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建筑灰塑装饰艺术探索

符逸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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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灰塑，民间称之为“灰批”，它以石灰为主要原材料，加上稻草和草纸，特制成草根灰和纸筋灰高浮雕和圆雕需用瓦筒和铜线捆扎成的骨架，先以草根灰堆塑造型，再用纸筋灰细塑表面，待干到一定程度后，绘上各种色彩，其效果极富装饰性，是岭南建筑实用性和装饰性有机结合的艺术典范，也是我国民间工艺的瑰宝之一。

灰塑工艺在唐僖宗中和四年，约公元884年就已存在，盛行于明清两代，尤以祠堂、庙宇、寺观和豪门大宅用之最多。灰塑工艺精细、立体感强、色彩丰富、题材广泛、通俗易懂，具有独特的艺术形式。

1 灰塑在岭南建筑中装饰的应用

灰塑主要运用在建筑装饰中，其装饰的位置通常在墙体、屋脊、门廊等部位。

1.1 墙体灰塑装饰部位

墙体灰塑装饰，又分为照壁装饰、墙楣装饰、楹联装饰、墀头装饰等。

1.1.1 照壁灰塑装饰。照壁即是建筑入口（院门入口）对面的墙，它的主要作用在于遮挡大门内外的视线。在古代的大宅院或重要的厅堂的照壁，上面通常饰有字或雕刻，美化大门的出入口。岭南地区的照壁通常与房屋墙壁结合设置，并以灰塑进行装饰。正中是平铺的琉璃花窗配以精美的灰塑楹联；或正中以近似方形的灰塑图案。

1.1.2 墙楣灰塑装饰。墙楣通常指是在位于墙体最上端檐口之下的部位，采用灰塑做装饰带，使屋檐和墙体之间的相接显得过渡自然，丰富而华丽。墙楣又俗称“花托”。

1.1.3 楹联灰塑装饰。楹联通常作为照壁的两侧，或门口、洞口的两侧的装饰，由灰塑装饰图案和文字组成楹联，根据其形式分为板形、宝囊形、竹节形和芭蕉形。

1.1.4 墀头灰塑装饰。墀头是指山墙左右两端屋檐与墙身之间的过渡部位，其底部通常向外挑出，形象比较突出，是装饰的重点部位之一。岭南地区墀头通常为砖雕和灰塑两种形式。

1.2 屋脊装饰部分

1.2.1 正脊的装饰。岭南地区处于沿海，素有以“船楫为生”，且有划龙舟的习惯，因此，民居的正脊两端高跷形似龙船，又称为龙船脊，是先民对船舟的一种崇拜和热爱。很多祠堂寺庙中，常见陶塑花脊与灰塑配合使用，一般花脊在上，灰塑在下[1]。

1.3 门廊装饰

门廊指巷子入口处的，门楼屋脊的装饰，往往以戏曲人物、动植物为主。

2 岭南灰塑题材

灰塑为一种民间艺术，有独特的艺术形式。灰塑艺术形式离不开灰塑艺术内容。岭南文化以农业文化和海洋文化为源头，在其发展过程中不断吸取融汇中原文化和西方文化，逐渐形成自身独有的特点——务实、开放、兼容、创新。外来文化给岭南文化注入新活力，也影响了岭南建筑与装饰的发展进程，民间工匠和小业主创造出了大量的或中或西的或中西合璧的近代岭南民居建筑。作为近代岭南建筑装饰艺术的灰塑，正是岭南文化和意识的物化表现，就其创作的内容题材而言，大致可分为以下几类：

2.1 以神话故事、民间传说、戏曲人物、民间风俗为题材

如麻姑献寿、和合二仙、八仙过海、踏雪寻梅、瑶池贺寿、画龙点睛、竹林七贤、水浒故事、三国人物等。现存佛山祖庙，山水芦苞祖庙，顺德西山庙等庙宇有大量工艺精美的灰批作品，如“唐明皇逛月宫”“桃园结义”“郭子仪祝寿”“哪吒闹海”“三探樊家庄”等。

2.2 以具有象征意义的祥禽瑞兽、花卉果木为题材

祥禽瑞兽如龙凤（龙凤呈祥）、麒麟（麒麟送子）、鳌鱼（独占鳌头）、鹿（鹿鹤同春）、鹤（鹤寿松龄）、龙（二龙戏珠）、羊（三阳开泰）、蝠（福在眼前）、喜鹊（喜上眉梢）、鹿（爵禄封侯）等，袭用传统的民间装饰造型，组成了各种寓意深刻的装饰图案，寓意福禄寿喜财。

花卉果木如松竹梅（岁寒三友），梅兰竹菊（四君子）、梅竹（岁寒二雅）、佛手（多福）、桃（多寿）、石榴（多子）、牡丹（富贵）、荷花（圣洁）、葡萄（福到）、橘子（吉祥）以及岭南的荔枝、香蕉等各类花卉果木形式多种多样，表达友情、荣华富贵、多子多福的意念。

2.3 以器皿宝物为题材

如葫芦、蕉叶扇、宝剑、云阳板、玉笛、花篮、渔鼓、宝瓶、如意、元宝、古爵等，还有家具、博古架、琴棋书画。经过巧妙的组合构成风雅的图画，并有一定的象征意义。

2.4 以文字图案为题材

有福字、寿字、双喜等单体字以及书法艺术作品，在使用中，有的用文字直观地表达所要表现的内容；有的和其他纹样共同组成图案，如寿字和蝙蝠组成五蝠捧寿、福寿双全等等。“福”字是我国最古老的文字之一，据考证大约已有3000多年的历史。甲骨文中的“福”字画的是把装满酒的器具摆在神前的形状，以此象征生活的富足感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在中国的民俗中，“福”字是非常吉祥和非常流行的装饰，古代有许多“福”字图案是用蝙蝠比喻“福”字的，“蝠”与“福”同音，蝙蝠因而成为“福”的象征。

2.5 以几何纹图案为题材

有万字符、连线、回字纹、如意纹、菱格纹、连弧纹等等，纹样舒畅自如，既蕴藏了吉祥如意的内涵，又给人以美妙的享受[2]。

2.6 以山水为题材

灰塑山水是十分雅致的装饰，主要装饰在屋顶的正脊和连廊、墙檐上。山水灰塑如同一幅立体的彩色山水画，它讲究景物的远近透视比例，山形的层次和走势，河流的源头和流向，以及树木、房屋、小桥等各种景物的搭配。山水题材的灰塑，通过造型、彩绘，表现层次变化和立体感。

2.7 以中西方纹饰结合为题材

如潮汕地区的陈宅中采用的中西结合的尖顶图案，色彩淡雅、明快，突出了装饰，夸大了门窗的视觉效果，把平淡无味和本来有笨拙之感的石框化作艺术的建筑，把功能和美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显得自然得体。

3 灰塑的装饰形式

艺术作品的特定内容借助于一定的艺术语言表现出来，成为可供人们欣赏的对象。没有艺术语言，也就没有艺术作品的存在。灰塑装饰艺术，在长期的艺术发展中，都形成了自身独特的语言，如其以独特的质材、造型、色彩、装饰等，构成了独特的装饰艺术形象。灰塑装饰多在建筑物高处，绘画线条粗劲，色块明快，强烈清晰，特别注重仰视效果，人站在平地感觉舒服自然。

灰塑的装饰形式分为“平面雕”“半边雕”和“立体雕”灰塑等。“半边雕”是类似于高浮雕的做法，表现对象高起于墙面5～20cm不等，可表现多层次，题材，通常还包含通雕、透雕的技法，即将形体的局部塑出空透的效果。当浮雕造型完成之后，最后一道工序是彩绘，即在素胎灰塑物象上加彩，色彩要绚丽鲜艳醒目。“立体雕”灰塑要求高难度大，通常以开边瓦筒、铜铁线作躯干、筋骨、肢架，用根灰和纸根灰进行单个物体立体造型，特别是对人物头部更要精雕细塑，然后在壁上批塑出浮雕或通雕衬景饰物，最后把单个立体雕塑人物安装上去，组并成一幅立体画。它的特点是玲珑通透，层次分明，主题突出。

灰塑人物装饰多应用于较为豪华的传统建筑。灰塑人物装饰要求高、难度大，特别是立体人物的塑造需要掌握高超的技巧。人物灰塑一般有福禄寿三星、家居图、戏曲人物等。人物一般不作过细的刻画，而用简练概括的大写意手法表现其神韵。人物造型夸张，线条粗犷，体形稍矮，考虑仰视的视觉效果，身体略向前倾[3]。

4 灰塑的制作工艺

灰塑植物的工艺虽然相对简单，但要做好它绝非容易。艺人在捏塑花草的时候很注意每朵花、每片叶的摆放位置、层次错落及阴阳向背等，手艺高超的艺人塑出的植物如真的一样，鲜艳夺目。在岭南有“扫乌烟，画草尾”的俗语，草尾纹饰在灰塑装饰中应用广泛。它取材于忍冬、荷花、兰花、牡丹等花草，经艺术处理后作“S”形波状曲线排列，构成二方连续图案，花草造型曲卷圆润，通称“卷草纹”，在岭南称之为水草或草龙。卷草纹常以黑色为底，因为黑在五行中代表水，而水、龙都是能克火的事物，人们希望以此免受火灾。

灰塑是一种专业性很强的手工艺，其工艺技法以世代相传或师傅授徒的形式沿袭，随着社会的发展，这门技法也在不断地被完善，但是，无论环境如何演变，灰塑的技法都始终以手工雕塑作为主要手段，因此，在设计制作灰塑作品过程中融合了创作者的感情，展示了温馨的人情味和朴素自然的亲切感。

灰塑的主体颜色是用“纸筋灰”调制成的“色灰”颜料，一部分颜料单独使用，待灰塑干到七成左右方可动笔，这样可以让颜料借助石灰硬化的过程，牢牢地附着在灰塑表面。加彩时遵循“先里后外、先大后小、先深后浅”的原则。对灰塑加彩往往需要两至三遍，每一笔颜料不能蘸得过多，要细而匀称地落笔，但是又不能过多地反复，否则会使形象走样[4]。

5 灰塑造型的装饰美

灰塑着重在它造型的装饰美，通过变形夸张表现动物的灵性和象征意义。在陈氏书院的灰塑动物中，蝙蝠的形象最为丰富生动。通过将蝙蝠进行夸张变形，把本来形象丑陋的蝙蝠塑造得俏皮可爱、和蔼可亲。以五只色彩斑斓的蝙蝠围绕一个“寿”字，表示“五福捧寿”；两只活泼可爱的蝙蝠相叠，称为“福上加福”；蝙蝠口中含着如意绳结、桃子，寓意“福寿双全”；在一只蝙蝠前面加上几个铜钱，称为“福在眼前”；以手持宝剑或扇子的钟馗招引一只翩翩飞舞的蝙蝠寓意“引福归堂”。这些蝙蝠都被绘成红色，因为红色能降魔驱邪，“红”又与“洪”谐音，红蝙蝠更被视为吉兆，称作“洪福齐天”。

6 灰塑装饰艺术的意境

灰塑在艺术表现上，受传统文化的影响，十分注重“意”的传达。在表现对物象时不拘一格，对对象加以浓缩与概括性的描绘。不重自然物象的相似，而重物象的表现，以少胜多，以神取胜，体现了灰塑艺术独具匠心，予其丰富的内涵与深刻的意义。

灰塑装饰艺术是中国传统装饰艺术的一部分，它以特定的表现手法反映出一定的观念，它非常注重“意境”的表现。在题材和构成形式上，追求“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注重表现人与天地万物的和谐共处，借助“花草”“山水”等自然物象，阐发思想、抒发情感、寄托情思，将哲学观念融入作品之中，传达出深刻的“意”和“情”。为人们祈求幸福平安、延年益寿，子孙繁衍，绵绵不绝。借助历史故事，主张忠孝爱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儒家思想，以天下为己任，启发人们奋发有为，刻苦攻读，树立远大的理想。它既是理想的，又是现实的。

7 结束语

岭南灰塑具有雕刻的立体感，而且也具有壁画的色彩感。通俗易懂，寓意深刻，具有雅俗共赏的美感，给人以亲切愉悦的感官享受。但由于它是古代流传下来的建筑装饰工艺，装饰范围主要局限在古建筑或仿古建筑中，于现代建筑难以适用。当代岭南建筑进入了一个“活态空间”的时代，传承、改进、创新的时代，如何传承岭南灰塑这一艺术，在保留传统材料和制作工艺的前提下，将岭南灰塑艺术融入现代岭南建筑和现代岭南都市生活，则是值得进一步研究与探索的，为灰塑未来的可持续性的发展开辟一条宽阔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