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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力保卫战

2021-04-13高源

小读者·阅世界 2021年2期
关键词:苍天戴眼镜个子

高源

我对大写字母E有心理阴影,原因说出来可能让人有点哭笑不得:它总是出现在视力表上,由大到小,翻来覆去,不怀好意地刁难着近视的人。

我讨厌视力表,因为我近视。

本来我不觉得近视有什么大不了,顶多戴眼镜不方便或者不美觀。但我妈可不这么想,她对近视深恶痛绝。

所以当我小学四年级渐渐开始看不清黑板的时候,她的反应激烈得让人误以为这是什么不治之症,仿佛近视会危及生命,仿佛我的人生已经完蛋了,并且害得整个家族都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在这里并没有使用“夸张”的写作手法。在长达数年与近视的交战中,她的如临大敌与焦灼愤怒,都一遍又一遍地加深我的这种感觉。

如今手机电脑早已成为必需品,孩子们的近视率越来越高,大人们虽仍担心近视,但多少也有些司空见惯,不至于神经紧张到那个程度。而在我小时候,戴眼镜的孩子还是少数,谁要是有一副眼镜,大家还觉得蛮新鲜,甚至暗自羡慕——戴眼镜的人多了一股书生气,一看就觉得是学霸。

我是班里第一拨配眼镜的,近视度数是一只眼150,一只眼200。眼镜是粉色金属细框,小心翼翼裹了层眼镜布,装在花里胡哨的眼镜盒里。教室里人多,小孩子又爱打闹,我怕眼镜被碰坏,平时都塞进书包,只在眯起眼也看不清黑板时才拿出来。擦眼镜也从来都是一丝不苟,满满的仪式感:轻轻捏住镜框,用流动的水或清洁剂清洗镜片;就算没有水,也要先朝镜片呵几口气,起了白雾后再温柔地擦,以避免小颗粒留下划痕。

奇怪,我明明很讨厌眼镜,可为什么还是本着善良的原则,尽可能地爱惜它……

当时我个子很高,这直接导致了在班里按个头排座位时我要坐在最后两排。为此我苦恼了很久,虔诚地向苍天祈祷别让我再长个子了,因为坐在后排看不清黑板就会挨我妈的骂。不幸的是,苍天貌似应允了。三四年后,那些发育较晚的同学噌噌噌一个劲儿地长个子,我却丝毫不见动静。是的,直到今天,我都没再长高一厘米。

当年做眼保健操,我永远是班里最积极最认真的一个,动作熟练到位,把老师感动得不行。

在室外,我也会抓住机会尽可能地远眺——虽然周围全是干巴巴的楼群。

在家写作业,妈妈会不时以怒吼或呵斥的方式提醒我:“头离书太近了!”“该休息眼睛了!”“往远处看看!”一惊一乍,每次都把我吓得心惶惶。其他可能会损害视力的事当然也一概杜绝,比如在过强或过弱的灯光下看书,在移动的车上看书。

讽刺又悲哀的是,无论怎样努力,我的近视度数还是以一年一百度的速度稳步上升,初中时五百度,高中时就七八百度了。等到我成年,妈妈才松了口气——听说成年后眼轴不会再变长,度数基本不会再增加了。

我也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躺在床上看书了。后来得知并非如此,不当的用眼方式,还是会导致度数继续加深……

我当然能理解我妈的良苦用心,青少年时期眼球还在发育,近视度数很容易加深,若放任不管,发展成高度近视是非常危险的。我这种恐怕是带有遗传因素的病理性近视,不是一般的措施可以遏制的。况且学习那么忙,课余时间我还抱着小说不撒手,用眼过度不可避免。只可惜,如临大敌了这么多年,最终也还是被高度近视攻占了阵地。

假如没有我妈及时的监督和挽救,我现在会不会已经瞎了?

近视对我的人生有什么影响吗?

主要也就是常年戴眼镜把鼻梁压塌了,拉低了本来就不高的颜值,以及,坐过山车或跳楼机之前必须摘眼镜有点麻烦吧。

以前我喜欢戴半框或无框眼镜,镜片厚度一览无余,有个朋友一见我就絮叨:“呀,你这镜片真够厚的!多少度?”我总是认真而感动地回答左眼多少,右眼多少。问了恐怕有一百遍,却也没记住到底是多少度,我才明白过来,人家可能就是寒暄,并非真正关心我的视力——毕竟,还有比近视更无聊的问题吗?

后来技术进步了,镜片度数再深也可以做得很薄,隐形眼镜也越来越普遍。视力保卫战基本尘埃落定,而童年的阴影始终挥之不去。

虽然把家里的两张近视表都非常解气地撕掉了,如今我一看到字母E,还是会条件反射地心里一紧,双腿一软,两眼一黑。

(摘自《新少年》,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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