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泛新闻教育以及学生校内实践的体制创新

2021-04-13李效文

媒体融合新观察 2021年1期
关键词:体制创新

摘要:泛新闻教育既是新闻专业教育的必要组成,也是非新闻专业教育的有机部分。作为我国新闻教育的先行者和实践者,谢六逸先生提出了一体两面的新闻教育观并从学术认知上构建起了其对学生校内实践体制创新的独有见解。回顾谢六逸新闻教育思想,不仅能够总结新闻办学的历史经验与教训,更能够为当下高校教育如何完成社会服务提供镜鉴和启示。

关键词:泛新闻教育 校内实践 体制 创新

泛化(Generalization),是针对细分(Subdivide)而言的。当某一反应与某种刺激形成条件联系后,这一反应也会与其它类似的刺激形成某种程度的条件联系,这一过程被称之为泛化。换句话讲,从具体的、个别的扩大为一般的,就是泛化。泛化,可分为内容泛化、情绪泛化、职能泛化等等。长期以来,泛化教育(Extensive Education)以及泛化教育所带来的负面效应往往为教育学家们所反对和诟病。审视过去,一直有人把泛化教育当作“神化教育”特别是“教育技术”来给予批判。[1]与之相伴而来的,是细分教育(Subdivided Education)的专业认知和观念强化,甚至在此基础上于近四十年来演化出了从定量分析到定性分析的脱胎于质化研究的算法教育(Algorithmic education)理念。[2]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过于细分的专业教育特别是算法教育的种种实践弊端愈来愈显明,算法新闻传播的诸多不合理性也日渐凸现出来。这固然和过去的高校办学理念有一定逻辑缀连关系,但也和新时期智能教育的过分乐观和盲目认知不无关联。也正是意识到了上述问题,随着科技与社会的进步,中国高校教育正在从专业细分向着厚基础、强专业、泛应用的方向演进。2018年9月10日的全国教育大会就明确指出要“坚持扎根中国大地办教育,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发展教育,坚持深化教育改革创新……”[3]面对现实,面向未来,新闻教育如何才能更好地肩负起历史使命并跟上时代发展的步伐?新闻教育如何才能伴随着媒体的转型变化为媒体乃至社会提供出合格的从业者?新闻教育如何才能在泛新闻教育的基础上避免机械学习语境下产生过度拟合并保持既有的专业通用性?这些,都是摆在当今高校教育者面前且亟需解决的难题。“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4]回顾谢六逸先生在复旦创办新闻教育的办学认知和办学实践,或许不乏对当下的中国高校传媒教育以及新闻教育导向的镜鉴和启示。

一、谢六逸一体两面的新闻教育观念

谢六逸是复旦大学现代教育史上继邵力子之后创办新闻教育的拓荒者和启蒙者。1926年9月,受聘于复旦大学中国文学科(亦名国文部),且深受日本学校新闻教育影响的谢六逸在征得刘大白的支持并获校方研究同意后主持开设新闻学组。万世淦、项富春、张吾素因此成为复旦文学科内的首批新闻专业学子。1929年9月,复旦院系调整,新闻学组改名新闻系。谢六逸担任新闻系主任并拟定了《复旦大学新闻学系简章》。[5]从此,谢六逸新闻教育思想便以办学“简章”的形式记入校史得以保存至今。1930年,谢六逸撰写了《新闻教育的重要及其设施》一文并将其发表在《教育杂志》(12月号)上。应该说,“简章”和《新闻教育的重要及其设施》这两个文稿是我们今天认知和阐释谢六逸新闻教育思想的核心依据。如“简章”有云:

社会教育,有赖报章,然未受文艺陶冶之新闻记者,记事则枯燥无味,词章则迎合下流心理,于社会教育了无关渉。本系之设,即在矫正斯弊,从事于文艺的新闻记者之养成,既示以正确之文艺观念;复导以新闻编辑之轨则;庶几润泽报章,指导社会,言而有文,行而能远。[6]

中国近代报纸的发端源于清代的《京报》,而在《京报》之前则有西方传教士的《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中国丛报》、《万国公报》等等的存在。早在19世纪30年代,西方传教士就已经通过教会学校进行零星的、碎片化的新闻教育以便实现中西文化的互文。[7]到了19世纪60年代,京师同文馆、上海同文馆、广州同文馆则更是设置了与新闻相关的教育课程开始培养新闻从业者。“北(平)有‘燕京,南有上海的‘南方、‘国民、‘光华、‘大夏等高等学校,从1924年起先后开设了新闻学系(科)。”[8]但无需置疑的是,与上述新闻教育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不同,谢六逸对新闻教育以及超乎新闻教育本身的理解摆脱了西方殖民教育的色彩,完全可以视为中国独立新闻教育的本土化发端。

“十年无梦得还家,独立青峰野水涯。”[9]总的来讲,谢六逸的新闻教育思想可以用一体两面给予概括,即新闻教育可以“在养成本国报纸编辑与经营人才”的办学培养目标下分为新闻教育和泛新闻教育两个组成部分。而这一切,正是基于谢六逸对我国高等教育及其历史使命的清醒读解和深刻认知。谢六逸以为,大学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灵魂凝聚的所在,大学不仅是培养人独立思考问题并能开创性解决问题的人才的地方,而且还是一个通过“特定的学生”去影响“非特定的学生”即全社会民众受到教育的地方。中国的大学不是“准备留学某国之大学”,更不应该只“拿一点粗浅的知识贩卖给学生,而把另一半寄希望于学生到国外去留学”。因为,“大学是一国的最高學府,最高学府不能独立地完成某学术上的研究告一段落,殊令人有‘大学无用之感。”[10]受美国新闻学家温德勒·菲利普斯(Wendell Philips)对新闻认知的影响,谢六逸指出:“新闻教育在我国是最切要的”,“大学里没有代表学校精神的刊物,仿佛大家都在暗中摸索,甚至于社会也会把它的存在忘记了。”[11]也正是因为如此,“新闻学系在一个大学里,占有极重要的地位,它负担重要的使命,它直接替学校服务,间接为社会服务。”[12]这是因为,在信息社会里,谢六逸认为:

近代的报纸是一所文化大学,他的学生就是全社会的民众。普通的学校教育是在特定的时间,把特定的知识,施教于特定的学生。报纸是将非特定的知识问题,教授非特定的学生。学校把原理原则教人,报纸将实际状况教人。学校教的是过去的社会,报纸教的是眼前的社会,把现代的社会人所必需的经验知识资料供给它的学生。要想把知识普通化民众化,没有比报纸更大更适宜的机关了。报纸把政治、经济、文学、艺术、科学、运动等专门的知识与技术,使之通俗化,使之民众化。[13]

涉及具体的新闻教育实施,谢六逸认为,新闻教育理当从一体两面三个落脚点展开。所谓一体,指的是新闻教育理当面向现实面向未来,在满足社会需要的基础上要肩负起培养传播者和教育社会大众的双重文化责任。谢六逸指出,新闻教育社会的责任是办大学教育的人应该负担的。新闻的学术研究不应脱离社会脱离民众脱离大学本身,应该紧跟新闻实践甚至“有赖于报刊”;新闻教育理当开门办学,应该“以新闻系学生为中心,而令全校的有志者辅佐之。”也只有如此,大学才会有“大学新闻(College news)”,这些“大学新闻”,也才能“常执全校舆论的牛耳。”有了“大学新闻(College news)”,不仅“足以促使大学活泼有生气,使全校师生亲如唔对”,而且还能切实培养出真正合格的新闻人才,“使这些学子有充分的新闻知识与技能,有正确的文艺观念,富有历史、政治、经济的知识,有指导社会的能力。”[14]之所以如此看重新闻教育和抬高新闻教育,是因为谢六逸认为不能“把社会教育机关的报纸,托付在这一般江湖文氓的手里”,不应该让“恶劣的报纸,正如毒物一般在每天的早晚,残杀最有为的青年,颓唐全国国民”,更不能令“看报紙的人的头脑浸润在战争、奸淫、盗窃、娼寮、酒会、冠盖往来、买办暴富里面”,从而使得“一切受苦受难之声音,被虐被榨的实况,国际情势的变迁,近代学术的趋向,是永远和中国的阅报者绝缘的。”[15]为什么强调要通过大学的新闻专业教育而不是其他的专业教育去完成知识辐延并影响社会呢?谢六逸是这般表述的:

新闻学的知识与技能,是最活用的知识,别的课程与社会直接发生接触机会的时候较少,只有研究新闻的学生,他们几乎是完全浸润在实际社会生活里面。他们对于一切生活的体验与观察,较之任何学系的学生为丰富,同时新闻系的学生对于各种社会科学必须涉猎,所以他们的常识最为充分。将来他们择业的时候,除了报馆以外,还可以选择其他的职业。现在研究新闻学的学生,决不至于无用武之地。[16]

基于以上的认知,谢六逸主张把新闻教育切实分为两个方面来处理,即新闻教育和泛新闻教育,而且其实质上更倾向与倡导泛新闻教育。所谓新闻教育,也就是狭义上的新闻专业教育,谢六逸构想应该从“课程”、“设备”、“永久的计划”三个方面入手给予解决。对此,笔者将另文讲述,本文不宜过多阐释,以免拉长篇幅从而冲淡文章的议题。这里,重点谈一谈谢六逸对泛新闻教育的理解与认知。谢六逸认为:泛新闻教育既是新闻专业教育的必要组成,也是非新闻专业教育的有机部分。

首先,我们来看一看谢六逸对新闻专业教育中的泛新闻教育的有关思考。由于不满意当时国内大学的状况并且深受日本早稻田大学求学生活的浸染,谢六逸是从自身学习政治经济学、讲授文学以及创作文学、戏剧、民间文学等文艺作品,包括担任报刊文艺副刊编辑的实际生活出发来看待新闻专业教育中的泛新闻教育问题的。谢六逸认为:“‘新闻是从政治变过来的一个‘变种,同时‘又有文学的成分。”[17]故而,谢六逸极力主张把文学和新闻、教育和编辑捏合起来,强调学新闻学的学生应该“纵横交错”并朝着“横向发展”。谢六逸不仅提倡新闻教育要“为某种政治倾向服务”,要“有明确的思想观点”,要“富于文学兴味,才能使读者乐于接受”,[18]而且还特别鼓励学生积极参与社会实践,多做课堂以外的研究。谢六逸的新闻办学理念和新闻教育观念对复旦大学、对其他寄身于文学学科之下或者脱胎于文学学科的新闻院系的新闻专业教育影响是深远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一种综合大学办新闻教育的持久模式。也正是由于谢六逸倡导并践行这种新闻专业的泛新闻教育,复旦大学“文学系的学生毕业以后,可以专于研究文学,也可以搞创作,甚至可以当编辑、当记者;新闻学系的学生毕业以后,可以到报社去当记者、当编辑,也可以搞文学创作、编辑文学刊物。”[19]“不过,文学新闻也罢,教育编辑也罢,对于谢六逸来说,都不过是一种手段,用之于社会,服务于人民,拯救国家民族,才是他的最终目的。”[20]由于并非科班出身且未接受过系统的新闻传播知识与技能方面的训练而是转行来做新闻教育的,加之其一生并未真正扎实地从事过专业新闻报道的具体工作,故谢六逸尽管编写过《报学概论》、《通讯练习》、《编辑》、《实用新闻学》等新闻学系的讲义,甚至参与过当时全国大学新闻系课程及设施标准的制定,但是,毋庸讳言,其对新闻以及新闻教育的理解当时也是存在着个人认知偏差和他人争议的。例如,谢六逸提倡新闻讲故事,他的新闻教学也往往是以文学故事的讲述作为开场白的;并且,他把故事的文学讲述能力当作新闻报道的从业技能来对学生进行专业训练。这种模糊文学学科和新闻传播学科学术疆界和知识边际的做法固然能够为其讲课带来了听课的趣味,但是,类似缺乏专业约束的泛新闻教育内容和技能传授,其得失也是显而易见的。[21]也正是由于如此,谢六逸的新闻教育中泛新闻教育的认知与做法在当时也有人不予苟同。如先于谢六逸在复旦大学开设“新闻讲座”的邵力子就有不同看法,以至于后来在北平另行开办了专门的新闻专科学校(北平新闻专科学校,现台北世新大学的前身,也是我国第一所专门培养新闻专业多门类人才的学校)。当然,这是后话不提。

其次,谢六逸倡导广义上的泛新闻教育并把泛新闻教育当作是非新闻专业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谢六逸认为,除了在大学应该开设新闻学的学科教育为本国报馆培植从业人才而外,还理当在大学的其他专业教育里普及新闻教育以便让学生养成“勤于写作,勇于任事”的习惯。谢六逸甚至主张新闻教育可以前移到中学教育中去,“这对于中学生的未来职业是很有帮助的。”[22]之所以有这样的认知,是因为谢六逸在关注社会变动的同时意识到了“产业国有即社会主义公有是经济发展的方向”,[23]要进行社会改革,就必须实现普遍的平等的国民教育,而使国民意识到“报章文学”的重要并进而成为“社会的先驱者”,就非得重视新闻教育、提高新闻教育的地位。因为在谢六逸看来,“‘求知实在是一桩最紧要的事。我们每天要看报纸,主要的目的就在于‘求知。假使一个人隐居在深山大泽,不愿意做一个‘社会人,那么,不看报也是可以的。但是这种人和野蛮人有什么差异呢?文明人是没有一天不看报的……因为看报就是看社会,求得此刻现在的知识,活鲜鲜的知识,从而把握现在的世界大势、国家、社会、学术情况。”[24]谢六逸是把报纸当作社会的改革利器来使用的。为创办复旦大学新闻学系,谢六逸带着对日本大学新闻教育的肯定曾经给中国文学科主任刘大白写过书面建议:

普及教育之利器,首数报章,以其一纸风行,力能转移社会之趋向也。第中国之报章,则以编辑者类多未受文艺之陶熔,新闻记载,既偏于枯燥而足生社会之厌,间有旧式词章列为余兴者,非徒事陈言之规堕,据樜即流为下品之讽刺、滑稽,适足以坚群化之墨守,促人心之堕落而已。欲矫斯弊,宜从事文艺的新闻记者之养成,既示以正确之文艺观念,复导以新闻编辑之轨,则庶几润泽报章,治自社会,言而有文,行而能远,故拟设新闻系。[25]

谢六逸认为,大学的学生包括两部分,即学习专业知识的校内学生和需要接受教育的全社会的民众。大学的教育不能也不应只满足于在特定的时间把特定的知识施教于特定的学生,而应该把非特定的知识施教于非特定的学生。正是基于把大学里新闻专业的学生、非新闻专业师生乃至全社会的民众都当作学生的教育理念,谢六逸主张新闻教育理当在大学里成为新闻专业教育和非新闻专业通识性教育,新闻教育要能够“直接替学校服务,间接为社会服务”,新闻教育可以通过办报的方式将非特定的知识问题教授给特定的学生和非特定的学生。之所以如许界定新闻教育特别是报纸的作用,是因为在谢六逸看来,“报纸把政治、经济、文学、艺术、科学、运动等专门的知识与技术,使之通俗化,使之民众化。”“報纸教的是眼前的社会,把现代的社会人所必需的经验知识资料供给它的学生。要想把知识普通化民众化,没有比报纸更大更适宜的机关了。”[26]故谢六逸主张模仿日本大学的泛新闻教育,在大学里应该开放新闻教育,要把新闻教育当作一种工作能力的养成、一种文献阅读能力的研究、一种认知问题解决问题的职业预备,要让新闻教育成为校内学生实践、校园文化建设、社会生活引领的“生气”。应该说,谢六逸这种活学活用知识并将知识直接作用于社会的理念是具有开创性的。这种办学意识同样显示在了谢六逸的泛新闻教育办学实践当中。从1926年开始,为弥补自身新闻素养和从业经验的不足,谢六逸在新闻界有意识地广为结交,把戈公振、陈布雷、郭布陶、黄先梅等一大批业界精英先后请入高校,不仅让他们给新闻专业和非新闻专业的学生讲授把基础知识和新闻知识有机结合的技法,而且还让他们带领学生创办了《新闻世界》、《明日新闻》、《新闻学期刊》、《复旦周刊》等一系列的校内刊物和复新通讯社。正是通过校内办刊、校内新闻研究、校内新闻活动等诸多的措施,谢六逸不仅奠定了复旦新闻学系的国内领先地位,而且令复旦的泛新闻教育成为了理论联系实际、体制完备的高校教育乃至社会教育大课堂。

二、学生校内实践的体制创新

“新闻有文,行而能远。”这一直是谢六逸所期盼和所倡导的新闻教育理念。为了贯彻和落实好一体两面的新闻教育观念,谢六逸从三个落脚点入手创建了复旦学生新闻教育和泛新闻教育的校内实践体制。

首先,本着厚基础、强应用的构想以及理论与实践并重的原则,谢六逸在“课程”设置方面把新闻专业学习分成了五个类别的必修和选修:(一)基础知识,加开中国文学、英文、第二外国语、心理学、逻辑学、统计学等课程,打通新闻学系与复旦其他学科的共同学习通道,实现复旦校内学科资源和学科知识对新闻学科的辐射;(二)专业知识,在注重报学概论、编辑、采访等专业理论课程学习的同时,增设报馆组织、管理、广告、发行、照排、绘画、印刷等实践应用课程,以培养学生媒体从业的实操技能并实现其“出门即就业”的办学目标;(三)边际知识,增设地理、外交、法律、社会、经济、应用数学等课程选修,期以提高学生认知问题考察现实的能力并涵盖学生的个人学习兴趣;(四)动手技能,围绕报刊报道及幕后工作实际开设能够涵盖各个工种的评论写作、通讯写作、新闻写作、言论写作和速记、校对、检字等课程,不仅要求学生“懂理论”,而且要求学生“能干活”;(五)强化实习与考察课程,设置日常校内实习和校外实习课程并建立专业考核机制对学生做出评定。与上述新闻专业教育同步,谢六逸还邀请新闻业界在校内开办讲座和各类辅导,以期通过政治、经济、文学、艺术、科学、运动等其他学科的知识与技术能够和新闻相缀连并通过报刊打通新闻学科与其他学科、大学教育与社会实践之间的沟通渠道,从而最终实现知识的社会化、通俗化、民众化。

其次,谢六逸是把新闻教育看成应用学科的。为了办好新闻学科并立足学校服务社会,谢六逸围绕着“设施”建设,借鉴性地引入日美大学办新闻教育的做法,且亲手创新了复旦新闻教育和非新闻教育的学生校内泛新闻教育的校内实践体制。这主要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一)以学生主办承办为中心、新闻专业教师指导、全校师生协作的方式创办了《大学新闻》(日刊),编辑、印刷、发行、营业全部由学生组织运行和管理。这样,学生不仅能够边学习边进行校内新闻实践,而且形成了老师带学生、老生带新生、特定的学生带非特定的学生的良性循环以确保持续不断。也正是由于谢六逸的积极倡导和做法的有效,复旦校内先后有了《新闻世界》(半月刊1930)、《明日新闻》(1931)、《新闻学期刊》(1934)等一系列校内学生主办的新闻刊物和《复旦旬刊》(1927)、《年鉴》(1926)、《复旦校闻》(1926)等校内文化刊物。这些由学生创办并交由学生管理运作的学生刊物,不但锻炼了学生的动手实践能力、增强了学生观察生活、关注社会的意识,而且造就了生气勃勃的复旦学校生气,从某种程度上算是实现了谢六逸“直接服务于学校,间接服务于社会”的办学理想。也正是由于如此,在《三十年的复旦》里记有《校刊社概况一文》:

校刊社乃本校唯一精神交通机关。举凡学校行政之揭示,师生消息之传达胥赖于斯。经多人精力之交替,内容与纸面与日并进,固俨然一小型报纸也。本刊为周刊性质,每星期三五集稿,星期一出版。内分编辑采访两部。由新闻系高年级学生轮流担任之。谢主任躬临指导,不厌烦详。同学亦多谨慎从事。本刊之得有今日,非偶然也。[27]

(二)组织师生在校内创办复新通讯社,并且对外给社会报刊供稿。在复新通讯社里,谢六逸指导学生组建了设计、采访、编辑、交际、校对五个部门。复新通讯社“每天发稿两次,除向本校校刊和系刊供稿而外,还向上海、江苏和浙江各大报刊发稿。”[28]为了能够切实帮助学生办好通讯社和校系刊物,让面向新闻学系和其他学系热爱新闻的学生真正得到锻炼和充实,谢六逸对“设施”的认知是宽泛的。他不仅建立起新闻学系“永久资金”的社会募集渠道,而且还说服校方为学生购置了印刷机器、照排制版机器以及用于办报的各种设备。谢六逸和众多的学界业界精英一道带领着学生进行新闻实践,这种做法不但激励了学生热爱新闻、以“社会先驱”为己任的求学热情,而且切切实实地为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中国培养出了一大批媒介从业的社会精英。也正是这种学生校内实践校外联动、把专业当作媒介实体的有效组成部分来办的教育体制创新,复旦学子和国内、世界上的诸多新闻通讯社长期保持着沟通与联系不说,还使得复旦学子“几乎是完全浸润在实际社会生活里面”。[29]

(三)为了真正造就学生视野开阔、目光远大而不是仅仅满足于新闻从业和干预社会,谢六逸注重學生实践的同时还着力培养学生的理论认知和理论研究能力。只是,这种对学生新闻理论素养的积淀和新闻理论研究能力的培养,并不是立足让学生学会撰写论文和专著的肤浅层面,而是把学生的理论认知和理论研究能力当作学生校内实践和走向社会后改造社会的有机组成部分来进行的。甚至,谢六逸把它列入“永久的计划”,并当作自己新闻办学的泛新闻教育理念来看待。为此,谢六逸主持设立了新闻研究所,并把研究所分成陈列、图书、学术、实习、调查等五个下属部门。如,陈列部负责收藏和储藏世界各著名报纸、唐代邸报、清代京报、近代政府公报、民报以及各式有收藏价值的新闻图文;图书部负责搜集新闻专著、新闻期刊、新闻资料,并在此基础上整理制作发行各类汇编和简报;学术部负责编撰出版学校和社会所急需的新闻学书刊;实习部等同于报社,负责采编、印刷(下设印刷厂)、内外通讯以及安排学生实习;调查部负责日常监察和项目执行,并管理学系的教学活动以及学生自治。“新闻教育的提倡,在我国尚属草创,不过是着手尝试而已。”[30]尽管谢六逸是如许解释自己创办新闻研究所的举措的,但是,这种“理论与实践并重,课内与课外结合,学习与研究并重”[31]的做法无疑在当时是极为先进的,也是应该为后来的新闻办学者承继的。当然,这和谢六逸早年留学日本,并借此对日美大学新闻教育的认知与认可也是绝对不可分割的。因为,以美国为例,自1883年以后,全国就有200以上的大学新闻,300以上的大学杂志。“这些大学新闻,常执全校舆论的牛耳。”他曾经就读的日本早稻田大学,除发行大学新闻,报告师生的活动,披露学术消息而外,更特设一大规模的出版部,出版了不少的专门学术的论著,成为东京的一种有力的书肆。[32]

再者,谢六逸主张新闻教育应该按照“引进来,走出去”的思路进行。为了强化学生的校内实践和校外实践,谢六逸不仅本着“以新闻系学生为中心,而令全校的有志者辅佐之”的观念培养校内跨学科的两用人才,而且还极力地促使新闻学系的学生与社会各界发生缀连,力图使学生以记者的身份去担当起“作社会的先驱者”的时代重任。在谢六逸看来,学生在学校学有所长是一回事,到社会上去实践则又是另外一回事。学生究竟怎样才能够从一个普通的莘莘学子真正转化成为一个合格的为时代所需求的新闻从业者和社会改革者呢?谢六逸认为,健康、明快、机智、热情与兴味、常识、眼光等,它既是一个能够适应新时代需要的青年人所应有的可贵品德,也是一个“记者”“史德、史才、史识”的基本特质。也只有如此,才能够落实“大学的教育不能也不应只满足于在特定的时间把特定的知识施教于特定的学生,而应该把非特定的知识施教于非特定的学生”这一基本构想,才能实现通过新闻人办报的途径达到教育民众的目的。“从舆论行事,何事不成!舆论所向,天下无敌。”[33]“舆论力量的强弱,并不是决定于人数的多寡,而是决定于智德的高低。”[34]或许,正是基于对舆论的重视以及对舆论力量的认同,谢六逸才会以泛新闻教育的方式在提出记者特质的同时建构起学生校内实践的个人认知。谢六逸指出:“新闻教育与报业应谋合作。合作的初步,就是主持新闻教育的人应与研究新闻学的学生诚心为报业服务,而报业经营者对于研究新闻学的机关,也应该尽量辅助。”“新闻教育为发展新闻事业之基础,欧美各报多托学校代办新闻科,故人才辈出,报业日兴。今欲图发展我国新闻事业,必培养专门人才,而我国地方报纸,尤属不堪。现本系与报馆当局切实合作,借收实效。”[35]应该说,谢六逸这种把新闻教育和新闻活动合二为一的看法是永不过时的。创新学生校内实践机制,把学习与从业有机地结合起来,不但能够切实提高学生学用一体的专业能力,而且避免了新闻理论与新闻实践的脱节问题出现。正是从业者也是学者、学者也是从业者的泛新闻教育意识得到很好的双向落地,复旦的新闻教育才能硕果累累。面对世界,谢六逸更是理性的。“我国报业顺应时代的要求,确有进步的趋势。但世界各国报业,也有高速度的发展。我们如不愿闭门造车,我们的眼光便应‘向外看一下。就是取人之长,补我之短。”[36]

“涉浅水者见虾,其颇深者察鱼鳖,其尤甚者观蛟龙。”[37]谢六逸新闻教育的生涯从1926年开始到1945年止,历时近二十年。其间,他先后从教于复旦大学、大夏大学、贵州大学、贵阳师范学院等多所高校。尽管他的业绩主要在文学创作和翻译方面,尽管他的新闻实践活动主要集中于文学副刊编辑领域而非新闻采编领域,但是,作为我国新闻教育的早期开拓者之一,谢六逸一体两面三个落脚点的新闻教育理念和对学生校内实践机制的创新举措,特别是其泛新闻教育的观念认知,至今仍然具有值得总结的价值、研究的价值和现实借鉴的启示价值。尤其是在综合大学如何办好新闻教育并形成与传媒类大学的专业教育差异化特色化的办学发展模式方面,谢六逸的认知更可谓可圈可点,值得我们深入探讨。

参考文献及注释:

[1]雷鸣强.《教育的万能、无能、本能——对教育功能、价值认识的反思》[J].南京,《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6(2).

[2]黄荣怀、周伟、杜静、孙飞鹏、王欢欢、曾海军、刘德建.《面向智能教育的三个基本计算问题》[J].北京,《开放教育研究》,2019,25(5),11-22.

[3]《“九个坚持”和“九个要求”:习近平关于教育工作的最新指示》[Z].北京,求是网,2019-11-12.

[4]陶渊明(魏晋).《归去来兮辞并序》.天津:《陶渊明集评议》(龚望)[M].南开大学出版社,2011,120.

[5]秋阳.《谢六逸评传》[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7,214.

[6]《新闻学系概况》[Z].上海:《复旦毕业生纪念刊》,1930,后收入《复旦大学志》,1985,05.

[7]方晓恬.《探究西方传教士在华传播活动的文化侵略本质——基于郭士立及<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的个案研究》[J].杭州:《浙江传媒学院学报》,2017,24(5),36.

[8]曾虚白.《中国新闻史》[M].北京:商务印书館,1969,117-198,原见台湾政治大学新闻研究所大学新闻学丛书.

[9]谢枋得(南宋).《武夷山中》[Z],《叠山集》[M].《四部丛刊》影印明刻本.

[10]秋阳.《谢六逸评传》[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7,216.

[11]秋阳.《谢六逸评传》[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7,214-217.

[12]秋阳.《谢六逸评传》[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7,217.

[13]秋阳.《谢六逸评传》[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7,217.

[14]秋阳.《谢六逸评传》[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7,218.

[15]秋阳.《谢六逸评传》[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7,218.

[16]秋阳.《谢六逸评传》[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7,218.

[17]秋阳.《谢六逸评传》[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7,5.

[18]秋阳.《谢六逸评传》[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7,223.

[19]秋阳.《谢六逸评传》[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7,224-225.

[20]秋阳.《谢六逸评传》[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7,6.

[21]闵晓闯.《试论新闻故事化的利与弊》[J].哈尔滨:《活力》,2018,(9).

[22]秋阳.《谢六逸评传》[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7,216.

[23]秋阳.《谢六逸评传》[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7,40.

[24]章玉梅.《复旦新闻系第一位系主任——谢六逸》[J].上海:《新闻大学》,1982,(3).

[25]徐培汀.《谢六逸与新闻教育》[J].贵阳:《新闻窗》,1988,(4).

[26]秋阳.《谢六逸评传》[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7,217.

[27]曾虚白.《中国新闻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1969,201,原见台湾政治大学新闻研究所大学新闻学丛书.

[28]秋阳.《谢六逸评传》[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7,222.

[29]秋阳.《谢六逸评传》[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7,220.

[30]谢六逸.《新闻教育的重要及其设施》[Z].见曾虚白《中国新闻史》之《新闻教育的发展》.北京:商务印书馆,1969,78.原见国立政治大学新闻研究所大学新闻学丛书(台湾)。

[31]秋阳.《谢六逸评传》[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7,215.

[32]秋阳.《谢六逸评传》[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7,217.

[33]拿破仑(法).《拿破仑书信文件集》[M].王养冲、陈崇武选编.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1986,187.

[34]福泽谕吉(日).《文明论概略》[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18.

[35]秋阳.《谢六逸评传》[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7,238-240.

[36]秋阳.《谢六逸评传》[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7,238.

[37]王充(东汉).《论衡》[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9.

(李效文系贵州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教师,新闻传播学、戏剧与影视学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新闻教学与新闻研究工作。)

猜你喜欢

体制创新
一体推进“三不”体制机制
最俗的创业故事是“离开体制”
经典来信
对南方城市分流制排水体制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