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帽与大灰狼
2021-04-01薛菲
薛菲
写字是一项使命。记得童年,春天姗姗来迟,高原遂变得扑朔迷离,好像包藏天大的秘密,而且很近。秘密就在眼前,却无法说出来。
渐渐衣衫减轻,漫山遍野跑,发现小草和树也一样,在找秘密。找秘密的过程中,我成为少女,树绿了又绿,春草年年长。秘密还在原地。
有人说写作就是寻找故乡。而更多人在写作中建立故乡。我没有寻找,也不会建立,文字就是我的故乡。
童年时,每家每户的墙壁,都用旧报纸糊,旧报纸上又装饰年画,年画不止是画,还有文字。去别人家或到一个地方,我总是看着有字的地方出神。一个字就像一条隧道,在我面前延伸、召唤,且有表情。
即使很枯燥的新闻,因为文字,它得以延伸,或异域,或广场,允许一个人自由呼吸。
也许是随性或任性的阅读写字,少了功利的浮躁,但也时时遭遇尴尬。以前填表格,总能写出:唱歌、手工、舞蹈等爱好,后来就写:阅读、写作。再后来,只剩:写诗。
终归也没有一首令自己满意的诗。像一个赶路的人,随心所欲的小红帽,东走西看,缺乏明确的目的,总被时间迷惑,又被旅途指引。在文字给予的庞大世界里不知归路,最终被时间的大灰狼吞入肚腹。
寻找文体,也许是猎人,就能获救。我找到散文,孜孜地写。最后总是败给抒情,情感无处可去,流到文字里,像江南梅雨季的水恼人。
读波德莱尔、读鲁迅。觉得文字的分量很重,单单是文字,无需情节、情感,是情绪流动,但这情绪分明是锋刃。读兰波,文字分散开来,是郊外的大自然,是草原,流水,沙子。读特拉克尔,又回到阴湿墓地,分明還有残存在骷髅头里的梦幻。好美。好痛。
因散文诗获释。现代语境下,一面保持对世界的热爱与执着,一面自觉观照,笔触深入“我思”的肌理。慢下来。从日常从自然中,靠近事物与语言的本质。理性冷静地对自身经历、经验和感知做真实有效的记录。诚实地让文字出现在纸上,使其具有价值和生命力。
这是小红帽避免被吃掉,或小红帽在黑暗肚腹中等待救援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