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与环境交互视域下隋唐洛阳城的绿化
2021-04-13梁克敏
梁克敏
(陕西省社会科学院 文化与历史研究所,陕西 西安 710065)
一、公共区域的绿化
隋唐洛阳城公共空间和私人空间以及郊区的绿化,构成了城市环境建设不可分割的部分。隋唐洛阳城中的街道、市场和寺观(1)荣新江的《从王宅到寺观:唐代长安公共空间的扩大与社会变迁》一文认为:唐代城市中的寺观向贵族、军吏、士人等各阶层开放,逐渐成为城市公共的政治空间、学术空间、大众文化场所、大众娱乐空间。以及河堤等构成了城市的公共空间,也是城市绿化的主要区域。
(一)街道的绿化
隋唐洛阳城内有定鼎门街等众多大小街巷,它们承担着人们日常生活和交往的社会功能,具有开放性、公众性[1],是城市重要的显性公共空间,这些街道都进行了很好的绿化。定鼎门街两侧,隋时种有“樱桃、石榴、榆柳”等树木,唐代则“杂植槐柳等树两行”[2]80。槐、柳耐旱,高大茂密,为行人遮阴,是唐代北方主要的行道树[3]。其他街道两侧也都种植有槐、柳,唐诗中多有描述。唐初,郑世翼《登北邙还望京洛》写道:“青槐夹驰道,迢迢修且旷。”[4]489大和中,白居易《答梦得闻蝉见寄》诗提到,街道两侧“槐花新雨后,柳影欲秋天”[4]5078。他的《晚出寻人不遇》诗云:“轻衣稳马槐阴下,自要闲行一两坊。”[4]5093《晚归府》诗写道:“晚从履道来归府……绿槐风透紫蕉衫。”[4]5085描写他从履道坊宅前往宣范坊河南府廨过程中看到街道两旁的绿槐。长夏门街两侧也种植许多槐树。广明元年(880),疾风骤起,“长夏门内表道古槐树自拔者十五六”[5]945。可见,槐柳是唐代洛阳城街道主要的绿化树木。洛阳街道两侧也种植有花草。白居易《利仁北街作》诗云:“草色斑斑春雨晴,利仁坊北面西行。”[4]5158
隋唐洛阳城有南市、北市和西市三个市场,市内种有榆柳。《大业杂记》记载,丰都市内“榆柳交阴,通渠相注”[2]15。大业六年(610),西域诸蕃酋长“请入丰都市交易”,隋炀帝下令整饬市场,“以缯帛缠树”[6]5756,此处之“树”即市内街道两侧的榆、柳树。长安中,司农卿宗晋卿在北市南开凿新潭,“四面植柳”[7]141。隋唐洛阳城的街道绿化,以植槐种柳为主,杂以花草,“以线状或网络的形式广泛地分布于城市之中,联系着城市中分散的‘点’和‘面’”[8],形成了连接城市不同空间的绿色纽带,构成城中纵横交错的绿色景观。
(二)寺观的绿化
隋唐洛阳城作为重要的宗教中心,寺观林立。这些寺观都追求布局的园林化,注重内部的人工绿化,以弥补自然条件的先天不足。
洛阳城内的佛寺种植有各种绿树名卉。章善坊圣善寺内种有菩提树,白居易《赠钵塔院如大师》提到:“百千万劫菩提种,八十三年功德林。”[4]5086菩提树在佛教中有特殊的意义,“以佛于其下成道,即以道为称,故号菩提”[9]176,被视为“佛陀以及佛陀向世人昭示觉悟的象征”[10],成为人们对佛陀信仰的一种具形寄托,在佛寺中被广泛种植。佛寺内还种有柳树、松柏和竹子等。白居易《天宫阁早春》诗云:“林莺何处吟筝柱,墙柳谁家晒曲尘。”[4]5104这里描写的是尚善坊天宫寺种植的柳树。《宋高僧传》记载:长庆中,东都有客僧饮酒,寺僧夺其酒瓶,“击寺外柏树”[11]637。陆海《题奉国寺》诗云:“一声竹林里,千灯花塔西。”[12]奉国寺在洛阳修行坊。由于僧人有“午后不食”的戒律,午后修行和传道又需要维持体力,水果成为中古时期佛教寺院的重要食物,可作为“非时药”食用,还可榨汁在午后饮用,因此许多寺院中都种有所谓的“五果之树”,包括:壳果类,即胡桃、榛、栗等;肤果类,即梨、柰、林檎、木瓜等;核果类,即桃、杏、枣、柿等;角果类,即山泽、诸豆;檜果类,即松、柏子等[13]。有的寺院还有专门的果园,如履道坊中有“长寿寺果园”[14]163。开成时,河南尹裴潾到归义坊太平寺祈雨,刘禹锡《和河南裴尹侍郎宿斋太平寺诣九龙祠祈雨二十韵》诗云:“玉箫何时绝?碧树空凉飔。”[4]3983“碧树”就是太平寺内种植的绿树。有的寺院还种名花卉,吸引信众。宣风坊安国寺“诸院牡丹特盛”[14]168。
道教崇尚自然,故道观非常重视绿化,努力营造一种接近自然的环境。政平坊安国观环境优雅,卢尚书诗曰:“夕照纱窗起暗尘,青松绕殿不知春。”[15]1488刘禹锡《经东都安国观九仙公主旧院作》诗云:“门开青草日,楼闭绿杨风。”[4]4016《秋夜安国观闻笙》诗曰:“织女分明银汉秋,桂枝梧叶共飕飗。”[4]4126表明安国观内种有青松、绿杨、桂树和梧桐等树木。中唐时,元稹曾寓居道德坊开元观,有《开元观闲居酬吴士矩侍御三十韵》诗云“松笠新偏翠”,“箫声吟茂竹”[4]4518,提及观中的松树和竹子。杜甫《冬日洛城北谒玄元皇帝庙》指出,玄元观内“仙李盘根大,猗兰奕叶光”,“翠柏深留景,红梨迥得霜”[4]2387,表明庙内种有李、柏、梨等树木。
(三)河堤的绿化
隋唐时期,洛阳城不仅洛水贯都,而且城郊有伊、谷、瀍等天然河流以及通济渠、洩城渠等人工渠道,沿岸种树固堤,尤其是洛河两岸种有大量柳树。宋之问《龙门应制》写道:“河堤柳新翠,苑树花先发。”[4]627天津桥附近的河堤就大量植柳。沈佺期《和上巳连寒食有怀京洛》云:“天津御柳碧遥遥,轩骑相从半下朝。”[4]1043开元时,苏颋《长相思》曰:“君不见天津桥下东流水……杨柳青青宛地垂。”[4]798白居易《天津桥》云:“柳丝袅袅风缲出,草缕茸茸雨剪齐。”[4]5099尚善坊和旌善坊之北洛水南岸有“魏王堤”[14]178,白居易《魏王堤》诗云:“何处未春先有思,柳条无力魏王堤。”[4]5089元稹《送刘太白》诗云:“想得刘君独骑马,古堤愁树隔中桥。”[4]4564这里“古堤愁树”即指中桥附近河堤上的柳树。
隋唐洛阳城内的街道、寺观和河堤等区域的树木花草,不仅改善了城市环境,也构成多姿多彩的城市景观。
二、私人空间的绿化
宫城是皇帝居住的地方,坊里宅第是贵族官僚、商贾百姓生活的场所,都是私人专属的空间,人们非常重视这些地方的绿化。
(一)宫城的绿化
隋唐洛阳宫城内的殿庭、池台亭榭周围都种植有许多奇花异木。《大业杂记》记载,洛阳宫城诸“殿庭并种枇杷、海棠、石榴、青梧桐及诸名药奇卉”。如仪鸾殿“南有乌桲林、栗林,有葡萄架四行,行长百余步”[2]8-9。至唐代,宫城内仍种有不少名花异草。徽猷殿前石池中金花草,“紫茎碧叶,丹花绿实,味酸可食”[14]133-134。宫城西北隅有九洲池,占地达十顷,四周“花卉罗植”[16]。
宫城的绿化,常见的植物是槐、柳。《大业杂记》记载,大业七年(611),乾阳殿“东上阁前槐树上生芝九茎”[2]42。武则天曾命人殴杀薛怀义于“瑶光殿前树下”[6]6617。刘禹锡《酬留守牛相公宫城早秋寓言见寄》描写,“晓月映宫树……凉风稍动叶”[4]3990,这里的“殿前树”和“宫树”可能就是槐树。白居易《早入皇城赠王留守仆射》诗云“城柳宫槐谩摇落”[4]5208,这里指明了宫城中种植的槐、柳树。
(二)私家宅第的绿化
私家宅第作为城市居民重要的栖息场所,是他们能动地改造环境、求得自身发展的生活空间。隋唐时期,公卿贵戚都很重视宅第的绿化建设,努力将建筑美与自然美糅合在有限的空间内,营造一种“壶中天地”的自然意境。
随着经济的发展及政治地位的提高,唐代许多达官显贵纷纷设宅于洛阳,他们注重宅第的绿化,点缀竹木花草,以此营构富有自然情趣的私家宅院。沈佺期《和杜麟台元志春情》诗云“嘉树满中园,氛氲罗秀色”[4]1022,描写了武周时洛阳人杜元志宅第中的树木。惠训坊岐王山亭院内“树深藤老竹回环”[4]5098。开元时,崇让坊有王长史宅,傍晚忽见“黑衣人在庭树上”[15]1051。《太平广记》记载,东都铜驼坊隐士薛弘机宅“每秋时,邻树叶飞入庭”[17]3384,说明其邻居庭院内有不少树木。柳树是唐代洛阳城内私家宅第绿化的常见树种。《宣室志》记载,贞元中,东洛有凶宅,“宅东隙地,有柳高百余尺”[15]1022。永丰坊东南隅荒园内也有柳树,枝条茂盛,白居易《杨柳枝词》诗云:“一树春风千万枝,嫩如金色软于丝。”[4]5239竹在传统文化中具有特殊的意义,代表了一种坚贞不屈、正直谦逊的品德,因此“君子多树之为庭实”[18]6901,成为洛阳私家宅第绿化的重要植物。如仁和坊许钦明宅有“竹林”[17]3617;从善坊孝子郭思谟宅,“后园丛篁”[18]3103。崇让坊内产大竹,有礼部尚书苏颋竹园,太仆卿分司东都韦瓘宅亦有“竹千竿”[14]163。
唐后期的政治日益黑暗,白居易等洛阳士大夫形成了一种“中隐”的生活方式,在宅第中开池凿山、植树种花,“既可疗治受创的心灵,又可作为对抗社会组织负隅顽抗的堡垒”[19]。履道坊白居易宅,“竹木池馆,有林泉之致”[20]4354,不断增植各种花木。白居易《池上篇》写道:“十亩之宅,五亩之园。有水一池,有竹千竿。”[4]5250白居易的《种柳三咏》也表明白宅内种有柳树[4]5160,《池上闲吟》中也提到:“池边六见柳条新……竹树池亭十亩余。”[4]5144白居易《闲坐》诗描写了他坐在槐树下乘凉的情形:“闲坐槐阴下,开襟向晚风。”[4]5237《履道新居二十韵》提到宅中“拔青松直上,铺碧水平流”[4]5011。《种桃歌》和《二月一日作赠韦七庶子》证明白宅中还有桃、杏等果树[4]5131,5124。除树木外,白宅内还种植有许多花卉。《西街渠中种莲叠石颇有幽致偶题小楼》诗记述了白居易自苏州刺史任上归洛时得白莲种于宅[4]5146,《种白莲》诗曰:“吴中白藕洛中栽。”[4]5044《重阳席上赋白菊》描写了宅中“满园花菊郁金黄”[4]5082。这些竹木花草的种植,在喧闹的城市中营造了一个颇有自然情趣的生活环境,是他与文友饮酒唱和之佳处。
其私家宅第也非常重视绿化。集贤坊裴度宅“竹木丛萃”[20]4432,环境极佳,白居易《过裴令公宅绝句二首》写道:“风吹杨柳出墙枝,忆得同欢共醉时。”[4]5210《洛阳名园记》盛赞其“园圃之胜”,园中有“林莽”“梅台”“竹径”,尤“擅花卉之盛”[21]。大和年间,太子宾客令狐楚宅中有木兰花[4]5146。敦化坊百姓家中“有木兰一树,色深红”[9]284。开成二年(837),牛僧孺任东都留守,筑第于归仁坊,宅内“嘉木怪石,置之阶廷,馆宇清华,竹木幽邃”[20]4472。白居易《奉和思黯相公雨后林园四韵见示》写道:“烟树绿含滋,水风清有味。便成林下隐,都忘门前事。”[4]5189描写了牛宅内树木成林的情景。《洛阳名园记》记载,牛宅内,“北有牡丹芍药千株,中有竹百亩,南有桃李弥望”,另外宅内还种有桧木[21]。归德坊驾部员外郎卢言宅,“宅之东果园”[14]153,有不少果树。仁和坊兵部侍郎裴隣宅中种有蔷薇花,白居易《裴常侍以题蔷薇架十八韵见示因广为三十韵以和之》诗为证[4]5136。履道坊吏部尚书崔群宅和依仁坊虢州刺史崔玄亮宅中有不少竹子,“修篁回合,流水潺湲”[18]6957-6958,崔宅中有“万茎竹”[4]4994。而履道坊元稹宅内亦有“一园水竹”[4]5090,白居易《过元家履信宅》诗曰“落花不语空辞树”[4]5086,表明元宅内有树有花。刘禹锡《河南王少尹宅燕张常侍白舍人兼呈卢郎中李员外二副使》诗句“卷帘松竹雪初霁,满院池塘春欲回”[4]4062提及河南少尹王某宅内的松、竹。《卢氏杂说》记载,元和时,履信坊柳当将军宅“有楼台水木之盛”[17]1224。太子宾客李仍淑宅内有“樱桃岛”,栽种有不少樱桃树,白居易《履信池樱桃岛上醉后走笔送别舒员外兼寄宗正李卿考功崔郎中》诗云:“樱桃岛前春,去春花万枝……池边树下重殷勤。”[4]5111睦仁坊袁象先园内有“松岛”,松柏成林,有“数百年松也,其东南隅松尤奇”[21]。当时,洛阳城内私家宅第也种有不少花卉。咸通时,东都有公子家,“种花于西园”[22];修行坊太常少卿杜氏宅内种有红莲,温庭筠《和太常杜少卿东都修(行)里有嘉莲》诗曰:“旧宅嘉莲照水红。”[4]6760洛阳素以牡丹甲天下,洛阳牡丹的种植就始于唐代。刘禹锡《咏鱼朝恩宅牡丹》诗云“一藂千万叶”[23]。尊贤坊承德节度使田弘正宅“门内有紫牡丹成树,发花千朵”[9]208。隋唐洛阳城市绿化中,种植大量花卉,诗文中常有“洛阳城里花如雪”[4]626“花满洛阳城”[4]664,成为洛阳城市的一道亮丽的风景。此外,仁和坊以北诸坊内许多宅第“园林滋茂”[2]85。嘉庆坊内有李树,果实甘美,被称为“嘉庆李”[2]87;宽政坊内有榆柳园,“内外多植榆柳”[14]167。这些私家宅第内的绿树花草,美化了个人居住环境,构成城市绿化的重要部分。
三、城郊的绿化
郊区是城市环境的有机组成部分。隋唐洛阳城四郊的绿化,构成了城市绿化的统一系统。
(一)东郊的绿化
洛阳城东郊有不少官僚富户的园林庄宅,绿化良好。唐高宗时,洛阳王明府林亭内“树密如麟,花繁似霞”[4]785,河流两岸“沟垂细柳”[4]786,景色优美。开元时,洛阳“东郭柳林间”[4]1633有李氏庄园,孟浩然《李氏园林卧疾》诗云:“春雷百卉坼,寒食四邻清。”[4]1651庄内花树相间。《唐阙史》记载,建春门外有信安卢尚书庄,庄内“竹树亭台,荷芰洲岛”[15]1357,为洛阳城东郊游赏胜境。在东郊原野中也有大片树林。《宣室志》记载,洛阳东郊有郑生,持弓行猎,突遇大雨,“庇于大木下”[15]1020,这里的“大木”绝非“独木”,因独木容易招致雷电,不适合雷雨天避雨,应该是一片众木聚集的树林。咸通时,洛阳广爱寺僧从谏坐化,弟子“送尸于建春门外尸陀林中,施诸鸟兽”[11]279。除了大量的林木外,东郊还有许多花卉。宝历元年(825),白居易《与皇甫庶子同游城东》诗云:“绿油剪叶蒲新长,红蜡黏枝杏欲开。”[4]5016大和六年(832),他的《洛阳春赠刘李二宾客》诗云:“水南冠盖地,城东桃李园……明日期何处?杏花游赵村。”自注曰:“洛阳城东有赵村,杏花千余树。”[4]5120这些表明洛阳城东郊有大片树林和花卉。
(二)南郊的绿化
洛阳城南有龙门诸山,伊水南来,山水相间,环境优良,许多达官显贵在此殖产兴业,营建园林别业。武周时,城南有宋之问温泉庄,“幂幂涧畔草,青青山下木”[4]621。先天中,伊阙附近有礼部侍郎崔泰之园亭,张说《崔礼部(2)这里的“崔礼部”,据严耕望先生《唐仆尚丞郎表》考证即为崔泰之。园亭得深字》诗云:“水连伊阙近,树接夏阳深。柳蔓怜垂拂,藤梢爱上寻。”[4]948天宝时,东都留守李憕营置产业,“自城及阙口,别业相望”,其中“修竹茂树”[20]4889,绿化非常好。《玄怪录》记载,开元、天宝中,有崔书生家住洛阳城南逻谷口,“好植花竹”,于宅院内外“别莳名花”[15]367。安史之乱后,洛阳城郊的园林别业不减反增。文宗时,裴度于城南午桥庄创绿野堂,引水栽树,环境优美。白居易《奉和裴令公新成午桥庄绿野堂即事》诗云:“旧径开桃李……栽松不趁行……花妒谢家妓,兰偷荀令香。”[4]5164是时,城南还有牛僧孺别墅,种有松、菊、竹、牡丹等植物。刘禹锡有诗描写别墅内“堤艳菊花露,岛凉松叶风”[4]4039。《思黯南墅赏牡丹花》诗表明别墅内还有牡丹[4]4120。会昌时,有皇甫氏之温泉别业,“乔木骈郁”[11]278。《酉阳杂俎》记载,张文规庄“有石竹一竿”[9]283。城南绿化最好的数李德裕的平泉山居。《旧唐书·李德裕传》记载,李德裕“于伊阙南置平泉别墅,清流翠篠,树石幽奇”[20]4528。李德裕《平泉山居草木记》记载:
平泉庄内种植的植物达69种[24]。此外,平泉地区还有崔群、李绛、令狐楚、韦楚等人的别墅,在城南郊形成了一个别墅群[25],其内广植名花异草,绿化良好。
洛阳城南郊也有一些佛寺,植树造林。天宝中,北宗雅禅师在龙门创建一兰若,“庭中多古桐,枝干拂地”[9]212。龙门天竺寺,白居易《题天竺南院赠闲元旻清四上人》描写该寺:“杂芳涧草合,繁绿岩树新。”[4]5130菩提寺有不少松柏,冬日中“雪压松偃亚”[4]5124。奉先寺北“古木周阴”[26],敬善寺有红桂树独秀于城南[4]5400;玉泉山上有玉泉寺,白居易《独游玉泉寺》诗云:“云树玉泉寺……新叶千万影。”[4]5093城南诸寺广泛种植林木,提高了植被覆盖率,对当地风景名胜区格局的形成起到了重要的促进作用。
南郊道路也有较好的绿化。杜甫《龙门》云:“龙门横断野,驿树出城来。”[4]2392驿道两旁的绿化树木,从洛阳城内延伸至伊阙。阎德隐《三月歌》云:“洛阳城路九春衢,洛阳城外柳千株。”[4]8765开成中,书生卢涵前往城南万安山,路途中“见大柏林”[15]1132。
(三)西郊的绿化
洛阳西郊是皇家园林,绿化也非常好。隋炀帝用各种名花异草美化苑囿。大业元年(605)三月,营建显仁宫,“采海内奇禽异兽草木之类,以实园苑”[27];五月,又筑西苑,造十六院,“庭植名花”,“种杨柳修竹,四面郁茂,名花美草,隐映轩陛”[2]13-14。之后,不断从各地移植奇花异木植于苑中。四年江东“送百叶桃树四株”,五年吴郡“送扶芳二百树”,十二年南海郡“送都念子树百株”,皆“付西苑十六院内种”[2]28,30,53。苑内积翠宫“山池森翠”,成为“苑中之胜所”[7]114。上元中,唐高宗在西苑东营建上阳宫,种植有很多花草树木。观风殿东有含莲亭,西有芙蓉亭,说明殿东、西两侧种植有不少的荷花。天授时,宋之问早朝,看到殿前“御池清泠,红蕖菡萏”,“菡萏”即荷花的别称,因作《秋莲赋》曰:“西城秘掖,北禁仙流……菡萏齐秀,芳敷竞发……绿叶青枝,缘沟覆池。”[18]2428宫内还有露菊亭,四周种有菊花;宜春、嫔妃、仙妤、冰井等院内“竹木森翠”[7]128。苑内其他地方也都种有绿树。天宝十四载(755),安禄山叛军攻陷洛阳,封常清西撤,“从提象门入,倒树以碍之”[20]3209,能用砍倒道路两旁的树木来阻碍叛军,足见树木不少。苑内有凝碧池,池内种有芙蓉,李怀远《凝碧池侍宴看竞渡应制》诗云:“前对芙蓉沼。”[4]558池周围种植有不少槐树。安史之乱中,安禄山宴其众于凝碧宫,王维诗曰:“秋槐花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20]5052苑中还种有其他树木,白居易《春风》诗曰:“春风先发苑中梅,樱杏桃梨次第开。”[4]5088
(四)北郊的绿化
洛阳城北郊为邙山,山上坟茔密布,松柏森翠。贞观二十三年(649),新郑县令刘文卒,葬于洛阳县清风乡邙山之原,墓志铭曰:“荒郊雾重,古木云轻。山山寒色,树树秋声。……唯余松柏,岁暮空零。”[28]48总章三年(670),越州会稽县令孟枢亦葬于清风乡,墓志铭云:“白杨隐雾,青松蔽日。”[28]181沈佺期《邙山》诗描述:“北邙山上列坟茔……山上唯闻松柏声。”[4]1055王建《北邙行》诗写道:“北邙山头少闲土……蒿草多于松柏树。”[4]3375贞元八年(792),贾璇卒,葬于洛阳城东北“邙山之阳”,墓地周围“松柏森森而永固,野万顷而苍苍”[29]。张籍《北邙行》云:“山头松柏半无主,地下白骨多于土。”[4]4283这些表明邙山上有很多松柏、白杨。
四、结语
从人与自然的关系来看,城市与环境之间存在着交相作用、相互制约的关系。作为人类活动高度密集的聚落,城市发展不可避免地对原有生态环境产生破坏。为了保持城市发展所必需的环境条件,重建一个适应城市发展和居民宜居的生态环境,绿化就是重要措施。隋唐时期,洛阳城的街道、河堤、寺观等公共空间和宫城、宅第等私人空间及四郊都进行了很好的绿化,改善了城市环境。为了管理绿化,唐王朝的虞部、司农寺、金吾卫等中央管理机构参与洛阳城市绿化管理,还出现了栽接使等使职,河南府、河南和洛阳二县也负有城市绿化管理的职责。此外,《营缮令》《田令》等唐令中对城市道路、河堤、郊区绿化作出具体规定,《唐律疏议》对毁坏绿化植物的行为进行惩罚,以保护城市绿化成果。
隋唐时期,洛阳城绿化植物“千姿百态美丽的外形,丰富了环境的空间变化。树木的高低错落,树冠的大小差异,形状的多种多样,打破了建筑物的平直单调而变得生动、活泼、多样,从而加深了城镇环境的空间感和层次感。各类植物随着季节变化,呈现出不同季相色彩”[30],构成了洛阳城市景观的重要部分,增加了城市的山林之美和自然之趣,能够愉悦居民的心情,满足士大夫修身养性的需求。白居易《池上竹下作》诗就指出:“水能性淡为吾友,竹解心虚即我师。”[4]5014裴度洛阳宅内“竹木丛萃”,“花木万株”,常“以诗酒琴书自乐”[20]4432。洛阳文人士大夫通过园林宅第的绿化,营造了一种幽静的生活环境,使城市生活诗化和雅化,将闲适与逸趣融入日常生活中,使之成为一种颇具标志性的城市生活方式[31]。此外,绿化植物可以净化空气、调节小气候,对改善城市环境有着积极的作用。研究表明:冬季严寒、多风的天气,绿化树木能降低风速,提高最低温度,使气温不至于降得过低;夏季绿化树冠能够吸收大部分的太阳辐射,使温度增加不多,绿地内的气温比非绿地的低3—5℃[32]。因此,唐人在夏季,多寻找绿化好的场所避暑。白居易诗亦云:“何处堪避暑?林间背日楼。”[4]5128唐人在生活实践中,认识到绿化植物在调节气温上的作用。
自然环境既为隋唐洛阳城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条件,频繁的自然灾害又会影响洛阳城绿化,而人类自身的活动是隋唐洛阳城市环境最大的影响因素,特别是唐末五代持续的战争,不仅直接摧毁了城市绿化植物,而且破坏了城市绿化的管理制度和社会基础,洛阳城市环境逐渐恶化,最终使洛阳城走向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