭皇后晁氏所生的女儿广德公主这个女儿端雅温顺、贤良淑德，也已经及笄。为了保证皇家的品牌形象，皇帝郑重下令收回之前刚刚颁布的赐婚谕旨，并重新拟旨将三女儿广德公主下嫁给于琮。

广德公主嫁给于琮后，表现得非常出色，终于赢得了众人的赞誉。

舒了一口气的宣帝又沉陷进任重而道远的选婿大业之中，现在我们终于理解唐宣宗更换名字的内在动力是什么了。

（大鱼海棠摘自微信公众号“鱼羊史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