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自由主义女性主义的两性平等观

纪德英，姚云云

（东北石油大学人文科学学院，黑龙江 大庆 163318）

自由主义女性主义作为众多女性主义理论派系中的一支，从18世纪至20世纪中期，一直是主导性的女权主义理论形态。自由主义女性主义批判由不合理的社会制度、传统习俗和法律制度造就的两性不平等现象，主张女性在教育、经济、政治等公共性领域应享有与男性平等的参与权。对两性平等权的理论著述，体现了鲜明的女权思想。

一、自由主义女性主义主要代表人物及其思想

（一） 沃斯通克拉夫特

英国女性政论家沃斯通克拉夫特是早期自由主义女性主义最主要的代表人物，其思想可大致概括为：在理性能力层面，坚决否认因性别不同而产生的两性在理性及理智层面的能力差异的观点，尤其是认为女性的能力弱于男性的偏见；在教育层面，揭示了女性在接受教育时所承受的不平等待遇并予以批判，主张女性应享有平等的受教育权利和机会；在道德价值评价方面，否定因性别差异而产生的道德水准不同，主张女性拥有道德选择的自由权。

（二） 穆勒

英国思想家穆勒是早期自由主义女性主义另一位观点鲜明的理论家，他的名著 《女性的屈从地位》 全面地阐述了自由主义女性主义的观点。穆勒的主要理论观点为：反对以男女生理差异来区分两性的理性能力，尤其反对认为女性不如男性的观点；主张女性拥有自由权，认为只有自主发挥自由权才能改变自身不利现状；主张女性拥有婚姻自主权、财产自由权、受教育权、政治参与权、职业选择权等与男性平等的社会权利；主张女性追求天性的解放、权利的平等，发挥自身的才华促进社会的发展。

（三） 波伏娃

法国存在主义作家波伏娃是自由主义女性主义在第二次女权思潮中最重要的代表人物，其代表作是 《第二性》。在这部著作中波伏娃对传统的社会观念、信仰、习俗提出质疑，反对传统的、固有的观念对女性命运的禁锢。波伏娃提出了女性解放的“三步策略”：第一步，女性应融入社会，参加工作；第二步，女性应接受教育，积极学习，成为有知识的人；第三步，争取社会的进步变革，社会的进步变革有利于两性的发展。

二、自由主义女性主义的两性平等观

（一） 对两性不平等原因的分析

自由主义女性主义将男性与女性不平等的原因归结为后天人为因素的影响，反对将先天的生理差异作为两性不平等的根源。1.反对因生理差异而导致的两性不平等论。沃斯通克拉夫特和穆勒都对由生理差异引起的两性不平等论持批判性的态度，他们否认男女性别上的天然差异必然导致两性在各领域的差异，并极力驳斥男性的理性能力要优于女性的论断。“自由主义女性主义从自由主义政治思潮那继承了女性与男性相同的概念。对自由女性主义者而言，这种相似性代表男性与女性在理性思考与行动上具有同样的 （凡人皆有的） 能力。”[1]他们反对传统的保守观念对两性的定性，即因男性与女性在生理上的差异导致女性在理性能力上先天的劣于男性。自由主义女性主义者揭示出造成两性理性能力差异的原因是因为教育机会的不平等，男性在社会中接受教育的机会要多于女性且受教育程度要高于女性。生理差异是不可否定的客观事实，未来也将一直持续存在，但是两性教育机会的均等则会消除两性后天的理性能力差异。而这恰恰是以沃斯通克拉夫特、穆勒为代表的自由主义女性主义学家坚决否定生理差异论的根本性原因。2.对传统习俗、观念影响的定性。“自由主义女性主义认为妇女受压迫的根源在于一系列传统的社会制度、社会习俗和法律制度”[2]。波伏娃在其著作 《第二性》 中，对后天禁锢女性角色的僵化习俗及观念提出了质疑，她认为传统的习俗及观念固化了女性角色，限制了女性参与社会公共生活领域（如职场、政治领域等）的机会。人类从进入到父系社会开始，女性似乎就被归于从属性的地位，并与家庭捆绑在一起，充当起照顾性的角色。形成这一模式的原因有很多，既有男女天然生理上的区别，也有社会畸形伦理观念的影响。由于生理构造的不同，男性天生在力量上优于女性，而女性天性的慈爱也似乎更适合于关爱家庭成员，因此在生产力低下的人类社会阶段，这类由性别不同而带来的属性差异被放大，男性偏向于从事公共性的事务，而女性则局限于家庭内务。而相对于多数女性家务缠身的有形束缚而言，僵化的社会伦理道德观念的无形束缚才是建构女性照顾性角色的深层次原因。因此，传统的偏见、习俗、保守观念是造成两性不平等的后天人为的根本性因素。

沃斯通克拉夫特等自由主义女性主义学家通过反对宣称因两性生理差异而导致两性理性能力差异的论断，最终将两性不平等的根源定性于人类社会的固有偏见所导致的女性个人及群体的公平竞争机会与受教育机会的缺乏。

（二） 两性平等的内容

自由主义女性主义相信存在公正、平等的社会，且认为在精英制度的社会中，男性与女性得到的物质上的奖赏与权利的分配取决于其自身的能力、素养和个人努力，而不是取决于两性的生理性别差异。沃斯通克拉夫特等人所倡导的两性平等内容大致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1.主张两性理性能力的平等。自由主义女性主义者认为，男性与女性的理性能力是相同的，并指出，传统的偏见性观念以性别差异来区分两性的理性能力，如卢梭认为男性的理性能力天然地使其适合参与社会公共生活，而女性则偏爱缝纫等家务且适合相夫教子。沃斯通克拉夫特对卢梭进行了批判，她认为此类传统观念否定了两性共同的人类本质以及理性能力。而对性别差异导致的理性能力差异的社会性认同，也进一步促成了对女性受教育权利以及参与到社会生活机会的限制，似乎女性的能力天生不适合参与到政治、经济等公共领域的生活中去。因此，自由主义女性主义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并极力批判男权社会中对女性理性能力的低估，强调女性具有与男性相同的理性能力。2.主张两性在受教育以及参与社会生活机会上的平等。沃斯通克拉夫特等人主张女性应享有与男性同等的受教育机会，以及获得参与到社会生活公共领域的平等机会。自由主义女性主义者通过观察女性在社会生活中所处的不利地位，发现女性欠缺的往往不是个人能力，而是现有的社会机制给予女性的平等机会。如果女性获得与男性同等的机会，女性就会获得成功。因此，自由主义女性主义者主张通过社会性改革给予女性以平等的机会和施展能力的平台，使女性可以和男性公平竞争。而两性在教育以及社会竞争领域的机会平等，将大幅度地改善女性的社会地位，而这也是自由主义女性主义平等观中最重要的内容。

（三） 争取两性平等的途径

自由主义女性主义提倡两性平等，主张通过社会性变革来改变女性的不利地位。1.改善现有不合理的教育及经济制度。第二次女权思潮的代表人物波伏娃着眼于社会制度的改良，她认为女性要改变两性不平等局面，首先应着手改善不合理的教育及经济制度。通过对与女性切身利益相关的教育及经济层面的改革，使女性争取到与男性平等的机会。与激进女性主义所主张的两性阶级性的对抗不同，自由主义女性主义主张施以温和的改革手段，这些改革是可以通过“游说政府”来实现的。其次，应改善现有的法律条款，通过法律途径来为女性争取到平等的权利。“自由主义女性主义认为，一旦在现存体制内部争取到男女的平等法律权利，使男女享有平等的机会之后，剩下的事就靠每位女性个人的努力了。”[3]712.反对针对女性的照顾性政策，强调女性个人的努力。波伏娃等人倡导女性主动学习，发挥个人才华，参与社会竞争。她们强调两性竞争机会的平等，主张女性依靠个人能力在竞争中获取成功。自由主义女性主义反对将女性定性为弱势群体并加以照顾。她们认为女性如果长期依赖于照顾性政策，就会将自身定位于弱势群体阶层，这种思维的自我限定将不利于女性群体在社会生活中争取与男性均等的机会和权利。因此，在争取两性平等的实现途径中，自由主义女性主义除了主张通过社会改革获取合法的平等机会外，也注重个人的主观性努力。

三、自由主义女性主义的两性平等观的意义及其局限性

（一） 自由主义女性主义的两性平等观的意义

1.自由主义女性主义提出了两性的理性能力平等的思想，勇于挑战传统的权威观念。自由主义女性主义批判传统思想中的偏见性观念，即男性的理智能力要优于女性。自由主义女性主义主张，两性生而平等，两性理性能力的差异来自于受教育程度的不同，而不是先天的性别差异。2.自由主义女性主义关注女性在社会公共生活领域 （如教育、经济、政治等领域）所面临的不平等境遇，主张通过社会性改革修正这些不公正。自由主义女性主义主张两性权利和机会的平等，主张通过社会性的改革为女性获取诸如教育权、同工同酬权、法律平等权等一系列女性应当拥有却未真正享有的社会权利。3.自由主义女性主义鼓励女性争取与男性均等的社会参与权。自由主义女性主义认为，在现存的社会体制下，女性未能享有与男性相同且平等的参与社会公共生活的权利和机会。本应作为社会公共活动的平等参与者的女性，却被不同的教养模式、不同高度的社会期望以及隐而不彰的文化结构与观念所限制。自由主义女性主义者鼓励女性群体脱离弱势群体的固化思维，积极参与社会公共生活，以自身的努力争取两性在社会公共生活中的实际平等。

（二） 自由主义女性主义两性平等观的局限性

1.自由主义女性主义的两性平等思想所强调的平等是以男性为参照物的单向性、对比性的平等，仍局限于男权社会的思维和体系中。“自由主义女性主义的理性观念仍然是男性观念，所谓客观性和普遍性只是有限的男性实践的结果。而由于这种理性观念和客观性观念忽略了人类中另一半人的实践，知识就是不完整的。”[3]792.自由主义女性主义在争取两性平等的过程中过于强调两性的“相同和对等”，而淡化了两性在生理性别上的天然差异性。同时，她们过于强调两性的竞争性的平等以及女性个体自身的努力，忽视了女性因先天的生理特质所应享有的特殊福利，从而也忽视了女性这一生理性别所赋予其群体的特殊价值。3.自由主义女性主义侧重于两性在社会生活领域中的竞争性平等，忽略了两性共同作为社会生活参与者的相互合作与支持的人性特质。人类社会文明的进步，不仅需要男性与女性在共同领域的公平性竞争发展，也需要两性的相互合作、成全与完善。因此，过分强调竞争容易遮蔽两性平等的社会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