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不如一碗荠菜饺子
2021-04-02吴冠宇
◎ 文 | 吴冠宇
前段时间,母亲不辞辛苦地坐公交从城西到城东,给我送来一大包荠菜饺子,叮嘱我不要久放,趁着荠菜新鲜赶紧吃了。拿上楼我就下锅煮了,夹一只放进嘴里,荠菜独有的香味让人胃口大开,这滋味多少年不曾变。
要不是母亲送来这包荠菜饺子,每日禁锢于高楼之间对四季变化已经迟钝的我,怕是无缘这一口春天的味道了。
荠菜美味是有大诗人陆游背书的:“惟荠天所赐,青青被陵冈,珍美屏盐酪,耿介凌雪霜。……吾馋实易足,扪腹喜欲狂,一扫万钱食,终老稽山旁。”荠菜好吃却不易得——得亲自去山间野地里挖。
挖荠菜,是我儿时春日里必备的家庭活动。奶奶再加上我和两个妹妹,是固定不变的挖野菜小组,各有分工,配合默契。
“荠菜的叶子是锯齿形状像花一样散开的,开白花的老了,不好吃”,“蒲公英也是锯齿叶子,开黄花,顶着一个白色的绒球”,“野韭菜的叶子细细的,像葱,一丛丛长在一起,挖起来根是白色的圆球”……奶奶是野菜专家,会教我们如何识别。但对我们这些一时兴起的孩子来说,辨识太难,且意不在此,我们的注意力只在挖上。奶奶定个位,我们就开始挖。带着刨地三尺的决心和宁可错挖不可放过的信念,挖野菜小组从来都是满载而归。
回到家中,我们仨叽叽喳喳围着奶奶,央着她做给我们吃,待她把野草从中分捡出来,学着她的模样将野菜一把把理好,按捺着性子等野菜洗净、剁碎,最后料理成一盘盘荠菜饺子、野韭菜炒干子、香椿煎鸡蛋、凉拌蒲公英……春天就这样巧妙地摆上了桌,吃进肚子里,真真是“试寻野菜炊春饭,便是江南二月天”。
不知从哪一年开始,奶奶就年纪大了,行动不便,挖荠菜这项春日活动就再没有成行过。我们姐妹仨也长大成人,二妹远嫁南方不常回来,小妹和我虽在一个城市,却各自忙碌。
“春光一去如流电”,古人都说春光易逝,易逝的哪里只是春光,人、事都在流转改变。甚至连野菜也如这世间人事一样,兴盛衰微,波诡云谲。现在,在超市难得遇见,山野之味却摇身一变,价格奇高,让人还得犹豫一二。
而回归春野,却是“纵使相逢应不识”,野韭菜什么的我已然无法仅靠叶子辨识了,荠菜依旧是要等它开了花才认得出,想靠自己就包出一大盘鲜嫩味美的荠菜饺子,怕是有些强“己”所难了。也许再过一些年,连与野菜相关的故事和味道也会淡去,它们或许就诚如葑莫苕荼堇之于《诗经》,知其名不知其实;或是隐没山野,默默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