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谲锋锐 纵恣多变

战国策士游走于诸侯，为国君谋取霸业出谋划策，于刀光剑影间救国危难、解民倒悬，可谓“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西汉刘向的《战国策》就是一部记载他们雄辩韬略、驰骋乱世的历史著作，也是一部辩丽恣肆、雄隽多变的散文巨著。

一、《战国策》的丰富内容

（一）谋臣策士的游说之辞

刘向认为，《战国策》只不过是本“战国时游士辅所用之国，为之策谋”的书，书中主要收录的是在当时纵横捭阖、复杂多变的历史形势下，策士们机巧诡谲、纵恣多变的外交谋略。

《战国策·秦韩浊泽之战》中记载：“秦、韩战于浊泽，韩氏急。”韩策士公仲明献计韩王说，秦国实际上是想伐楚，并非想伐韩，“王不如因张仪为和于秦，赂之以一名都，与之伐楚。此以一易二之计也”。公仲明劝韩王，通过张仪用一座城池与秦讲和，秦韩共同对付楚国。韩王于是让公仲明做好准备，出发秦国去讲和。楚王“闻之大怒”，立即召谋士陈轸商量对策。陈轸为楚王出谋：“为之儆四境之内，选师，言救韩，令战车满道路;发信臣，多其车，重其币，使信王之救己也。纵韩为不能听我，韩必德王也，必不为雁行以来。是秦、韩不和，兵虽至，楚国不大病矣。为能听我绝和于秦，秦必大怒，以厚怨于韩。”于是，楚王采纳了陈轸的计策，放话出去，说楚国挑选精锐的军队和战车，将派兵救援韩国，还派出使者对韩王说，韩国不用害怕秦国，尽管随心所欲地对付秦王。韩王果然听信了楚王的“虚名”，不顾公仲明的坚决反对，停止派公仲明前往秦国讲和，“遂绝和于秦”。“秦果大怒，兴师与韩氏战于岸门，楚救不至，韩氏大败”，而楚国却因为陈轸献计而免于一场刀兵之祸。

全书如苏、张之说纵横，司马错论伐蜀，范雎说秦王远交近攻，蔡泽说范雎功成身退，鲁仲连义不帝秦，昭王论伐赵，等等，随处可见，大都是为君主分析形势，指出利害，辩驳论敌，阐明政见之篇。

（二）策士公卿的时政分析

《战国策》中记载，苏秦游说六国，到处推行其抵御强秦的“合纵”主张，最终使六国国君接受了他的主张，纷纷拜他为相。苏秦身佩六国相印，“为从约长”，“六国从合而并立焉”，燕赵韩魏齐楚六国并立，联合起来共同抗秦，方保全了六国。而秦国张仪又凭借高超的智计以及卓绝的论辩之术，逐个攻破，一一瓦解苏秦的六国“合纵之策”，开创“连横之策”，为秦国的发展和崛起、吞并六国、一统河山奠定了基础。这两大对立抗衡的“基本国策”都通过《战国策》中策士谋臣的分析辩论而表现得淋漓尽致。

（三）策士谋臣对君主的规劝

《邹忌讽齐王纳谏》是《战国策·齐策一》中的经典篇目，记录了邹忌成功说服齐威王的故事。齐相国邹忌通过与妻、妾、客的“三问”“三答”反省出“三思”，然后入朝觐见齐威王。他用家庭琐事引出治国大事，以“吾妻”“私我”对应“宫妇左右”“莫不私王”，以“吾妾”“畏我”对应“朝廷之臣”“莫不畏王”，以“吾客”“有求于我”对应“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事虽不同，道理却相同。邹忌的一番进言使齐威王认识到，“王之弊甚矣”，自己身为人主，常常不可避免地受到身边人的蒙蔽，以至于看不到自己的缺点和错误，做出错误的言行。于是，齐威王奖励群臣吏民进谏，奖贤罚佞，励精图治，从此齐国逐渐走上了强大之路。

二、《战国策》的论辩智慧

（一）将计就计

在《战国策·张仪以秦相魏》一篇中，记载了张仪凭借强秦势力在魏国出任相国，齐楚两国感到十分气愤，就想联合出兵攻打魏国。张仪处境危在旦夕，因为他不但没有给魏国带来安宁，反而带来了战祸，魏国国君必然会放弃他。雍沮决定劝说齐楚两国放弃攻魏。

雍沮假意对齐、楚之君说，张仪与秦王有密约在先。“王若相仪于魏，齐楚恶仪，必攻魏。魏战而胜，是齐楚之兵折，而仪固得魏矣;若不胜魏，魏必多秦以持其国，必割地以赂王。若欲复攻，其敝不足以应秦。”意思是，无论齐楚是否胜魏，都对秦国、对张仪有利，对齐楚不利。现在齐楚去攻打魏国，就会促使张仪的计谋得逞，而不是将张仪困住。于是，齐楚马上放弃了攻魏，张仪之危方得以化解。

富有谋略、能言善辩的雍沮正是利用齐楚君王对张仪的仇恨，让他们误以为进攻魏国会钻进秦国与张仪设计的圈套，于是，将计就计，达到了让齐楚君主放弃攻魏的目的。

（二）以退为进

《战国策·苏秦之楚》中，苏秦等了三天才见到楚王，跟楚王刚一交谈完，就告辞要离开。楚王感到很奇怪，就问苏秦为何不请求留下来。苏秦回答道：“楚国之食贵于玉，薪贵于桂，谒者难得见如鬼，王难得见如天帝。今令臣食玉炊桂，因鬼见帝。”意思是，“我在楚国这三天里，看到了楚国的粮食比珠玉还贵，柴草比桂木还贵，掌管进谏的人像鬼一样难见，大王像天帝一样难得见面。现在要我吃珠玉一样贵的食物，烧桂木一样贵的柴火，通过像小鬼一样的使者才得见天帝一样的大王，我不愿意。”楚王听出了苏秦的讥讽之意，于是向他道歉，请他留在楚国，并将他奉为上宾。

（三）激将法

《战国策·秦魏为与国》中记载，秦魏结为盟国，齐楚相约攻打魏国。齐楚军队已到魏国郊区，魏国紧急派人求救于秦。魏国使者“冠盖相望”，可是秦国就是不出兵。

九十多岁的唐雎自请往秦。唐雎见到秦王，秦王厚着脸皮说：“魏来求救数矣，寡人知魏之急矣。”唐雎回答道，魏国以为凭秦国的强大足可以成为盟国，所以魏国接受秦国的冠带之礼，每年春秋祭祀给秦国送来供品。没想到现在齐楚已陈兵魏郊，却未等来秦国的救兵。那么，魏国作为一个万乘之国，情况危急之时就只能“割地而约齐楚”，秦国就会“亡一万乘之魏，而强二敌之齐楚也”。秦王骤然醒悟，马上发兵救魏，齐楚于是引兵而去。唐雎知道秦国“坐收渔翁之利”的心思，采用“激将”之法，分析魏国目前面临的危机可以用割地、与齐楚缔结盟约来解除，那秦国不但失去了一个强大的盟军，反而增强了齐楚两大敌军的国力，这样的结果得不偿失。唐雎的一番分析，迫使秦国发兵救魏，最终保住了魏国。

《战国策》中论辩和策略都反映了那个时代策士们智慧的头脑、诡谲的外交手段，他们的进言献策、论辩争议得以变成解困扶危、夺取霸业、左右国家命运的治国策略，可谓是“一言足以兴邦，一言足以亡国”。谋臣策士们持论锋锐、鞭辟入里、纵横恣肆、雄隽多变的论辩之术，以及“辩丽横肆”的文辞，充分显示出《战国策》在论辩艺术方面的巨大魅力。

（广元广播电视大学）

作者简介：罗兴发（1966-），男，四川青川人，本科，廣元广播电视大学党委书记、校长，中教高级，研究方向：中国近当代文学。

基金项目：四川广播电视大学科研课题“《战国策》论辩艺术研究”（KTKYC2020030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