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下,那一道辙痕
2021-04-14武国友柳筱萍谷小水
武国友 柳筱萍 谷小水
莫非天边星辰也夜不成寐,等待着那两位冲破黑暗而来的赶路人——
那是1920年2月的一个凌晨,北京朝阳门,此时驶出一辆旧式带篷骡车,在通往天津的土路上卷起了一路行尘。车上有两位乘客,坐在车篷里的一位,40岁左右模样,长袍外套着一件棉背心,头上低低地压着一顶毡帽,看上去像是个掌柜;坐在驾辕人旁边的一位,年龄看上去要小一些,微胖的脸庞蓄着八字胡,戴一副金边眼镜,随身的几本账簿,印成店家红纸片子,像是一個年前随掌柜外出收账的账房先生。
此时正值生意人在年底往各地收账之际。谁也不知道,在这辆不起眼的骡车上坐着的掌柜和账房先生,竟是“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中国思想界的领军人物——陈独秀和李大钊。
1919年6月,陈独秀因在北京散发反对北洋政府的传单被关押。9月,经各界营救陈独秀获释出狱,但行动仍受严格监视,陈独秀遂有迁居上海之意。但如何避开密探尽快离京呢?看来,只有一条路了,就是赶紧租一辆骡车连夜赶出北京,转道天津,然后再乘火车或乘船前去上海。
天津是李大钊的第二故乡,熟悉当地情况的他决定亲自护送陈独秀前往。他之所以坐在车外,是因为他讲的是北方话,可在沿途应对一切交涉,而陈独秀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开口的,一开口难免会露出南方口音,遭来怀疑。
再不能让陈独秀落入囹圄了。
那辆旧式带篷骡车出了北京前门,只留下车后的那道辙痕。
在僻静的野外,“账房先生”钻进车内,跟戴毡帽的那位压低了声音,细细商讨着。一路上慢吞吞地走了好几天,“南陈”和“北李”从未有过这么多的时间,可以如此专心致志地交谈。“是该建立中国共产党了!建立中国的布尔什维克!”就在这辆不断摇晃着的骡车上,“南陈北李”商议着这件严肃而重大的事情——“计划组织中国共产党”。
“我着手在北京作建党的准备,你在上海作建党的准备。”李大钊对陈独秀说的这句话,后被历史学家们称为“南陈北李,相约建党”。轻声细语间,他俩探讨着中国共产党的性质、任务,研究着党纲应该怎么写,包括些什么内容。如此一路共商,时光飞快流逝,天津城近在眼前了。“账房先生”重新坐回车辕,车里那位又把毡帽压得低低的。
尽管在以后的岁月里,“南陈北李”再没有过像在京津道上那样可以畅谈的机会,但心心相印、心心相约的那道辙痕始终都在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