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玉钥续编》治疗口疮特色浅析
2021-04-17祝福郑日新屠彦红宋若会高士秀郑辛夷鲁建潘优余萍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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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安徽中医药大学研究生院 安徽合肥 230012
2 安徽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安徽合肥 230031
3 安徽中医药大学附属太和县中医院 安徽太和 236600
口疮作为中医病名,最早记载于《内经》,主要指以发生于口腔肌膜的类圆形溃疡且以灼热疼痛为主要特征的疾病。在中医古籍中,又称之为“口糜”“口疡”“口疳”“赤口疮”等,其含义不尽相同,常泛指口腔肌膜的一切破溃。本病可发生于各个年龄段的人群,常反复发作,迁延难愈。随着社会节奏的不断加快和人们生活方式、饮食习惯的改变,口疮的发病率越来越高。患者可因疼痛剧烈而影响进食和言语,严重降低了其日常生活质量。
《重楼玉钥续编》汇集了新安郑氏喉科代表性医家郑梅涧的医论医方,并参考91部古医籍,博采众长,兼收并蓄,由郑梅涧之子郑枢扶与其友人方成培合撰而成。《重楼玉钥续编》在继承前人的基础理论、辨证用药上,秉承家训,丰富家学,补充了《重楼玉钥》之不足[2]。作为喉科专著,该书统论咽喉口齿唇舌疾患,详细的阐述了喉症的色、脉、辨证、用药加减,审察周详,机巧灵变[3]。对于口疮一病,书中未独立成篇论述,通读全书,其关于口疮的论述可见于《诸证补遗》、《各证分辨》、《统论脾胃皆交于口而脾为之主》等篇章,对口疮的病因病机、辨证选方以及用药宜忌,皆有论述。本文通过归纳整理,浅析其治疗口疮特色。
详察病机,审辨明确
口疮虽病位局限于口腔,但与脏腑功能失调密切相关。原文中指出:“五味入口,藏于胃脾,乃运化精液以营养五脏,五脏之气,皆统于脾[4]。”因脾开窍于口,心在窍为舌,肾脉循喉咙系舌本,两颊及齿龈属胃肠所主。所以口疮病位在于口舌,且与心、脾、肾三脏关系密切。
口疮的病因病机主要为火,然火有虚实之不同。《重楼玉钥续编》中指出:“口疮由心脾积热。又有胃气弱,谷气少,上发为口疮者,其服凉药不效,乃肝脾之气不足,虚火上泛而无制[4]。”郑氏认为口疮实证者,多见于心脾积热。由于过食辛辣炙煿之品,郁久化热,蕴积心脾,复感外邪,引动内热,火热循经上攻熏灼口舌而致病。虚证者,多见于胃气虚弱、肝脾气虚、虚火上泛。胃气虚弱,受纳、腐熟功能减退,气血化源不足,机体失于濡养,不能上荣于口舌;或肝脾气虚,脾失健运,土壅木侮,肝失疏泄,气血失调,口舌脉络失于濡润致生口疮。脾土太弱,不能敛火,下焦之相火上冲,虚火上泛,熏蒸口舌,亦可发为本病。故郑氏认为口疮的病因病机为心脾积热、胃气虚弱、肝脾气虚、虚火上泛。
小儿由于其脾常不足的生理特点,郑氏认为小儿口疮多因脾阳虚而统摄失权,以致口涎增多,嘴角湿盛而致,或小儿过食甜味,助生内热,耗伤阴精,脾阴不足而致者。
此外,郑氏还认为,六淫中不独“火”邪,亦有“伤燥而发口疮者”。燥邪干涩,易耗损人体津液,使得阴液亏虚,口舌失于濡养而干枯不润致生口疮。
局部辨证,脉证合参
口疮病损部位位于口舌分寸之地,郑氏强调要注重局部辨证,主张从口疮局部病变的颜色和疼痛加重的时间以及脉象来辨别虚实。
“实热者,色多赤;虚热者色多白[4]。”郑氏认为口疮赤、白分别与实证、虚证有关,首次指出口疮色白多属于虚证,色赤多属于实证。若口疮初起为白色,然渐次转红,是由于虚证口疮误投清凉,苦寒伐胃进而克损真阳,反令虚火肆虐,加剧症状或变为败症。
“午前痛甚者,实火也;午后痛甚者,虚火也[4]。”天人相应,人体的经脉气血每天都在按一定的规律循行,尤其在子、午二时。一日之中,子为由阴出阳之时,阳气从始生而渐盛,到午时阳热极盛,继而由盛转虚,故午为由阳入阴之际。上午为阳中之阳,午前阳气渐盛,故郑氏认为午前口疮痛甚者多属于实证。午后阴始生,气机趋于沉降,若阳不入阴,迫使阳浮于上,虚阳上越,则午后作痛,故午后痛甚者多属于虚证。
郑氏注重脉诊,认为口疮“虽曰小疾,亦须证之以脉”,其“脉虚者,症亦虚,脉实者,症亦实,乃最易明晓之处[4]。”并指出口疮实证者脉象特点为浮数有力、按之不减,若脉象浮大而数、按之弱涩则属虚证。临证当详辨其证、悉心审脉,脉证合参,审察周详,方可论证施治。
治疗特色
1 内外并治,注重兼症
《重楼玉钥续编》治疗口疮疾患,提倡内外并治。
口疮临床症状以口腔黏膜的局部损害为主,郑氏外治口疮采用吹、噙、漱、敷等局部治疗方法。局部外治法可使药物直接作用于病损所在的部位,且外治药物的剂型多为散剂、丹剂,药物成分可充分接触口疮创面,使其最大程度的发挥作用。因此,对于口疮疾患,局部外治疗法使药物吸收迅速,得效快捷,是本病必不可少的重要治法。书中记载外治吹药方有口疳散、圣功丹、神功丹等,并推荐用桑树汁涂敷口疮创面,亦确有疗效。吹药用于治疗五官科疾病的记载始见于晋代葛洪编著的《肘后备急方》,成熟和鼎盛于清代,临床运用简便易行,疗效卓著,历来被喉科医家所重视,多数五官科医家将吹药治疗置于内服药物治疗之上[5]。
郑氏内治口疮则注重兼症选方。在《各证分辨》篇中,郑氏详细论述了口疮的兼症选方。若患者口疮伴潮热者,可选六君子汤加归芍麦门冬主治。若出现大便泄泻,则方选七味白术散加减。若患者属脾虚者,则以四君子汤加归芍治之。若伴发疟疾见寒热往来者,治以补中益气汤加减。若疟疾病愈后出现腹部臌胀者,方选异功散加归芍主治。若伴有咳嗽、或有内热者,方选金水六君煎加减。若见手指尖冷、面色青白等中焦虚寒之象,可选理中汤加减。若属上焦实热,见舌胎焦黄、口渴等症,则予导赤散加麦门冬、牡丹皮、川贝母之类。
2 从虚论治,培元固本
从兼症选方可以看出,《重楼玉钥续编》内治口疮疾患多从虚论治,培元固本。详解其意,主要从两方面考虑。一者,郑氏认为口疮病多由脾胃虚弱所致,脾胃为后天之本,本元不固则生病变。针对病因病机,郑氏多选用四君子汤、理中汤、补中益气汤之类经方加减,行补脾益胃、培元固本之效。脾胃健旺得以资生营卫,则气血自调、正气可复,诸症除矣,体现了祖国医学“治病必求于本”的深刻思想。再者,就郑氏治疗口疮病用药论,郑氏多用顾护脾胃、补虚滋阴药,比如茯苓、麦门冬、当归、白芍等。《重楼玉钥续编》中认为茯苓甘淡而平,能补中开胃,可生津液。麦门冬甘而微寒,能益精滋阴,泻热火而益元气,有补土伏火之意。白芍酸而微苦,常与当归配伍应用,以缓急补虚、调血和营,当归甘温而润,辛香性开,走而不守,力能补血,又补中有行,白芍酸收性合,守而不走,养血敛阴,柔肝和营。二药合用,同入肝脾血分,辛而不过散,酸而不过敛,一开一合,动静相宜,补中寓行,使其补而不滞。且原文中记载白芍又有“敛疮口”之功。
3 审症周详,慎用寒凉
郑氏认为治疗本病须审症周详、辨其虚实,不可执判为火而妄用黄芩、黄连、连翘、木通、灯心草、犀牛角、栀子等寒凉之药物。《重楼玉钥续编》指出:“若妄用芩、连、连翘、木通、灯心、犀角、山栀之类,其白疮反转红色,即延烂渐大,甚至舌尖与舌傍亦发疮,连及下唇口角皆有矣……每用泻心导赤,如应,便投犀角、黄连、黄柏、知母之类,愈凉而愈遏,以致舌烂弥漫,或高肿而不能消,经年累月,变为败症者比比,良可悲 夫[3]。”若虚证口疮,误投清凉,以寒治寒,克伐中阳,则反令虚火更加肆虐,加剧症状,或变为败症。郑氏认为当时口疮多“误人不浅”,是由于当时“乡曲农夫及妇人”使用了栗蒲刺壳煎汤熏洗口疮的方法。栗蒲刺壳,即板栗毛壳,为壳斗科植物板栗的带刺外壳,其性苦、涩而凉,虽简、便、廉,但针对口疮疾病“此苦涩之为害无穷也”。郑氏认为口疮“不宜用此煎洗”,并在临证过程中认识到“其未用此刺壳洗者易疗,倘经洗过数次,便难应手,曾屡试验不爽”。若确为实证口疮,见舌胎焦黄、口渴等实热症状,可予导赤散酌加麦门冬、牡丹皮、川贝母等微寒微凉之品。对于贝母的选择,郑氏认为“凡用必须川产者良”,川贝母甘苦、气平不寒,浙贝母则过于苦寒。审症周详,方可用药 得当。
4 伤燥口疮,切忌表散
郑氏认为治疗伤燥口疮宜养阴清润,切忌表散,并重用熟地黄。《重楼玉钥续编》指出伤燥口疮须审辨明确,“毋论发热与否,切忌表散”,“感燥气而致者,必须养阴清润,非重用熟地黄不效[4]”。伤燥口疮“毋论发热与否”,其病理性质主要是“燥”,若予辛温之品以表散,则有伤尚津液之虞,因此治疗伤燥口疮,最忌表散。燥之治最难,且燥易伤阴,故治之须养阴清润。郑氏把熟地黄列为“药中之上品”,并重用之。《重楼玉钥续编》中记载:“熟地黄,甘、温、微苦,功用尤宏大。补气血,滋培肾水,填骨髓,益真阴,专补肾中元气。凡诸真阴亏虚,有为发热,为头痛,为喉痹,为气喘,为痰嗽,或虚火载血于口鼻,或阳浮而狂躁,或阴虚而火升者,皆非熟地不可[4]。”如此审辨明确,论治得当,则伤燥口疮“其热却不疗而退,燥气就平,疮亦自除矣”。
口疮作为临床常见病,是中医治疗的优势病种。《重楼玉钥续编》治疗口疮病,特色鲜明,方药独特,疗效确切,为临床诊治口疮病提供了理论依据和辨证用药指南。宗郑氏之法,临证当审症求因,详察病机,因机证治,灵活变通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