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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旧诗四家笺释·刘锋杰主持

2021-04-14

东吴学术 2021年4期
关键词:旧诗新文学文学史

主持人语

当胡适宣布白话文学是“活文学”,文言文学是“死文学”后,以文言方式进行写作的现代旧诗却未死而生生,至今未见一丝衰败跡象。其作者队伍也很有规模,十分广大,上至政治领袖,下至平民百姓,具有相关修养者,均可小试牛刀,留下或歌或哭、或喜或悲、或感时或忧生的咏叹。

概而言之,主要有四类作者:一类是政治人物,在叱咤风云之余,有所感慨,不免写下。政治的报告不能表现他们的内心,旧诗这种个人化的写作形式却满足了这一需要,有可能记录下他们内在的隐曲、心底的情愫,体现他们情感的丰富性。某些时候,这种情感的拾遗,正是历史变动的内在因素之一。

一类是旧学研究者,大都在科研院所或大学工作,研究旧学与写作旧诗相生发,旧学研究提供了旧诗写作的素养,旧诗写作提供了研究旧学所需要的经验。由于写作旧诗只是他们工作的余事,没有“赶任务”的强压,仅有娱情怡性的自我抒发,不以发表为限,故能尽情去写,情足而诗不难自至,故最有诗味。古人倡“有道有艺”,以此评旧学研究者的旧诗写作,堪为现代的范例。

一类是新文学作家,多曾赶过时代的潮流,也自命为“活文学”的代表者,但写作旧诗也是他们创作的补充,或者是对于旧文学的眷念之情未了,或者是失去了创作新文学的时机聊以旧诗写作来解闷。若新文学作家写旧诗时不敢放声歌唱,习惯于配合会减弱创作的纯度。故新文学作家的整体旧诗艺术水平参差不齐,一些顶级新文学作家未必能够写出顶级旧诗作品。此外,新文学作家写于四十年代以前的旧诗较优,写于五十年代以后的旧诗较弱。带着新文学创作模式的镣铐去跳舞,一副不够洒脱的样子,有时候便成了忸怩作态。

一类是坠入社会底层的民间诗人,大都有一定的修养,但没有更深的修炼,无出版的欲望,写诗是喜好,是自我心情的流露与调剂,是窘迫生活的自然记录,是朋友之间交流的手段,虽然琐细得只有身边事,却在底层仰望星空,少了一些阻隔,能在细微处把握时代的真实脉动,这种创作状态最为接近古人的以写诗为生活本身的样式之一,往往好诗连连。发掘民间旧诗人并阐释他们的文学史意义,是丰富现代文学史必不可缺的一个环节。

重写现代文学史的当然之举包括如下几点:其一,破除文体壁垒。白话文学是史述的对象,文言文学也应是史述的对象,现代旧诗是现代文学史的当然部分。其二,破除身份壁垒。现代文学史的现有描述框架,多以现代的职业作家为对象,大量的“业余作家”如政治家、旧学研究者与民间诗人的作品也就不在研究之列。就文学研究当以“研究文学”而非“研究某一身份者的文学”来看,这样的概括是不准确的,也是自伤丰富性的。故由吸纳旧诗创作来破除这一身份壁垒,表面地看,只是人数的扩容,实质上将是对多种思想价值与艺术价值的重新评估、定义,从而建构多样性的文学共同体。其三,破除观念壁垒,这是最重要的。白话文学代表了中国文学的现代性,现代旧诗也代表了中国文学的现代性,标志文学现代性的不是语言形式与文体规范,而应是精神特质——指向人的确立。若以“人的文学”或“文学是人学”来标志现代文学的现代性,那么,现代旧诗对于人的精神的认同,一点儿也不低于新文学创作,在某些特殊的时期,当新文学作者缺席这种认同的时候,现代旧诗作者却默默地、勇敢地担负起了这份重任。

此处所选的刘凤梧诗,代表了民间类型;所选的陈独秀诗,代表了政治类型;所选的潘伯鹰诗,代表了旧学研究者类型;所选的萧军诗,代表了新文学作家类型。鉴于个体人物自身的丰富性与独特性,在研究时不必将某个诗人仅仅放入上述的四个分类中而加以框架式的定性,因为个体必然有超出大类概括的地方。如萧军是个新文学作家,他写作旧诗却少时政的束缚,属于新文学作家中的另类。其他三人,倒是同于分类所说,或者,我是按照其他三人的状况来做三类概括的,故无异。

文学史的正义是平等地对待所有文学现象,把现代旧诗纳入自身的研究中,是实现这种正义的当然之举。当然,一些新文学作家的原本地位高高在上,也会因为这些旧诗作者的贸然闯入而跌落个好几层,原本的文学史排序也许会被打乱,那也不应回避。文学史最终追求的必然是事实上的存在及这种存在的已有价值,承认那些被势力所黜、眼光所限、资料所缺造成的遗漏是早迟的事。与其像古人那样隔代修史,不如我们同代人就努力地刻画出一个真实的史实出来。下述四诗的笺释,包含这样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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