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者网络视角下互联网供应链金融形成研究

□文/ 徐 刚 周 涛 陈志诚

（1.中国建设银行温州分行；2.温州大学 浙江·温州）

［提要］ 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新兴的互联网供应链金融模式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传统供应链金融的弊端，但新模式的发展之路往往困难重重，许多企业都以失败落幕，而京东金融作为互联网供应链金融的典型案例，凭借着市场的先机与自身的优势，在该领域得到迅速的发展。因此，针对互联网供应链金融模式难以发展的问题，对京东金融的供应链金融模式进行研究，寻找其成功的因素，并根据行动者网络理论深度剖析京东金融成功的经历，找到各个阶段面临的困难与解决的方法。最后结合案例分析，“ 京东金融”作为行动者网络的核心行动者是互联网供应链金融模式构建成功的关键，平衡了各行动者之间的利益关系。

一、引言

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工业和信息化部在2019 年9 月20 日发布，中小企业作为我国企业的构成主体，在2018 年底数量就已超过3，000 万家，不仅贡献了全国50%以上的税收，60%以上的GDP，70%以上的技术创新成果，还为我国提供了海量的就业岗位。但是中小企业融资难的问题却一直存在，许多企业无法通过银行借贷获得足够和及时的资金，同时供应链中核心企业采取赊账的运作更是增加了上下游中小企业的资金压力。从科法丝对中国中小企业的支付状态的研究表明，在2016 年中国中小企业赊账比率依旧高达78%，平均账期从2014 年的57 天增长至68 天，如何保持资金链不断裂也成为了广大中小企业最为关心的问题。为了能够更好地满足中小企业的融资需求，金融产品不断地进行创新和改良，供应链金融也在这发展浪潮中逐渐起势。

随着时间的流逝，由银行主导的传统供应链金融模式逐渐显露出了弊端，其单一的金融产品无法满足企业的需求，对核心企业过度的资源倾斜也造成了供应链的不稳定。与此同时，互联网技术的日益普及也促使了许多互联网金融机构与电商平台的诞生，它们开始尝试建立以自身为主体的供应链金融模式，新的模式满足了很多中小企业的融资问题，并且在信息方面做到了更好地交互，降低了原有的风险。互联网供应链金融应运而生，相较于传统的供应链金融模式，它能够利用大数据更好地去了解客户为他们定制专属的融资方案。京东就是第一批探索者中的一员，它旗下的京东金融目前也成为了行业的佼佼者。因此，为了更好地去了解互联网供应链金融模式的构成与发展，本文采取了案例研究和行动者网络理论（ANT）的研究方法，选择以京东金融进行案例分析，讲述京东金融的构成与发展，并从行动者网络理论的角度对其供应链金融模式发展进行分析。

二、国内外研究现状

（一）行动者网络理论。行动者网络理论本质上来说是一种社会学分析方法，最初是由法国社会学家Callon（1986）与Latour（1993）提出。在1986 年的“行动者网络的社会学，电动车案例”一文中，卡龙首次提出了行动者网络这一概念。1988 年拉图尔又出版了《法国的巴斯德化》，通过观察分析巴斯德的微生物实验室的扩展与法国社会结构之间的共生关系，成功构建了一个行动者网络结构，为科学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研究视角。行动者网络理论主要研究的对象是人与非人行动者之间相互作用并形成的异质性网络，学者们认为科学实践和它的社会背景虽然是同一个过程中产生，但是两者不具有因果关系，它们只是相互建构、共同演进。其中，三个概念在行动者网络理论中占据着很高的地位，它们分别是：行动者、转义、网络。

1、行动者。目前行动者的概念大多是以拉图尔提出的为标准。拉图尔在《Science in Action》一书中认为行动者是广义的，不仅是指人类，也包括了非人的存在和力量，只要能够造成差异，它们就可以成为行动者。但这些非人的存在与力量都需要代言人或者是代理人来表达它们的意愿。行动者也必须要有行动，研究者每次都需要重新找出各行动者的行动，并重新解释行动者是什么。

2、转义。转义可以说是异质性网络中各个行动者交流的必要条件，行动者将其他行动者的需求与问题转换成自己的语言。行动者网络理论认为所有的行动者都是转义者，而成功的转义也要求行动者满意进入网络后的转变。

3、网络。行动者网络理论中的网络与纯技术意义上的网络存在着不小的差异，它主要是用于描述连接的方法，让非人类行动者在其中的地位得到提升，能够等同于人类行动者的地位。这里网络强调的是行动者之间相互的影响与变化的过程。

（二）互联网供应链金融。互联网供应链金融是以传统供应链金融为基础，从原先的单一核心向多主体互动转变，金融产品提供者也从原先的银行拓展成现在多种多样的金融机构。吴艺（2017）提出任何供应链运营都可以从供应链结构、供应链流程与供应链要素来刻画，不过互联网供应链金融与传统供应链金融在这三方面有着很大的区别。

从供应链结构来说，传统的供应链金融一般是银行以核心企业为出发点向其客户与供应商提供融资服务。而在利用网络获得更多的信息资源之后，互联网供应链金融开始拓展核心企业的功能，不再单纯地把它当作一个组织者，而是成为了互联网供应链的平台建设者、管理者甚至是规则的制定者。互联网供应链中的参与主体范围也得到了极大地扩展，不再是单一的上下游关系，上下游本身就绕过核心企业形成了相互影响的网络结构，参与者从以前的间接利益相关方变为了现在的直接利益相关方。

要素方面在进入互联网供应链金融阶段之后开始强调对无形信息流的把握，要及时收集掌握准确的物流与商流信息。这就要求整个网络能够将交易结构和交易关系变得更加清晰，同时也要让各方在信息维度上实现高度的融合。

基于此，互联网供应链金融模式将信息作为关键的桥梁，企业之间、企业与银行之间都时刻进行着信息的交流，将供应链中的各个组织连接了起来形成了一个闭环模式，这样使得银行能够准确掌握各个企业的具体情况，有效地规避了风险。

三、研究设计

（一）案例选择和数据收集。不同于其他互联网供应链金融平台，“京东金融”不仅是最早起步的那一批企业，目前的规模也是在行业前列，拥有电商平台的基础以及京东快递的物流资源，发展更为迅速，能够分析的内容也更为丰富。同时，“京东金融”发展的各个阶段也都有着鲜明的特点，更容易找出面临的问题便于分析。为了确保“京东金融”数据的准确性与多样性，参考资料大都是来源于企业公开数据、媒体新闻报道、主要负责人访谈等。

（二）研究方法。本文采取案例研究的方法，选取“京东金融”作为研究对象，研究“京东金融”的互联网供应链金融模式，根据行动者网络理论从“京东金融”的发展过程中找出各阶段的行动者，研究其互联网供应链金融模式发展与演进过程，找出影响发展的各个因素与下一步改进的方向。除此之外，本文也利用行动者网络理论分析了“京东金融”供应链金融模式中行动者网络的构建与转义过程，综合考虑第三方金融机构、平台企业、平台用户等人类行动者，以及资源、运营环境等非人类行动者在共同构建行动者网络的角色作用。

（三）案例介绍

1、平台介绍。京东金融最早自京东集团内部诞生，以金融科技服务为主要业务，于2013 年10 月开始独立运营。京东金融凭借在大数据技术上特有的优势，吸引了很多银行、保险公司等金融机构与之开展合作，为数亿消费者准确地提供了合适的金融产品与信贷服务，并引入人工智能用于风险管控，降低了所需承担的风险。

图1 “ 京东金融”供应链模式主体图

在个人金融领域，京东金融研发了“京东金融APP”进入移动端方便个人用户使用，包括白条、金条、京东支付、产品众筹等金融服务，涉及到了消费金融、支付、众筹等金融领域。在企业金融领域，京东金融不仅仅为上千万的线上线下小微企业提供了快捷、稳定、安全的金融服务，研发设计了京保贝、京小贷、金采、快银等金融产品，为符合标准的企业提供融资、信用贷款等金融服务，解决了它们的资金问题，还将许多金融机构纳入服务范围，针对它们不同的问题给出了相应的数字化解决方案，从而提高了服务实体经济的效率。

2、供应链业务发展概况。京东最早推出供应链金融服务是在2012 年11 月27 日，京东与中国银行北京分行达成了合作共识并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一起为京东商城的供应商们提供供应链金融服务。截至2012 年底，京东获得的融资已达15 亿美元，另外京东也从中国银行、工商银行等多家金融机构获得了超过50 亿元人民币的授信业务，可谓是成果颇丰。

在最开始，京东主要是以京东商城为媒介，将供应商与银行连结起来，由银行来向供应商提供融资支持。但受限于风险和成本的考量，京东供应链金融服务的贷款利率要比基准利率高10%～30%。除此之外，由于银行冗长的审批环节，与银行合作会导致放款效率变低，资金往往要经过几个周期才能放款，供应商无法及时获得资金。在经过得失的衡量之后，京东选择解除与银行的合作，将平台所能获得的信息进行整合分析之后，基于大数据信用风险评估制定信贷方案，独立地提供供应链金融服务，例如京保贝、京小贝、创新产品动产融资等，加快了放款的效率，并收获一致好评。

四、“ 京东金融”行动者网络的形成

（一）“ 京东金融”行动者网络构成。不同的行动者在行动者网络中的地位与作用都是不同的，根据这点可以把行动者大致分成核心行动者、主要行动者和共同行动者。行动者的地位与作用也不是固定的，它们可能会随着网络不同阶段的发展而改变。“京东金融”在各个阶段都是核心行动者，它在核心枢纽的位置协调着其他行动者的联系，解决“强制通行点”的问题。在京东刚开始尝试供应链金融模式的初创期，客户方面已经依靠京东商城这一平台有了很大的基础，平台的供应商对于资金有着很高的需求。京东为了满足客户的需求也为了降低风险，与银行达成合作。以京东商城为媒介，银行为平台供应商提供融资服务，如图1 所示。银行专业的配套服务的确能够满足客户们的需求，在初期也迅速积累了许多用户。但很快新的问题又产生了，银行冗长的手续使得放款周期大大加长，许多供应商无法及时获得资金进行周转。另外，银行与“京东金融”的合作也让金融服务的利率比基准利率高出10%～30%，加大了供应商的资金成本。在发展期，“京东金融”想要摆脱原有的困境得到迅速的发展，就必须要提高资金流转的效率，降低融资服务的利率，提高客户的满意度。于是“京东金融”结束了与银行的合作，独立地提供供应链金融服务，利用供应商在平台所积累的数据对他们各自进行风险评估。“京东金融”与供应商的直接对接大大节省了放款所需的步骤与时间，贷款的利率也得到了控制。同时，“京东金融”还将平台商家都纳入到了客户范围，客户人数与放款量都翻了好几倍。由此可见，不同阶段行动者网络面临的问题都是不同的，而主要行动者会通过各方的协调解决问题，将其他行动者集聚到强制通信点上。（图1）

（二）基于行动者网络视角的“ 京东金融”互联网供应链金融形成分析

1、“ 京东金融”行动者网络中的行动者。从行动者网络理论来看，“京东金融”在构建互联网供应链金融模式过程中的相关资源都可以是行动者。平台供应商、平台商家、个人用户、银行、金融机构、正常纳税企业等人类行动者与“京东金融”平台、京东快递的物流资源等非人类行动者因为共同的利益，相互影响联结，最终都成为了互联网供应链金融模式中的一员。它们将各自的资源集合起来解决了各阶段行动者网络所面临的问题，让各方都得到了更多的收益。“京东金融”在每个阶段都负责协同各类行动者进行行为互动、构建合作网络、提高运作效率，从而实现供应链金融新模式的构建与整体利益提高的目标。因此，随着“京东金融”的供应链模式不同阶段的变化，网络中的行动者同样也会不断变化。如图2 所示，在初创期、发展期、成熟期三个阶段之中，“京东金融”行动者网络的行动者在不断变化。（图2）

2、“ 京东金融”行动者网络中各阶段的转义。在“京东金融”的初创期，为了满足平台供应商的资金需求，“京东金融”将拥有丰富经验的银行拉入行动者网络，由银行向供应商提供配套服务。在此阶段，“京东金融”针对部分平台供应商融资困难的问题，指出了银行与供应商之间利益实现的途径，即以京东商城为媒介搭建一个提供金融服务的平台。“京东金融”帮助供应商找到了获得融资的途径，也拓展了银行的业务，同时也增强了自身的影响力并收集到了更多的数据。“京东金融”通过给供应商与银行搭建联结的桥梁，让构建互联网供应链金融模式成为其他行动者实现目标的“强制通行点”。总而言之，“京东金融”通过与银行达成合作，为平台供应商提供了配套的融资服务，解决了供应商资金周转困难，融资无处可寻的问题，并吸引了更多供应商与金融机构加入其中，提升了自身的影响力。银行、供应商与“京东金融”都收获颇丰，合作的良性循环也帮助“京东金融”能够更好地利用各方的资源扩大平台规模。

图2 “ 京东金融”行动者网络主体演化图

在“京东金融”的发展期，虽然许多供应商都选择从银行获取融资服务，但贷款利率高和放款周期长等问题使得平台的放款效率得不到进一步的提升。同时，银行在审核过程中也无法准确地获取供应商的情况，这让许多供应商无法及时得到所需的资金用于周转。在衡量得失后，“京东金融”选择放弃与银行的合作，独立地提供供应链金融服务，依靠其电商平台多年累积的数据库对平台供应商都进行了风险评估，针对不同风险等级的信贷主体制定不同的信贷方案，提升了放款效率。同时，“京东金融”也将旗下的京东快递加入行动者网络，深化了与供应商之间的合作，节省了放贷的步骤与周期，降低了供应商们物流的成本，使得更多的资金用于周转。“京东金融”以三分钟放贷作为宣传语，凭借极短的放贷时间，宽松的获取条件，迅速获得了大量用户。最后，“京东金融”与其他金融机构进行协调沟通，确定合作的方向，各方行动者都成为了利益的共同体，进一步拓展了平台的规模也稳定了互联网供应链金融模式。

在“京东金融”的成熟期，平台的规模不断扩大，但坏账也随之增长，许多用户利用规则的漏洞进行盈利。同时，平台供应商与商人的潜在用户也所剩无几，因此“京东金融”推出了新的金融产品，面向个人用户与正常纳税企业。“京东金融”为了吸引更多的用户加入，不断地推出各类优惠活动，也通过广告进行着线下与线上地双线宣传，这让很多拥有资金需求的个人用户加入“京东金融”。庞大的个人用户群体给平台的发展注入了新的动力，特别是每次电商活动日，放款量达到了平时的数倍。个人用户的激增不仅加速了金融服务的发展，也带动了电商的销售，这使得电商拥有了更多的客户群体，而京东快递也得到了更多的资源；在另一方面，“京东金融”改进了风险评估的模型，并加强了对客户信息的收集与分析，对于信用不达标的客户，暂不提供金融服务，而对优质客户提供更为个性化的金融服务，针对性地解决客户需求。综上所述，在成熟期，“京东金融”将个人用户纳入到了客户群体之中，利用各自优惠措施开展宣传，在吸纳更多金融服务客户的同时带动电商平台以及物流产业地发展。随着平台地扩大，各类金融服务所对应的服务群体也更加明确，金融服务也变得更为贴近客户需求。“京东金融”通过不断协调各方行动者，实现了新型模式的改进与规模的扩大。

3、“京东金融”行动者网络。从上面三个阶段的发展历程可以看出，“京东金融”作为行动者网络的核心行动者是互联网供应链金融模式构建成功的关键，它平衡了各行动者之间的利益关系，让该模式中各个环节的成员都成为了利益共同体。在构建过程中，“京东金融”作为最初的提出者，凭借着自身电商平台资源的优势，在网络之中把控住了主导权，并一步步地加深自身的影响力。“京东金融”又集中利用各方的资源，解决了各阶段网络面临的问题，让行动者都获得足够的利益。“京东金融”再借由这些经济利益进行宣传，吸引更多的投资者与客户加入其中，形成了一个良心的循环。因此，平台企业发展供应链金融模式需要构建高异构性的行动者网络，发挥核心行动者的领导作用，协调各方行动者，集中资源解决问题，通过“强制通行点”，最终实现各方利益的提升。

五、结论与展望

互联网供应链金融发展至今已经有了赫然的成果，不断增长的市场占有率与平台规模的迅速扩大也证明了该金融模式能够更好地满足现有的需求。本文以行动者网络理论对“京东金融”构成互联网供应链金融模式的过程进行分析，明确各个阶段的行动者和网络面临的问题，再找出行动者为解决问题采取的措施。通过对“京东金融”的案例分析，可以看出“京东金融”作为网络的核心行动者充分发挥了领导作用，通过利益让各方进行合作，统筹资源解决行动者网络整体所面临的问题，最后使得以其为中心的互联网供应链得以形成，所有行动者都从中获益。这个案例让核心行动者领导作用的重要性愈发凸显，而利益的重要程度也不言而喻。

在对“京东金融”互联网供应链金融形成过程进行分析之后，可以得出一些启示：首先，解决问题时，要清楚与此相关的各个行动者之间的联系，清晰地认识到问题产生的原因；其次，想要成功搭建一个网络，需要丰富网络的成员，成员越多可利用的资源也就越多，能够获得更多的经济利益，网络的吸引力也就随着增强；最后，一个网络（互联网供应链）之中需要有引导者，由它牵头将其他行动者拉入其中，实现利益的交互，这样不仅能够提高资源的利用率，也能加快网络的壮大速度。

因此，本文以“京东金融”为案例进行研究，利用行动者网络理论分析探讨了互联网供应链金融的形成，既补充了该方面的理论研究，也为相关企业分析增添了一个新的视角，同时还拓展了行动者网络理论的应用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