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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古代诗词歌曲《杏花天影》的音乐分析

2021-04-08安欣华

文艺生活·中旬刊 2021年7期
关键词:李泽厚合肥本体

安欣华

(南方歌舞团有限公司,广东 广州510000)

一、前言

姜白石是南宋著名的音乐家、文学家,他一生清贫,几次求仕之途均未能如愿。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附势媚俗,做一些屈服权贵之举,依然保持纯洁高尚的德操和高雅的志趣。他一生留下了许多经典的艺术作品,其中的《白石道人歌曲》是一部带有旁谱的词乐作品集,其中的《杏花天影》是他优秀的作品之一,也是他作品中体现“情本体”含义的代表。

二、作品中体现的“爱情”主题

贯穿姜白石词作中最重要的感情是他的一段爱情往事,他的词作中有很多地方都能看到一些爱情的影子。在其《淡黄柳》的小序中说:“客居合肥南城赤阑桥之西,巷陌凄凉,与江左异。唯柳色夹道,依依可怜。”在另一首《凄凉犯》的序中也说到:“合肥巷陌皆种柳,秋风夕起骚骚然。”他屡次在词中提到合肥这个地方,为什么姜白石对合肥如此念念不忘?是因为那里有一个他怀念的女子,有一段他割舍不掉的情感。姜白石对合肥女子情真意切,久久不能忘怀,他的这份“爱情”是他内心最珍贵的一份“情”,是人生漫漫长路上的关怀之情。

姜白石作品中的“爱情”并不是风花雪月场所的轻浮之情,而是他心中难以割舍的忠诚之情。姜白石初遇合肥女子时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在青春的大好年华与女子互生爱慕之情,随后,白石便开始了对合肥女子长达二十几年的情感旅程。姜白石三十二岁时结识了诗人萧德藻,并与其侄女结婚,萧德藻偕其同赴湖州,也就是这一年,姜白石与合肥女子分离,并在这一年写下《踏莎行》,表达了他对合肥女子的相思之情。在词前小序中记载这是“感梦而作”,表达的就是他在离开合肥之时,旅途中梦见了合肥女子,醒后感慨良多,不禁写下了他的感怀之作。尤其是最后一句“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表现了白石对该女子的惜爱之情,全部浸透在他的词句里,伤心离别之情,实在令人感叹。姜白石结婚后第二次去合肥,这时的合肥女子已出嫁,白石颇为感慨,也正是在这一段时间,他写下了很多关于爱情的词作,如《暗香》、《疏影》、《淡黄柳》、《长亭怨慢》等,这些爱情词全都反映出了白石对合肥女子的情感,这份感情真挚而纯朴,就算多年过去了,白石已步入中年,他仍然放不下心中的这份情意,在《鹧鸪天·元夕有所梦》中写道“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该词中,白石对合肥女子的相思之情,情深意浓,让我们很难想象,这是时隔二十多年的感情。姜白石对此合肥女子的感情真挚,从一而终,他的大多数词作也都可见到这段感情的影子,这是他内心的“孤往之怀”,是他对女性的一种平等关爱,对女性的一种人文关照。《杏花天影》便是他爱情词作的代表。

三、音乐作品《杏花天影》的本体分析

《杏花天影》音乐根据词的上下片分为两个段落,每段四个乐句,两段的旋律基本相同,形成了平行的曲式构架。乐曲采用的是七声雅乐羽调式。七声雅乐音阶具有古朴典雅的基调,而羽调式的运用又使得乐曲蒙上了深深的忧郁,让人一唱三叹。

首句“绿丝低拂鸳鸯浦”即把我们带入了作者的想象之中,虽然江南早春,但正月初二,柳树也不可能“绿丝低拂”,只是因为姜白石对合肥之柳印象深刻,所以见到金陵岸边垂柳,再次想起了合肥,勾起了心中的牵挂。乐曲以跳进与级进的交替进行进入,“绿丝低拂”两个六度的上行大跳把作者心中的愁思一泄而出,随后旋律出现的反向级进犹如回落的心潮,对“鸳鸯浦”的幻想更加衬托了其心中的孤寂,其结束在“羽”音的上五度音“角”音上,更形象表现了姜白石愁绪万千的情怀。

“想桃叶当时唤渡”此句更是借桃叶暗喻所思之人,姜白石由“桃叶渡”的人文景观联想到了王献之的恋情歌辞,便托物抒感,蕴含着对合肥伊人的深挚之情。此句旋律先是上行大跳五度,然后一个下行级进过渡再下行四度跳进,紧接着升“商”音做辅助性质的出现烘托出了浓烈的伤感情调,最后乐句的结束与第一句相呼应,结束在“角”音,这样在使得旋律低回曲折的同时更使人闻之心碎。

“又将愁眼与春风”回到内心深处,因为上一句作者想到了“桃叶渡”的典故,以此引起了无限的离愁,所以承接此句,以愁苦的眼神面对春风。此乐句中雅乐特有的“变徵音”出现使旋律的骚雅风格展现,“与”字音把作者遥望淮楚的迷茫眼神尽显无余,此句结束音停留在“变宫”音上,这种不稳定感更加渲染了姜白石内心世界的孤楚,使其那种“柳可再见,而人却难觅”的复杂心境得到了充分的展现。

“待去,倚兰桡更少驻”一句是乐曲上半部分的高潮,重点在“待去”与“少驻”上。姜白石此次经过的金陵距合肥最近,一经解缆,就会越行越远了,故言“待去”。然而行动上却是“少驻”,这是一种言欲去而又不忍离去,势必要行而又不由自主地停舟少驻。“待去”以六度上行大跳把旋律带入高音区徘徊,整曲上叠结束在“羽”音上,强调了调性,也确定了思人怀旧的基调。

乐曲的下片开头做了换头处理,“金陵路、莺吟燕舞”此句换头的变化在于起音处就以高音进入,使旋律一直回旋在高音区,表达作者的心情一下激动起来,金陵路上春意如此美好,我与心爱之人曾欢歌笑语。但随后旋律回归统一,反衬出作者心中的这份美好转眼即逝,再回首已是前缘不再,旧俗难逢了,于是再次陷入别离的愁苦,运用“算潮水、知人最苦”这样悲泣的句子与“金陵路、莺吟燕舞”形成强烈的情感对比,算来唯有潮水最知其苦。“满汀芳草不成归”是借用《楚辞·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的语意,含意凄切,离散之愁。“满汀芳草”是对未来的推想,此次离去却心系合肥,未来茫茫,归却难成,故“不成归”。

结束句以反问形式“日暮,更移舟向甚处”,天色已暮,更使心中惘然,作者将迷茫凄楚之情更推进一层,反问的嘎然而止,越发让人觉得与所恋之人相见无期,前路迷离苍茫之感。这种欲不去而不能,欲去而又不忍的徘徊回顾,无限痛楚之情,都被倾注于词乐之中。

四、作品中所蕴含的“情本体”涵义

李泽厚先生在1987年《主体性的哲学提纲之三》中出现了“情感本体论”这一概念,首次将“情”提升到哲学概念,并且把“情”提升到本体论的高度来探讨。

这里的“情本体”关注的并不是某些具体的问题,而是整个人生的皈依问题。“人类学本体论一方面承认人的自然欲望(情)的合理性,给予它以充分肯定和重视,另一方面,注重充分体现人之不同于动物的独特性的理性凝聚”①。二者的融合与互相借鉴便形成了“审美感性”。对于审美这个概念来说,讲的并不是理性蕴涵于感性之中,而是感性的本身就是因为理性积淀而成。也正因此,“情本体”最好的阐释了什么是人生本体的问题。

中国传统的乐感文化和实用理性成为了“情本体”中的“情”这一概念的主要思想来源。在中国文化的传统中,巫史文化是重要的内容,人类通过神秘的巫术活动与神灵沟通,所以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人和神不像西方宗教中的天国与尘世那样界线分明。中国传统儒家文化中继承了中国巫史传统的“一个世界”概念,认为人活着的意义是在此世,而并非在前世或来世。活着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但是并不能因为不易就要放弃,所以在中国古代,人们把生命和情感融入这茫茫宇宙世界,赋予它活力与内容,将“‘人活着’和自然界的存在和生育,看作宇宙自然的‘大德’”②。在浩瀚的宇宙中活下去,因为宇宙是有“情”的,人生是有“情”的,我们生活在以亲情为核心,并向整个人生漫延开来的情感的世界,这使我们的人生有了重要的活的意义。李泽厚在回答梁燕城提出的最后信念问题时说:“我认为是情感,人生的意义在于情感。包括人与上帝的关系,最后还是一种情感问题,不是认识关系。”③

作为人生本体的“情”,其具体内涵就是在于,人活着对生命、对亲人、对爱人、对朋友、对家园的各种关系、情感之中。这种情感无关乎天国上帝,也无关乎道德伦理,更无关乎主义理想,刨除这些,让我们更加关注的就是亲人之情、爱人之情、师生之情、朋友之情、故乡之情、爱国之情、山水花鸟之情、普救众生之襟怀以及认识发现的快乐、发明创造的快乐、战胜困难的快乐,来作为人生真谛、生活真理。我们应该在日常生活中去珍视、珍惜、爱护它们“为什么不去认真的感受、体验、领悟、探寻、发掘、敞开它们呢?”④就这一层面而言,姜白石通过自身的艺术创作,深刻表现出了对这种种“情”的向往,在《杏花天影》中蕴含的“情本体”,正使姜白石成为一位有情有义的性情中人。他用生命的价值与意义来抒写自己内心的精神世界:对“爱情”的渴望,对浪漫生活的向往。他给我们展示的是一个作为活着的“人”的内心世界,这也正是他所展现给我们的“情本体”。

注释:

①李泽厚.实用理性与乐感文化[M].北京:三联书店,2003:55-72.

②李泽厚.世纪新梦[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22.

③李泽厚.世纪新梦[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22.

④李泽厚.世纪新梦[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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