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不掉的记忆

苗磊

去年8月底的一天，随着一阵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陪伴市民70年的百货大楼在挖掘机的轰鸣声中落下帷幕。大楼的高度在一点点缩小，外墙玻璃被一块块揭去，不久这里将变成废墟，高楼最终会夷为平地，最后变为城市绿地，这里将是省内最大的城市广场。

大楼即将消失，关于大楼的记忆却并没有褪去。相反，与大楼有关的记忆迅即在我的脑海里涌现，仿佛就在昨天。

1997年阴历二月十九日，那是一个令我终生难忘的日子。经过红娘介绍，一位淳朴的女孩走进了我的生活。媒人说：“今天是农历二月十九日，云龙山逢庙会，不如你们去云龙山赶庙会去吧！可以爬爬云龙山，看看美景，回来再去百货大楼买身衣服，这门亲事就算定下来了。”我们相约而至，云龙山庙会很热闹，我们边走边聊，我怕她饿了，买了一大把烧烤好的羊肉串递到她手里。我在前边走，她在后边跟着我，不知不觉中她手中的羊肉串变少了，我想这羊肉串一定很好吃吧！很快，她手中一根全无，我还天真地想，这么多羊肉串被她吃得一干二净，可见这羊肉串的诱惑力还蛮大的。谁知实情并不是这样，原来她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一根根丢弃在路边的垃圾桶里，当然她丢弃的时候，全都避开了我的眼睛。后来的事实证明，她一点都不喜欢吃羊肉串。

赶完云龙山庙会，我们打车来到市中心的百货大楼。三楼的女装柜台前，女孩驻足良久。她看中了一套衣服，一件西装上衣285元，一条紫红色熨边的裤子87元，又买了一条真牛皮带，总计花了不到400元。虽不算多，但也不少。当时我的家庭拮据，母亲常年多病，几乎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这里是金银玉器的世界，各种金银玉器琳琅满目，看得人应接不暇，似乎每一件金银制品都是专为某一人准备好的，只等有缘人把它带走。女孩在首饰柜台前看来看去，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还不时地询问售货员首饰的价格，拿在手中反复比试，自我欣赏。那些金银首饰价格昂贵，远非我这般低收入工薪群体可以青睐起的。我离女孩很远，撤到一定的距离，始终不敢在她驻足的柜台前停留，她就是想问我这款好看与否，也因为我不在她的跟前，只有临渊羡鱼、望洋兴叹了。

可以说，那一次的百货大楼购物，她是带着一百个不舍离开的。她时常想，她要是能拥有一款那样的金项链该是多么幸福和美好的事情啊！可是因为我的“小气”的缘故，女孩没有实现她的梦想，这成了她郁闷已久的心结。后来她逢人便说我这个人真小气，一点也不大方，这话后来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也成为我永远的痛点。再后来那女孩竟成了我的妻，我们已然相亲相爱二十四年。结婚二十四年来，我被她数落了无数遍，虽然我一次次暗自许愿，等我有钱了，我一定给她买最好的首饰，金耳环金戒指金项链，三金齐全，24K金的，人家有的，咱也要有，一件都不能少。可是这话说了二十多年，誓言发了二十多年，至今我还是没有完成我的心愿。又年又一年，亲爱的妻，我永远欠你一个诺言;一年又一年，百货大楼，我永远欠你一次消费！

在此后的日子里，我无数次走过百货大楼，无论是顺着中山路南下云龙山云龙湖观光，还是沿着淮海西路到新华书店看书学习，还是在彭城广场银座附近候车，总能看到大楼巍然屹立在淮海路与中山路交汇处的身影。“中心城市，城市中心，百货大楼，恭候光临”的广告语挂在大楼的前面，昼夜回响在百万市民的心扉里。

时间，是一个令人猝不及防的东西，它可以改变一切，沧海可以化作桑田，70年的风风雨雨，大楼是几代人的自豪，数十年后的今天，大樓即将成为美好的过去，它将永远存留在每一个彭城人的记忆里。于我而言，百货大楼是孕育我们爱情的地方，是埋在我心底的爱与恋。大楼被永久拆掉了，但拆不掉的是深隐在我心底里的那一份永久的爱的最初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