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文彬整合针灸方案治疗脑外伤后复视1例报告*

陈 玲，符文彬,2,3,4

（1.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二临床医学院，广东 广州 510120；2.广东省中医院岭南针灸流派司徒铃教授工作室/石学敏学术经验传承工作室，广东 广州 510120；3.广州中医药大学符文彬教授教学名师工作室，广东 广州 510120；4.深圳宝安区针灸临床研究中心，广东 深圳 518101）

复视是由于眼外肌麻痹导致双眼注视同一物体，其物象落在视网膜上的非对称区域，产生两个影像的症状，是眼外肌麻痹的首发症状，严重影响患者生活[1]。造成复视的原因众多，神经系统疾病或神经系统损伤是导致复视的主要病因[2]。脑外伤后复视是由于颅脑外伤导致动眼、外展及/或滑车神经受损，不能支配眼直肌所致[3]。目前西医主要采用营养神经药物进行治疗，但效果不理想。文献研究结果显示，针刺治疗能改善复视的临床症状，提高患者生活质量[3-5]。但针灸治疗脑外伤后复视的临床报道较少，值得进一步探讨。

符文彬教授，广东省医学领军人才，广东省名中医，广东省中医院（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大针灸科主任、学科带头人。符文彬师从岭南针灸大家司徒铃、国医大师张学文和石学敏，从事临床、教学、科研工作33载，医术精湛，治学严谨。符文彬整合毫针、艾灸、皮内针等多种特色针灸技术，形成以“一针二灸三巩固”为特征的整合针灸治疗模式[6]，在抑郁障碍、神经损伤、帕金森综合征、自闭症谱系障碍、强直性脊柱炎等疑难疾病的诊治有丰富的经验和独到的见解[7]。其运用整合针灸方案治疗脑外伤后双眼复视，取穴精炼，立竿见影。笔者有幸随符文彬研习，现将病例报告如下。

1 病历摘要

患者，女，29岁，2020年4月7日初诊。主诉：复视3个月余。患者于3个月前因户外骑行跌倒撞击头部出现昏迷，就诊于当地医院，检查诊断为“脑干损伤”。对症治疗后苏醒，出现右侧上眼睑下垂，双眼视物重影，视力下降。视野检测：左眼视野部分暗点，光敏感度部分降低，右眼视野生理盲点扩大，部分暗点，光敏感度部分降低。视觉诱发电位：双侧VEP未见异常。考虑“动眼神经麻痹”。予以口服营养神经药物，治疗3个月后，右睑下垂和复视未见缓解，遂至符文彬门诊诊治。刻诊：神清，精神差，焦虑，双眼复视，向下视物时尤甚，右眼睑下垂，行走不稳，近事记忆力下降，无头痛头晕，眠纳可，二便调；舌尖红，苔薄白，双脉滑，寸、尺沉。查体：右上睑下垂，双侧瞳孔不等大，左瞳孔直径约2.0 mm，直接、间接对光反射迟钝，右瞳孔直径约5 mm，直接对光反射减弱，间接对光反射消失，双下肢跟膝胫试验（+），站立位平衡2级，四肢肌力V级。双眼MR、视觉诱发电位未见异常。视野检测：左眼视野部分暗点，光敏感度部分降低；右眼视野生理盲点扩大，部分暗点，光敏感度部分降低。红玻璃试验：垂直同侧性复视；复像分开最大距离在左下方；周边像属右眼。西医诊断：脑干损伤，动眼神经麻痹。中医诊断：视歧（瘀血阻络证）。治以活血化瘀，醒脑调神。治疗：（1）针刺。取穴：上星、内关、天柱、鱼腰。操作：患者坐位，用安尔碘常规消毒局部后，采用0.25 mm×0.25 mm一次性针灸针。上星沿皮呈30°夹角向百会穴方向斜刺，刺入帽状腱膜下；内关、天柱飞针直刺约10 mm；鱼腰飞针直刺约3 mm。留针30 min。（2）精灸。取穴：风府、完骨、心俞、肝俞、肾俞、命门、引气归元、光明、涌泉。操作：用棉签沾少许万花油标记穴位，将艾绒捻成底座直径2 mm，高3 mm的圆锥形艾炷，放置于穴位上，以线香点燃，待患者自觉灼痛、局部皮肤潮红夹走，每穴2壮。（3）刺络。取穴：大椎。操作：常规消毒后，用7号注射针头于刺络穴位速刺局部皮肤，拔火罐增加负压辅助放血，持续约1 min后起罐，用无菌棉签擦拭。（4）皮内针。取穴：厥阴俞、魂门。局部皮肤消毒，用无菌止血钳取0.22 mm×5 mm一次性皮内针沿皮下横向刺入，针尖向脊柱方向，针身刺入5～8 mm，用抗过敏胶布覆盖固定。每周治疗2次。

2诊：2020年4月14日，患者诉复视明显好转，向下视物时重影视距明显减小，右上睑下垂及行走不稳均较前改善；舌尖红，苔薄白，双脉滑，寸、尺沉。诊断与治疗同前。

3诊：2020年4月21日，患者诉复视和右上睑下垂均持续改善，行走较前平稳，记忆力下降有所改善，眠差，易醒；舌尖红，苔薄白，双脉滑，寸、尺沉。针刺取穴减上星、天柱，加百会、印堂、人中、风池。余治法同前。

4诊：2020年4月28日，患者自觉双眼复视基本消失，上睑下垂已痊愈，行走不稳明显改善，记忆力好转；舌尖红，苔薄白，双脉滑，寸、尺沉。复查红玻璃试验：垂直同侧性复视；复像分开最大距离在左下方；周边像属右眼。视野检测同前。诊断与治疗同前。嘱其继续治疗，以求痊愈。

经10次治疗，患者双眼复视和上睑下垂已恢复，行走平稳。随访3个月复视无复发，获临床治愈。

2 讨 论

复视是由于动眼、滑车、外展等脑神经及其支配的眼外肌麻痹所致单眼或双眼复视，眼球位置正常或偏斜，常出现在多种疾病过程中[8]。西医主要选用药物治疗，如口服甲钴胺或肌注鼠神经营养因子，但治疗效果不理想。由于脑外伤后复视治疗疗效与损伤部分和损伤程度密切相关，目前脑外伤后复视的治疗尚无特效疗法。

复视在中医学属“视歧”“视一为二”的范畴。《医述》认为“视一为二”乃“精散则视歧”。中医针灸在治疗复视体现了独特的优势，可以改善复视的临床症状[9]，然而目前针灸治疗脑外伤后复视的报道不多，采用单纯针刺疗法为主，从治疗强度和脑外伤治疗原则出发恐难获得理想疗效。符文彬认为本案患者因脑外伤致瘀血阻络，且患病日久，精髓不足，目失所养，治以活血化瘀，醒脑调神。针灸治疗上应采用“一针二灸三巩固”整合针灸方案提高疗效。“一针二灸三巩固”整合针灸方案是符文彬根据《素问·异法方宜论篇》“杂合以治，各得其所宜”的思想提出的，即根据患者的病症和病情，将毫针、艾灸、刺络、皮内针等针灸技术有机结合的个体化综合针灸方案，以提高和巩固临床疗效。

首先，“一针”为毫针刺法，快速缓解患者临床症状。符文彬临证取穴精而少，结合病变部位辨证论治，穴简效宏。针灸治疗选取督脉之上星、风府，督脉入络脑，为“阳脉之海”，其气与手足三阳经相交会，针刺该穴能通调脑神，清目利窍。内关为手厥阴心包经络穴，取其醒脑调神之效。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阳胆经与“目”关系密切。《灵枢·寒热病》云：“足太阳有通项入于脑者，正属目本，名曰眼系，头目苦痛取之。”且足太阳“入于天柱”，内通于脑，外连目系。《灵枢·经脉》云：“胆足少阳之脉，起于目锐眦……”。《灵枢·经别》云：“足少阳之正……散于面，系目系”。故符文彬取天柱、风池、完骨、光明等治疗眼疾之要穴，远近相伍，疏通经气，濡养目系，标本同治。经外奇穴鱼腰能明目通络，调节眼部气血，改善上睑下垂症状。

其次，“二灸”即精灸技术，以配合针刺提高临床疗效。《灵枢·官能》云：“针所不为，灸之所宜。”精灸技术[10]是符文彬在继承岭南司徒氏灸的基础上，挖掘中医理论精髓，结合多年临床经验创新提出。该灸法取穴精妙，艾炷精小，壮数精少，热力准确且渗透力强，灸量灸度可较灵活地控制。本案精灸风府和完骨，能调节头部气血运行；取心俞、肝俞、肾俞、命门、涌泉等穴调和脏腑功能，填精益髓，使五脏六腑之精气上灌于目，濡养眼部气血；引气归元为中脘、下脘、气海和关元四穴，位于任脉上，灸之取“以后天养先天”之意，补益元气之根，温通经气。

最后，“三巩固”即善用刺络拔罐和皮内针技术，达到巩固疗效，提高远期效应。符文彬强调针灸治疗疾病不仅要取得较好的即时效应，亦要注重远期疗效，倡导治疗、巩固、防复发三环节紧紧相扣。本案患者精神焦虑，舌尖红，符文彬认为患者郁久化热，故选用大椎刺络拔罐，以泻有余之热。皮内针选取厥阴俞、魂门，疏通经脉气血，调整脏腑阴阳，行气安神，巩固疗效。4诊时，患者复视和上睑下垂症状较前已明显缓解，记忆力下降较前好转，兼眠差、易醒，故针刺取穴减上星、天柱，加百会、印堂、人中、风池，四穴合用通调督脉气血，醒脑调神。诸穴合用，10次治疗终获痊愈，预后良好。

符文彬强调“用针之要，勿忘其神”，对于脑外伤后复视，在活血化瘀同时，应重视调神，兼顾调和脏腑，填精益髓，标本兼治。治疗上应遵循“整合针灸学”的临床思维，采用“一针二灸三巩固”阶梯式整合针灸方案，综合应用针刺、精灸、刺络和皮内针等针灸适宜技术，辨证论治，取穴精妙，巩固疗效，效如桴鼓，为针灸诊治疑难病提供了新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