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阳山的杜鹃花

“火树风来翻绛焰，琼枝日出晒红纱。回看桃李都无色，映得芙蓉不是花。” 唐代诗人白居易曾在《山枇杷》一诗中如此描绘杜鹃花的美艳。而我，也在造访湘西观音寺镇境内的万阳山时，观赏到了杜鹃花怒放的美景。

万阳山在湘西门户的桃源边陲拔地而起，方圆百里，海拔千米。远眺万阳山，绵绵长长的山顶上，并峙几乎间距相等的三大峰尖。一峰尖，山头呈圆润饱满的锅罩形，给人一种宽厚包容的气度，为桃源云气之窟，常德移动信号之点。二峰尖，四围绝壁，孤峰刺天如剑，为沅陵风雨之区，怀化观日赏月之巅。三峰尖，仙山上飞鸟来去自由，岭巅间杂树生花，为慈利泉流之脉，张家界问津求仙之奥。据《桃源县志》记载：万阳山，“常以云气开阖占晴雨”“有雨山戴帽，无雨云缠腰”的民谚千百年广为流传，屡测不爽；属桃源县仅次于冷峰尖、乌云界的第三高峰。

驱车奔驰在华阳峰盘山游道上，不久，车停西湾里山庄。走在陡峭的幽径上，溪流潺潺有声；坐在楠木树阴里，云朵悠悠飘荡。跋涉在锡皮子沟峡谷，可谓山中花开枝枝紧，涧里鸟鸣声声慢。好几处悬崖边只能一人紧贴岩壁才可通过，有些岩蹬需攀扯崖上的树枝才能上下。一路惊险不断，一山杜鹃吐艳。

撒米坡，陡峻若斧劈，险要似梯挂。求神拜佛的香客欲上观音寺，必经此地。相传当年八仙名宿铁拐李从四方募米上坡小憩，忽然听到香客因劳累虚脱饿死在坡脚的噩耗。铁拐李大动恻隐之心，迅即在坡顶撒米滚入香客嘴里济困救危。撒米坡的芳名不胫而走，像习习春风将杜鹃花香吹遍天涯。

高高的撒米坡顶上，两块上下重叠的巨石似磨盘一般。这就是磨子岩。相传铁拐李化缘一石稻谷回山，就地取材推巨石磨米。于是，磨子岩的名声越磨越响。回味典故，不禁莞尔。岩旁的几枝杜鹃，迎风笑作一团。

在撒米坡顶，一声声呼唤一万只金羊。相传盘古开天辟地以后，崂山道长派遣一名叫陈向奘的道童，赶着一万只金羊去西海瑶池，给王母娘娘拜寿。途经万阳山时，一万只金羊过黑树谷，翻荆棘岭，跨鹰愁涧，入百米飞瀑狂泻的龙门洞，沿着洞内的九条岔路，远远地隐匿于万阳山的三峰六岭十八坡。后道长掐指一算得悉情况后，请太上老君殿下的司炉童子扮作牧童前来传话，嘱陈不必返回蓬莱仙境，随缘留在万阳山惩恶扬善，赏清风明月之景，听晨钟暮鼓之声，享香火素斋之福，友松鹤，交白云，观世间百代千年。万阳山是万道金光照耀的福山，空中白云翻卷，变幻莫测，依稀万只金羊穿梭……这些寄托着人们美好愿望的掌故，口口相传，又称此山为万羊山。而三峰尖仿佛一位牧羊老者，日落时，随一万只金羊隐入山腹中，抚慰杜鹃的相思……

涉溪涧，越深谷，攀悬崖……登上一峰尖上的观音寺遗址。庙开创于中唐，兴旺于初宋，传承于晚清，衰败于民国，焚于“文革”时期。如今庙虽毁，用原生杉树桩雕琢的百尊佛道之像却傲然不倒。

“如果盛夏前来，可在一峰尖一睹奇观！”老友兴致勃勃地推介百神岭下“一碗水”胜景——即便是酷暑季节，此泉依旧鼓涌如初。山泉峰顶仅距10余米，从山头分汊奔泻出81 条溪水，流遍万阳山的72 峰！得神泉滋润，杜鹃花的香魂犹在……

站在二峰尖上极目远望，但见三望坡有三弯三嘴，如过一弯，可见一嘴。而九峰并列的九头山下，深邃莫测的落鱼洞里，隐隐传来溪流之声。这既是万阳山一宝，也是大洑溪一绝。

大洑溪从张家界市慈利县高桥镇洞溪村五里垭发源，161 里水路流经慈利、沅陵、桃源三县六乡，于桃源县牛车河乡的汤家溪、凡子坪、毛公坝、丁家坪、麻潭河涌入观音寺镇，两岸十几条支流并泻汇入大洑溪，在群峰耸峙、山峦起伏的万阳山中奔流，时而穿越于拐角狭长的碧渊深潭，似醉酒的莽汉；时而漫步在平缓舒展的平川浅滩，如悠闲的夫子……一路笙歌，集结于形似鲤鱼的中洲岛与对岸习家嘴隔河相望的金鼎台古渡，扑入沅水麻洢洑的怀抱。聚源、问津、觅渡之处，杜鹃盛开……

杜鹃花开万阳山

芳菲竞秀

白衣仙子

呼唤

复前行，走在前往三峰尖的险峻征途。两侧几十米高的悬崖间，一线宽仅两米高约百米峭壁森森的山脊上，丛生的灌木花草尽管遮蔽了几分恐怖，但脚底用力一跺就会发出好像敲鼓的“咚咚”回声，且经久不息，令人心有余悸。好不容易走完这段俗称“一板墙”的险路，终于爬上万阳山最高顶三峰尖上。伫立于一座防空遗址残存的石墙边，巍巍万阳山一望而收，滔滔沅江水一淌而过。待到夕阳欲下时，有缘之人可饱览一万个金太阳在西天闪耀，与火烧云般的杜鹃花相映成辉！

“何须名苑看春风，一路山花不负侬。”心头油然忆起南宋诗宗杨万里的传世之作《杜鹃花》中的名句。一路走来，不管是在峰峦叠翠间的蜿蜒崎岖的山坡脊岭，也无论是在云雾缭绕处的险峻陡峭的沟壑岩壁，那一树树银亮的桐花，一坡坡雪白的鸢尾，一浪浪金黄的油菜花，伴随一簇簇粉红的凝毛杜鹃，一丛丛洁白如玉的棕背杜鹃，一枝枝橙黄珍稀的羊踯躅，一片片浅紫玫红的马银花，一团团火红如霞的满山红等野生、珍贵的杜鹃花系，在枝头，在天地间，自由、奔放、骄傲地绽放在薰风里——美丽绝伦不似人间所有的精灵，宛若从天上谪降凡尘的仙子，带着淡淡的愁绪；又酷似初嫁的少女娇羞地和子规缠绵，摇曳出一处处仪态万方的春色，陶醉着山下岭头赶花的游人。

杜鹃花，随意、美丽、生命力强，且无娇柔之态，是我国十大名花之一，也是世界著名观赏花卉，被誉为“花中西施”。不过，美，容易让人采撷、蹂躏，宛若路旁璀璨的花朵。谁是拥有她们的主人呢？只有悄然吐艳于白云生处的一树树风流，花开花落，自生自灭，不被人赏玩，才能幸免于难。譬如万阳山上的杜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