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2015年新疆农业用水时空变化与政策驱动研究
——基于农作物水足迹的统计分析
2021-04-07龙爱华邓晓雅
张 沛,龙爱华,海 洋,邓晓雅,王 浩,刘 静,李 扬
(中国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流域水循环模拟与调控国家重点实验室,北京100038)
0 引言
全球农业用水占总用水量的70%~75%[1-3],农业用水是人类开发利用水资源系统以及影响生态系统的主要扰动因素,科学地定量农业用水是合理配置与调控区域水资源开发利用的基础工作[4]。长期以来,我国依赖传统逐级统计的用水量计算方法,实践证明其准确性有待改进。以新疆农业用水统计为例,据2001—2010年新疆水资源公报,新疆农业用水量从2001年的463.85×108m3缓慢增加至2010年的495.95×108m3,而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第一次水利普查结果显示,2011年新疆农业用水达到了591.75×108m3,这一突变凸显出传统的区域农业用水量统计存在一定的问题。源于虚拟水理论方法的水足迹概念理论与方法为真实测量农业用水量提供了一种新思路和新方法,水足迹理论可以真实地反映一个地区或一个国家对水资源的真实需求和占用情况,用以表达人类对水资源系统水资源量的压力大小[5-6]。目前,国际上对农作物水足迹的研究大致集中在3个方面:一是对大宗和典型农作物生产水足迹的时空演变进行探讨[7-10],或者横向比较不同区域间农作物水足迹的差异及影响因素[11-12],为解决水资源短缺和创新水资源管理体制提供新思路[6];二是基于农作物水足迹对水资源压力和用水结构、效率进行评价[13-15],对农业种植结构进行优化[16];三是对影响农作物生产水足迹的气象和农业投入因素进行初步探索[17-19]。通过以上分析可知,水足迹理论从系统的角度出发,将经济、政策、资源与环境结合起来,从外部入手寻求解决途径,从宏观政策方面而不仅是从技术方面探究水资源消耗问题。农作物水足迹核算是研究其他行业、产业生产和消费水足迹的基础,可以为解决水资源紧缺地区水安全与农业用水科学调控提供参考[20-21]。
作为我国重要的农产品生产基地,新疆生产了全国棉花的63%、甜菜的56%、葡萄的20%、梨的6%和粮食的2%[22],干旱缺水的新疆成为大量输出高耗水农产品的典型,新疆农业用水量不仅长期以来占到其经济社会总用水量的95%以上。进入21世纪以来,农业灌溉规模更是不断膨胀,农业用水日益挤占生态环境用水,严重危害本底十分脆弱的生态环境[23],农业用水在未来也将会面临巨大的挑战[24],但现有统计数据难以客观描述新疆农业耗用的水资源量。因此,借助水足迹理论,探究在农业生产规模日益扩大的背景下农业生产活动消耗的水资源,及其在时空上的分布和演变是本研究的核心问题,也是当地政府和诸多学者最关注的焦点之一。此外,工业基础薄弱等导致新疆区域经济欠发达,国家和新疆当地政府实施的一系列经济发展战略和政策对农业用水的影响是本文研探的另一问题。
本文以水足迹理论为指导,研究新疆28年间(1988—2015年)农作物水足迹的时空分布及演变过程,探究新疆农作物水足迹增长的变化及驱动机制,揭示农作物水足迹与国家、地方政策和社会活动之间的关系,以期为深入解析新疆农业增长与水资源开发利用及生态环境之间的时空演化关系,以及相关决策与政策制定提供参考。
1 数据与方法
1.1 研究区概况
新疆深居亚欧大陆内陆腹地,位于73°25′~96°24′E、34°09′~49°08′N之间,总面积1.66×106km2,区内地形地貌从北至南呈现鲜明的“三山夹两盆”格局,分别为阿尔泰山脉、天山山脉和昆仑山山脉,以及阿尔泰山脉与天山山脉之间的准噶尔盆地、天山山脉与昆仑山山脉之间的塔里木盆地,其中天山山脉将新疆地域分为北疆、南疆和东疆三大区域。区内大部分区域气候干燥、降雨稀少,新疆多年平均年降水量为146.4 mm,其中北疆、南疆和东疆年均降水分别为215.0 mm、70.7 mm和21.7 mm;年均蒸发能力为1 600~2 300 mm,年均日照时数2 808.6 h。由于年温差、日温差均较大,冬寒夏热,发展农业生产的光、热和土地资源条件十分优越。据统计,2015年新疆农作物总种植面积为6.13×106hm2,其中棉花的种植面积2.27×106hm2,小麦、玉米种植面积分别为1.24×106hm2和0.96×106hm2;同期新疆总供水量577.18×108m3,其中国民经济用水561.37×108m3;国民经济用水中农业灌溉540.61×108m3①数据来源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水利厅《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水资源公报2015》。,分别占第一产业用水、国民经济用水、新疆总用水的98.94%、96.30%和93.84%,是新疆用水的绝对主体。
1.2 研究方法
(1)农作物水足迹计算
本次研究采用联合国粮农组织的Cropwat模型[25-26]区分计算了农作物水足迹中的蓝水足迹与绿水足迹,由于农作物灰水足迹的计算方法及指标尚未统一认识[27],且新疆的农业灰水足迹量相对较小[28],本次研究暂不考虑灰水足迹。农作物绿水足迹的计算公式为
式中:WFPgreen为农作物绿水足迹(m3·t-1);CWUgreen为农作物绿水用量(m3·hm-2);Y(yield)为农作物单位面积产量(t·hm-2);ETgreen为农作物绿水需水量(mm);10是常量因子,是将水的深度(mm)转化为单位陆地面积水量(m3·hm-2)的转换系数;总和∑计算的是从种植日期(第一天)到收获日期的积累量(lgp为length of growth process,表示生长期的长度,以日计量);ETc为农作物蒸发蒸腾量(mm),采用FAO推荐的Cropwat 8.0软件计算;Peff为有效降雨量(mm)。
农作物水足迹蓝水足迹的计算公式为式中:WFPblue为农作物蓝水足迹(m3·t-1);CWUblue为农作物蓝水用量(m3·hm-2);ETblue为农作物蓝水需水量(mm)。其他量与上式相同。
计算得到新疆各个生产单元农作物生产的蓝水、绿水足迹后,蓝水足迹与绿水足迹之和即为农作物水足迹。
式中:CWF(crop water footprint)为农作物水足迹总量;i为农作物的种类。
(2)农作物水足迹的空间计算
农作物蒸散发计算所用的气象数据来自国家气象中心的66个位于新疆境内的气象站,基本覆盖了新疆14个地州市。本次研究以各气象站覆盖区域内的各种典型农作物进行计算,因此以地州市为分析单位的过程中,存在同一农作物多个蓝水、绿水用量的不同结果,为此需要将分析单元内的各个气象站计算结果进行加权,才能够得到该地区该农作物蓝水与绿水用量。本研究选用反距离加权法对该农作物ET0数据进行差值计算[29-30]。
式中:z0为待插值点的估计值;zi为控制点i的z值;di为控制点i与待插值点0之间的距离;n为在估算中用到的控制点的数目;k为指定的幂级,本研究中取值为2。
式中:(x0,y0)为待插值点0的坐标;(xi,yi)为控制点i的坐标;控制点i为气象站点,待插值点0为每个地州市的中心点。
1.3 数据来源
本研究计算了新疆近20种主要农作物的蓝、绿水足迹,所需的降水量、日照、湿度、气温、风速等气象数据来源于国家气象中心(http://www.nmic.cn/),社会经济数据中农业生产相关数据来源于统计年鉴(包括自治区年鉴和兵团年鉴)[31-32],部分缺失年份数据采用时间序列数据插值方法处理补充。本文所涉及的研究区及气象站点分布如图1所示。
2 结果与分析
2.1 新疆农作物水足迹时空变化
图1 研究区概况Fig.1 Map showing the topography and distribution of meteorological stations in Xinjiang
对新疆1988—2015年近20种主要农作物的水足迹计算结果(图2)表明,28年间新疆全境农作物水足迹总量由1988年的130.24×108m3增加到2015年的464.80×108m3,增加了257%,年均增长量为11.95×108m3。新疆1988—2015年农作物水足迹序列的增长趋势表明(y=0.53x2-2.13×103x+2.11×106,R2=0.94),28年间新疆农作物水足迹不仅处于快速增长的阶段,而且增长速率越来越快(Mann-Kendall检验统计量为6.50,P<0.001)[33]。
图2 新疆范围内1988—2015年农作物水足迹总量及增长趋势Fig.2 Total amount and increase tendency of the crop water footprint in Xinjiang from 1988 to 2015
从新疆三大区域空间水足迹增长看,28年间南疆、北疆和东疆三大区域农作物水足迹的增长态势差异显著,南疆农作物水足迹增长量的绝对值最大,趋势也作为明显,北疆次之,东疆相比较弱(见图2)。南疆5个地州市地处干旱少雨的内陆腹地,同时非农经济极其落后,因此扩张农业种植规模便是区域经济增长的主要着力点,农作物水足迹从1988年的73.91×108m3增加到2015年的270.50×108m3,总量增长了266%,年均增加7.02×108m3;北疆地区虽然工业经济相对较为发达,但由于农业发展条件较优、农业基础设施建设较快、规模化经营基础较好,因此其农业种植规模在近30年中获得了不亚于南疆地区的扩张速度,其水足迹从1988年的43.51×108m3增加到2015年的170.07×108m3,增长了291%,年均增长4.52×108m3;东疆地区水资源总量和农业灌溉规模基数小,其水足迹从1988年的12.83×108m3增加到2015年的24.22×108m3,总量增加了88.8%,年均增长量约0.41×108m3。
从14个地州市看,2015年农作物水足迹超过40×108m3的地州市从高到低分别是喀什、阿克苏、昌吉、巴州和塔城。阿克苏和喀什是新疆灌溉规模最大的2个地州市,据2011年新疆水利普查结果,2011年底阿克苏地区和喀什地区灌溉面积分别达0.93×106hm2和0.90×106hm2,占新疆灌溉面积的15.11%和14.64%。克拉玛依市支柱产业是石油化工业,农业规模很小,因此农作物水足迹最小。从14个地州市的年均增长量(图3)可以看出,增长量最高的是阿克苏地区,高达2.73×108m3·a-1,其次是喀什地区,为2.42×108m3·a-1;吐鲁番市农作物水足迹虽然高于阿勒泰地区、克州和乌鲁木齐市,但是年均增长量却很低,为0.04×108m3·a-1,仅仅高于克拉玛依市,这一方面是吐鲁番市水土资源开发历史悠久,但其水资源极其有限,农作物种植规模早已到达其承载力极限,因此近30年年际间变化不显著。
图3 新疆各地州市农作物水足迹年均增长量Fig.3 The annual growth amount of crop water footprint in all prefectures and cities of Xinjiang
与我国“五年计划”的部署相协调,本研究将整个研究时段划分为1991—2000年(“八五”、“九五”期间)、2001—2010年(“十五”、“十一五”期间)和2011—2015年(“十二五”期间)三个时段进行分析的结果(图4)表明,1990年新疆范围内农作物水足迹超过20.00×108m3的地州市分别是昌吉(37.50×108m3)、喀什(33.70×108m3)、阿克苏(30.00×108m3)和伊犁(20.70×108m3)。1991—2000年期间,阿勒泰、博州、哈密、塔城、吐鲁番和伊犁的农作物水足迹量有所下降,其他地州市有不同幅度的上升。2000—2010年期间,各地州市的农作物水足迹量均呈现大幅度上升的趋势,博州、塔城、伊犁等地州市农作物水足迹增长的幅度超过了50%,然而“十二五”期间,仅仅5年内新疆范围内农作物水足迹的增长量为128.00×108m3,比过去20年(1991—2010年)内的增加量(127.00×108m3)还要多,表明自2010年以来开始全面发力的全国对口援疆在一定程度上有力促进了新疆农业规模的迅速膨胀。其中喀什和阿克苏的农作物水足迹分别已经达到99.90×108m3和95.10×108m3,这是塔里木河的两条源流阿克苏河与叶尔羌河流经这两个地州市,区域农业引水便捷。
2.2 新疆农作物蓝水足迹与绿水足迹构成及变化
由于农作物种植结构、经济发展水平和气候条件存在差异,南、北和东疆之间蓝水足迹与绿水足迹的构成差异也较大,见图5。从新疆范围的蓝水足迹与绿水足迹构成[图5(a)]看,新疆农作物绿水足迹总量从1988年的25.68×108m3增加到2015年的89.37×108m3,在农作物水足迹总量中的占比平均为17.05%。可以看出,虽然农作物绿水足迹数量上呈现增加趋势[图5(a)],但在总水足迹中的占比呈现不显著地下降趋势。农作物绿水足迹总量增加原因主要有两个方面,一个是种植面积的扩大,另一个是降水的增多[34-35]。种植面积的扩张一方面使得农作物承受降水的面积增大,降水量增加,有效降水的利用量也相应增加,另一方面不少扩张的种植面积源于对天然绿洲的开发,农业种植替代天然绿洲的结果从用水层面实际也是将生态环境用水转换为人工消耗;近50年来整个新疆地区的降水量呈显著的增加趋势[36],广大干旱区由于降水量少、深层渗漏量小,地表和土壤截留占绝大部分,因此有效降水量相对较高,有些地方可以达到降水量的90%~95%;同时,品种改良也会提高农作物对降水的利用,使绿水足迹增加。
图4 新疆各地州市农作物水足迹空间分布Fig.4 Spatial distribution of crop water footprint in all prefectures and cities of Xinjiang
从空间分布看,南疆地区多年平均年降水量仅为70.7 mm(1988—2015年),使得其绿水足迹多年平均占比仅占农作物水足迹的6.76%[图5(b)];平均降水量比南疆还少的东疆地区农作物绿水足迹占农作物水足迹的比例多年平均仅为3.55%[图5(c)];北疆地区的降水量相对较高,有效降水利用量较南疆和东疆地区高出许多,绿水足迹占比的平均值为31.45%[图5(d)]。
3 新疆农作物水足迹演变的驱动机制
3.1 农作物水足迹增长的原因
气候条件、农业投入和种植结构等是农作物水足迹的变化的主要内在因素[17-19],而从水足迹以及参考农作物蒸发量(ETc)[37]的计算方法来看,农作物种植面积和产量是决定农作物水足迹变化的直接因素。从农作物水足迹与种植面积和农作物产量增长的趋势来看,三者具有较好的一致性(如图6所示),水足迹与种植面积、农作物产量的相关系数分别为0.909和0.925,呈极显著正相关(P<0.001),这主要是因为农作物种植面积与产量之间存在着强烈的共线性。为除去此共线性效应并探究与农作物水足迹的变化最为相关的因素,本研究采用年际间增长率变化来探究二者与水足迹增长之间的同步效应与相关性。
表1 呈现了农作物水足迹与农作物种植面积、总产量年际增长率之间的相关关系的配对t检验结果。农作物水足迹的年际增长率与种植面积年际增长率之间的相关性较总产量年际增长率显著且相关系数达到0.88,并且配对t检验的均值和标准差均小于种植面积的年际增长率,说明农作物水足迹与种植面积之间的相关性与同步效果更强。这是因为新疆“无灌溉则无农业”的模式下种植面积的扩张必然导致灌溉用水量的上升,从而引起了农作物水足迹的升高。由此可见,农作物种植面积的扩张是新疆农作物水足迹增长的核心驱动因素。
3.2 农作物水足迹增长突变及其与相关建设的适应性
图6 新疆农作物水足迹与农作物种植面积、总产量之间的关系Fig.6 Annual variations of crop planting area,crop water footprint and total crop output
28年间,虽然新疆农业增加值在GDP中所占的比重呈现逐年降低的趋势,但农业依然是新疆的支柱型产业,尤其对南疆而言农业仍是国民经济的主导产业[38]。由前述分析可知,农作物水足迹快速增长源于农业种植规模的急剧扩张,为进一步探求进入快速增长的时间节点,对新疆农作物水足迹进行Mann-Kendall突变检验[33],结果如图7所示。检验曲线[图7(a)]显示UF统计量曲线始终大于0且自1997年开始超过了1.96(0.05显著性水平),说明这一时期水足迹总量呈现显著增长趋势且增长势头越来越快。UF统计量曲线和UB统计量曲线相较于2005年处,说明序列在2005年发生突变(F=9.63,P=0.005),即2005年之前水足迹总量增长相对较为缓慢,而2005年之后的增长趋势日益加快。
表1 农作物水足迹年增长率与产量、种植面积年增长率之间的相关关系Table 1 The relationships between annual growth rate of crop water footprint and growth rate of yield,planting area
以2005年作为分界点,分别对1998—2005年和2005—2015年两个阶段进行线性趋势拟合[图7(b)]可知,1988—2005年间水足迹总量虽然有增加趋势,但总体上来说增长速率不高,这一阶段的线性拟合斜率(即整体变化率)为4.41(Mann-Kendall检验统计量为4.17,P<0.001);而2005年之后,增长的趋势更加明显,斜率达到了22.97(检验统计量Z为3.89,P<0.001),即2005年之后水足迹的年均增长量高达22.97×108m3,是前一阶段增长量的5.2倍。
图8 (a)表明南疆水足迹总量的序列增长存在突变点,发生突变的时间为2003年(UB统计量与UF统计量的交点,F=12.42,P=0.002)。2003年之后南疆水足迹的年均增长量(12.87×108m3)是前一阶段(2.87×108m3)的4.48倍[图8(b)]。造成这一突变的主要原因是2003年前后塔里木河近期综合治理部分工程已经建成且尚未形成统一的管理格局,造成了农业灌溉引水的任意与便捷,从而促进了实际灌溉面积的增加。
新疆北部地区(包括东疆的哈密、吐鲁番和北疆的7个地州市)农作物水足迹的Mann-Kendall突变检验的结果[图9(a)]显示,UF统计量曲线与UB统计量曲线相交于2007年,说明新疆北部地区农作物水足迹序列在2007年前后的增长速度存在着显著的差异(F=5.89,P=0.02),即2007年之前增长的趋势较为缓慢,年均增长量(即斜率)为1.77×108m3,而2007年之后年均增长量为9.12×108m3,是前一阶段的5.15倍[图9(b)]。这可能与2006年北疆地区“引额济乌”、“引额济克”工程全面建成运行有关,同时伊犁河上恰普其海、吉林台等一级水利枢纽也建设完毕,北疆地区农业灌溉便利程度与保证率大大提升,使新疆北部地区耕地面积和农业灌溉面积得以大幅度扩张。
上述分析表明,新疆范围内均在2005年前后(南疆为2003年,北部为2007年)出现了农作物水足迹增长发生突变现象,而其本质是南疆地区和新疆北部地区分别于2003和2007年之后农作物种植面积出现了大幅度的增加。
图9 北疆农作物水足迹Mann-Kendall突变检验与分阶段线性拟合Fig.9 The Mann-Kendall abrupt test(a)and staged linear fitting(b)of crop water footprint in northern Xinjiang
3.3 农业种植面积变化的政策驱动
人类对粮食与经济利益的需求是农业种植面积不断扩张的源动力。新疆在2000年前后已实现粮食的自给自足与粮食安全[39],但在产业优势转移、扶贫攻坚与全国性援疆等政策的驱动下新疆农业种植面积的扩张趋势愈演愈烈。
自1995年以来,新疆政府实施了大企业大集团和“一黑一白”战略,将优势资源转换为经济优势。“一黑一白”战略中的“白”指的是棉花种植以及棉纺织业,相关行业的经济产值占新疆工农业总产值的18%,而棉花种植业的产值更是占到了新疆农业总产值的40%左右,由此可知棉花种植以及棉花初级加工是新疆尤其是南疆地区的占据比较优势的产业部门。大企业大集团和“一黑一白”战略在农业上的体现就是将农业资源优势转化为经济优势的“灰色开发”,在当地政府的默许下,一些个体户、企业老板、建筑承包商、当地和外地居民无规划地开垦土地。例如,喀什地区的伽师县仅2004—2008年农作物种植面积增加了20%[40]。虽然新疆政府已经出台了一些严禁打井开荒的文件,但开地垦荒的势头未得到有效遏制,这在耕地面积近10年保持高速增长的现状可见一斑[41-42]。
2001—2010年西部大开发战略的实施以及中央扶贫等政策对新疆的倾斜,党中央国务院提出了“稳疆兴疆,富民固边”的战略。在农田水利、乡村道路、引水安全等基础设施建设方面陆续制定了一系列援助措施。尤其是在农业种植以及农田水利两个方面的资金投入占到50%~60%,而2001—2004年间仅农田水利建设一项的资金投入占比更是超过了35%[43],这一系列措施则是直接驱动了新疆农业种植面积的扩张。同时,以土地整治、农业综合开发等名目的各部门规划将着眼点放在了农业开发,在新疆被“只做加法不做减法”方式的执行下,导致了灌溉面积持续增加。
2011年以来全国对口援疆工作在农业上及关联产业上的投入促进了新疆农业的进一步发展。2011—2015年对口援疆资金41%用于具有资源比较优势的能源和矿业,32%用于房地产行业,但援疆投资对新疆经济的拉动情况并不理想。这是由于新疆工业基础薄弱、技术水平较低并且远离内地市场,工业发展存在诸多不利条件。另外硬件建设超前于实际发展需求,甚至出现了“只见厂房,不见开工”的现象[44]。鉴于此一部分对口省份或部门最终不得不将援助倾向投资少、见效快的农业开发或改造,典型的手段为建设生态农业科技示范园与高效节水示范区等措施。2011—2015年援疆资金在农业及纺织等轻工业上的投资约640亿元(占援疆投资总额的7%)[44],直接促进了新疆农业的进一步发展。例如2011年,北京市援建1 500万元在策勒县的农十四师的一个牧场开荒180 hm2;2012年和田地区洛浦县的农业生态科技示范园区已经达到了2.07×103hm2。可见,难以在工业发展上取得实效的对口援疆落实到新垦灌溉面积上,政策对新疆农作物种植面积扩张的驱动作用不可小觑。
图10 新疆农作物水足迹增长与政策推行之间的关系(耕地面积数据来源于中国科学院资源环境科学数据中心与文献[42])Fig.10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ncrease of crop water footprint and implementation of policies
按照上述时间节点,将新疆的农作物水足迹与耕地面积变化情况划分为4个阶段来看(图10),在“一黑一白”战略推行前后农作物水足迹与灌溉面积的变化趋势发生了逆转;西部大开发实施与党中央对新疆扶贫工作倾斜之后的10年内,新疆耕地面积的增长量是前10年增长量的2倍,农作物水足迹的增长量更是前10年增长量的9倍;而对口援疆工作全面开展的5年来(2011—2015年),新疆耕地面积增加了1.0×106hm2,而水足迹增长量则是前10年增长量的1.11倍。由此可见,经济发展政策的出台和推行与耕地面积和农作物水足迹的变化关系密切,是驱动新疆地区农业种植面积扩张和农作物水足迹增长的重要因素。
4 结论
本文从水足迹理论出发,采用FAO推荐的Cropwat软件计算了新疆1988—2015年近20种农作物用水消耗,并利用Mann-Kendall趋势和突变检验的方法,分析了28年来新疆农作物水足迹的时空变化,对农作物水足迹驱动因素及驱动机制进行了探索讨论。研究表明,新疆范围内农作物水足迹28年间总量增加了257%;水足迹序列在2005年前后增长出现了突变(南疆为2003年,北部为2007年),后一阶段增长率是前一阶段的3倍以上;从农作物水足迹中蓝水足迹与绿水足迹的构成看,农作物绿水足迹呈持续增加趋势,但其在农作物水足迹总量中的比例略有下降,表明近30年人类活动影响下的蓝水消耗增长超过同期农作物自身对天然降水利用的增长。进一步分析表明,农业种植规模的快速扩张是新疆农作物水足迹大幅度增加的根本原因,而脱贫致富、扶贫攻坚等经济发展需求下的政策(战略)是促进农业种植规模(灌溉面积)持续快速增长的主要驱动因素之一。以解决当地民生问题为目标而制定政策的初衷固然好,但由于新疆可用水资源量少的限制,一味地发展见效快但耗水高、产值低的农业是“竭泽而渔、焚林而猎”,不可持续,由此造成的生态环境退化及次生问题的经济损失更是不可估量。因此在制定相关经济发展战略与决策时应该注重产业结构调整和转型而并非单一追求经济总量的增长,应当以长远的眼光来科学审视经济发展而非仅仅局限于眼前的收益。
新疆水资源极其匮乏,但却承担着国家商品棉基地等农业生产的重要任务,稀缺的水资源随着农产品的转移而向区域外输送,从而形成了以“虚拟水”为实质的“西水东送”格局。在水利工程日趋完善的情况下,如何加强水资源在产业间的合理配置和调控,如何落实最严格的水资源管理制度,支撑新疆的生态文明建设将是未来新疆各级部门的重要课题。同时,从生态补偿的角度,新疆通过农产品向外输送多少虚拟水,这些水又主要输送到哪些省市、哪些部门,将在下一步的研究中进行深入探讨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