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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端主义在俄罗斯的滋生、构成及影响*

2021-04-01毕洪业

阿拉伯世界研究 2021年2期
关键词:车臣极端主义穆斯林

毕洪业 肖 佳

20 世纪80 年代以来,伴随全球伊斯兰复兴运动的快速发展和俄罗斯国内政治松绑及转型困境,伊斯兰教在俄罗斯迅速复兴。 相应地,宗教极端主义思想也在俄北高加索地区快速传播,严重威胁到了俄罗斯的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

随着伊斯兰复兴运动在伊斯兰国家兴起并向全球蔓延,社会的变革引起了学界对伊斯兰教的关注,对伊斯兰极端主义问题的研究也成为重点。 在较新的研究成果方面,金宜久教授根据大量事例和社会现象,从理论上分析了宗教与宗教极端主义的关系,认为宗教极端主义与它所从出的宗教有一定的联系,它是“宗教”极端主义;邪教组织和宗教极端组织是宗教极端主义的基本表现形式,其中包括伊斯兰极端势力与极端主义。有学者对伊斯兰极端主义的兴起以及全球化对伊斯兰世界的冲击进行了理论分析,得出的结论是,伴随伊斯兰复兴运动而兴起的伊斯兰极端主义运动也将在一定时间内存在,由于伊斯兰极端主义的活动危害极大而且具有跨国性质,因而需要加强国际合作共同应对。还有学者关注于车臣分立运动中的伊斯兰因素,分析了车臣非法武装伊斯兰圣战的暴力恐怖色彩及其与国际伊斯兰极端势力的关系。相应地,国外学者对俄罗斯伊斯兰极端主义的研究相对更为丰富与聚焦,相关研究主要指向以下几个方向:第一,关注于俄罗斯的宗教历史和后苏联时期宗教运动的发展,以及伊斯兰教在俄罗斯的复兴;第二,关注于穆斯林团体在俄罗斯的社会地位,以及相关的伊斯兰政治组织和穆斯林神职人员的活动;第三,从理论上探讨伊斯兰极端主义的概念和分类,概括俄罗斯伊斯兰极端主义的特点及起因,以及从法律、社会、历史、对策等层面对伊斯兰极端主义的发展进行系统全面的分析。

综上所述,宗教极端主义是宗教蜕变后出现的社会现象,它并不是宗教的延续,而是会利用原有宗教的某些名声或信条礼仪,以便于它的功利性的需要和罪恶性的活动,进而掩盖其恶性的暴力恐怖活动或违法行为。 宗教极端主义本质上是对宗教信仰、宗教思想文化的一种极端、片面、谬误和有害的曲解,是具有显著政治性和暴恐性的意识形态,它与宗教既有某些关联,又有本质区别。 本文在分析伊斯兰极端主义在俄罗斯滋生原因的同时,重点关注于俄罗斯北高加索地区伊斯兰极端主义滋生的原因、构成、演变及影响,希望能够为相关研究的拓展做出贡献。

一、 伊斯兰极端主义在俄罗斯滋生的原因

20 世纪80 年代,在全球伊斯兰复兴运动的背景下,戈尔巴乔夫的改革在导致苏联剧烈动荡的同时,也为伊斯兰教在苏联的复苏提供了前提。 苏联解体后,宗教活动在俄罗斯十分活跃,其中要以伊斯兰教的传播最为迅猛。 这与中东国家伊斯兰教影响不断扩展有着直接关系。 相应地,属于瓦哈比主义的极端派别也加紧对俄罗斯进行渗透,成为俄罗斯伊斯兰极端主义的主要来源。 在后冷战时期,伴随着伊斯兰教的复兴,瓦哈比派在俄罗斯的影响迅速扩大,北高加索地区则成为“重灾区”。

(一) 中东伊斯兰复兴运动的影响

20 世纪60 年代末,在反西方和复归传统的感召下,伊斯兰复兴运动在中东地区蓬勃兴起,随后在伊朗“伊斯兰革命”的刺激下而迅速席卷伊斯兰世界。1962 年,在沙特的倡议下,伊斯兰世界联盟(也即穆斯林世界联盟)成立,自称非政府性的国际泛伊斯兰组织。 在沙特石油经济的推动下,伊斯兰世界联盟在穆斯林国家兴建学校、分发伊斯兰教文献,并帮助学生申请沙特宗教大学的高额奖学金,而庞大的瓦哈比团队也前往伊斯兰国家传教。 在从20 世纪80 年代开始的25 年里,沙特在国外援建了210 座伊斯兰中心(出全资或部分资金)、1,500 多座清真寺、202 所学院和2,000 所接纳穆斯林儿童的学校。 1973 ~1993 年,沙特将每年GNP 的5.5%被用作外援。

伊斯兰复兴运动对世界政治产生了巨大影响,也成为伊斯兰教在苏联和俄罗斯复兴的重要推动力。 由于苏联的宗教高压政策,伊斯兰教逐渐成为对抗苏联统治的意识形态和制度的组织形式,尽管不能公开进行。1979 年12 月苏联入侵阿富汗成为重要转折点,不仅阿富汗的伊斯兰力量成为反抗的象征,更重要的是外部伊斯兰力量包括“圣战”者及其巴基斯坦和沙特的支持者与苏联中亚及其他地区的穆斯林建立了直接联系,特别是还有许多来自苏联的穆斯林在巴基斯坦齐亚·哈克政府在阿巴边境建立的宗教学校和军营接触到了各种圣战思想和游击战术。 更重要的是,沙特凭借自己在伊斯兰世界的地位和石油美元优势,对外输出瓦哈比派教义,俄罗斯的穆斯林是重要输出对象。 1989 年,设在沙特的伊斯兰世界联盟免费向中亚地区赠送了100 万册《古兰经》;1992~1996 年,在沙特伊斯兰组织的帮助下,达吉斯坦、车臣、卡巴尔达-巴尔卡尔、卡巴恰伊-切尔克斯、巴什基里、喀山等地纷纷成立了研究伊斯兰教的青年营,传播宗教激进思想。同时,各类伊斯兰慈善基金会资助出版了大量体现“穆斯林兄弟会”(该组织今在俄罗斯被禁)及瓦哈比主义等意识形态的伊斯兰文学作品。 在思想混乱和书籍匮乏的年代,这些文学作品在俄罗斯穆斯林中得到了快速传播。 而萨拉菲派(尊古派)的经典著作在这一时期也被大量出版,书中的部分内容带有极端主义倾向。

由此,在宗教激进主义思潮日趋泛滥的背景下,极端主义团体大量涌现。 不仅俄罗斯瓦哈比分子获得了来自外部的财政援助,一些曾在沙特学习的俄罗斯穆斯林还被聘为沙特伊斯兰事务和宗教基金部代理,从事有关俄罗斯的情报工作。一些中东国家的富豪和民间组织构成了北高加索伊斯兰极端分子的“后盾”,它们不仅对俄罗斯进行极端思想渗透,还对北高加索地区的极端分子和极端组织提供资金、武器装备,甚至是雇佣兵及战地指挥官和匪首,而车臣地区的许多恐怖分子则接受过“基地”组织的培训。例如,被击毙的车臣分裂势力的瓦哈比派匪首阿尔·哈塔卜(al-Khattab)就出生在沙特,且与制造“9·11”恐怖事件的本·拉登(Bin Laden)同门;依据俄情报官员的说法,被打死的车臣“总统”、所谓的伊斯兰教法专家萨杜拉耶夫(German Sadulaev)也是沙特公民,原名阿卜杜勒-哈基姆(Abdul-Halim)。

(二) 20 世纪90 年代俄罗斯的转型困境

伊斯兰极端主义有其独特的根源,在历史上就有大量穆斯林人口的俄罗斯更是如此。 苏联解体后,伊斯兰极端主义在俄罗斯(特别是在北部高加索地区)滋生并快速扩散的原因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在转型初期的俄罗斯,经济危机导致社会全面萧条,农业人口过剩,失业问题严重(见表1),贫富差距迅速扩大,社会阶层分化加重,在穆斯林聚集的北高加索山区尤为突出。 第二,俄罗斯的全面改革产生了诸多尖锐的社会矛盾,在寡头和官僚阶层组成的统治集团之间、在不同的派别之间、执政的寡头精英之间为争夺权力和利润而相互倾轧。第三,在社会文化和意识形态领域,原有的价值观坍塌,而新的主导性的文化还没有及时建立起来,社会思潮多元化为宗教极端主义思想的滋生创造了环境,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视为苏联当局长期反宗教政策的消极后果。 第四,俄罗斯的政治体制缺陷,中央权力式微,有政治野心的地区领导人千方百计扩大自己的特权,也成为伊斯兰极端主义滋生的重要动因。 第五,从外部角度讲,苏联解体导致原有的地缘政治空间崩溃,许多外国宗教极端组织和极端分子大量涌入俄罗斯,加速了极端主义思想的传播。

表1 俄罗斯北高加索地区失业水平

(续表)

北高加索地区农村人口的比例在俄罗斯联邦中最高,比例最大的共和国农村人口比例达到近一半。 北高加索地区工业主要集中在罗斯托夫、塔甘罗尔及克拉斯诺达尔等几个区域中心,大都技术装备陈旧,生产效率低下。 俄罗斯转型以来,极高的失业率(车臣、印古什最严重时失业青年人,甚至达到80%)和极低的收入(人均收入全俄最低),以及人口大量外流(主要是教育水平相对较高的居民),使北高加索地区成为俄罗斯社会问题的重灾区。 与此同时,由于俄罗斯本土伊斯兰教的边缘化,与现代伊斯兰文明产生脱节,以及远远落后于伊斯兰国家的宗教文化发展水平,再加上俄罗斯穆斯林普遍文化水平较低,这使得伊斯兰教在俄罗斯发展与贫穷落后紧密联系在一起。 在经济落后、大规模失业、教育程度低的情况下,广大凋敝城市和农村的穆斯林青年极易受到伊斯兰极端主义思想的诱惑。 在北高加索地区,大面积失业痼疾及苏联长期压迫造成的主流伊斯兰教薄弱的特点,再加上原有地缘政治空间格局变动致使南部重新确立的漫长新边境难以进行有效管控,从而为外部伊斯兰传教士及教师大规模涌入提供了前提和便利。 伊斯兰民间宗教组织和国际伊斯兰基金、个别伊斯兰国家政府及西方势力等通过思想渗透及资金支持等方式,给长期在原苏联政府高压下的俄罗斯穆斯林以较大的心理安慰和经济支持。 事实表明,来自外部伊斯兰激进组织的思想、财政、军事和人员支持,对高加索和中亚的伊斯兰极端主义有着极为深远的影响。

二、 俄罗斯伊斯兰极端主义的构成

北高加索地区作为俄罗斯南部最前沿地区,民族构成多样化,民众信仰千差万别,绝大多数民众是信奉伊斯兰教哈乃斐和沙斐仪教法学派的逊尼派穆斯林。哈乃斐派由中亚地区经金帐汗国传入,沙斐仪派由两河流域传入,都对该地区伊斯兰教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在东北部的达吉斯坦共和国、车臣共和国、印古什共和国境内,受苏菲主义影响较深的伊斯兰教沙斐仪教法学派——纳克什班迪教团、卡迪里教团以及20 世纪的沙兹里教团得到了广泛发展;而在库梅克人和诺盖人居住的高加索中部及西北部地区则是以伊斯兰教逊尼派哈乃斐教法学派穆斯林为主。

在俄罗斯的北高加索地区,当地的穆斯林大致可分为三部分,即传统主义者、现代主义者、极端主义者。 首先,传统主义者包括了绝大多数逊尼派及什叶派的穆斯林,还包括纳格什班迪耶教团、沙兹里教团和卡迪里教团等众多有影响力的苏菲派,主要集中分布在达吉斯坦和车臣共和国境内。 苏菲派在北高加索地区已有上千年的历史,它已经成为该地区人民宗教信仰的核心,深深地融入了信徒的观念和生活中,对高加索地区的社会文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这些人虽然倡导净化信仰,恪守伊斯兰教的生活方式,但并不主张社会和国家生活的全面伊斯兰化,绝大多数传统主义者都反对宗教极端主义的意识形态。自20 世纪90 年代后半期起,伴随萨拉菲派在该地区的渗透,传统主义者和萨拉菲主义者的矛盾日趋尖锐,甚至爆发了直接的暴力冲突。 其次,现代主义者主要以穆斯林中的青年、中产阶层等知识分子为代表,人数较少。 他们提倡在世界科学、技术和社会不断进步的背景下,对伊斯兰教进行现代解读。 他们尊重各地的伊斯兰传统,但影响不大。 最后,宗教激进主义者在北高加索地区是少数派,一般由宗教保守分子和失业的青年穆斯林构成,他们大多数都是外来的瓦哈比派的信徒,其思想和行为较为激进,成为伊斯兰极端主义的潜在社会基础。

俄罗斯国家战略研究所2013 年发布的研究报告显示,俄罗斯联邦全境的瓦哈比派信徒大约有70 万人,除了楚克奇半岛以外的所有联邦主体都建有瓦哈比社区。北高加索瓦哈比派可分为温和激进派和极端激进派两个派别,他们有一致的目标,即将全世界人口伊斯兰化,并且在北高加索建立一个从里海延伸到黑海的独立伊斯兰国家。 温和激进派更加重视穆斯林宣传,力求最大限度地壮大自己的队伍,从而通过选举等和平方式夺取政权。 而极端激进分子不仅在心理上,而且在行动上都做好了与政府公开对抗的准备,他们会采取各种形式的武装斗争与政府对抗。 他们将这种斗争看作是一场“圣战”,是一场与异教徒,以及那些拒绝参加建立纯粹伊斯兰国“圣战”的不虔诚穆斯林的公开战争。 车臣战争爆发后,北高加索地区的伊斯兰极端主义发展不再仅是停留在车臣民族的问题上,而是号召一批又一批周边共和国和边疆区的穆斯林加入战斗。 其中,达吉斯坦“伊马拉特”和卡巴尔达-巴尔卡尔“雅尔穆克”瓦哈比团体的武装活动尤为猖獗。 北高加索地区一直存在传播含有“圣战”思想的刊物,以破坏、恐怖等形式的“圣战”思想缓慢渗入整个地区,这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瓦哈比派之所以构成俄罗斯北高加索地区伊斯兰极端主义的基础,就在于它试图改变当地的苏菲派传统,推动当地伊斯兰教的保守化,酿成了严重的冲突和对抗。 瓦哈比派禁止音乐、传统节日、部族习俗,以及要求妇女穿罩袍和戴面纱、男人留长胡子等规定与苏菲派等当地主流教派文化习俗相抵触,导致双方发生了长期的激烈对抗,使俄罗斯北高加索地区在20 世纪90 年代成为瓦哈比派与传统派伊斯兰教之间对抗最严重的地区。瓦哈比主义的极端之处,突出表现在对持不同信仰和异见者的极端不宽容,并极力为自己的暴力行为开脱。 简单地说,传统的穆斯林与其他宗教人士可以共存,但瓦哈比分子则不能。作为宗教极端主义的一种形式,瓦哈比主义具有强大的意识形态诱惑力,能够调动部分社会群体(城市居民、失业青年、部分知识分子和学生青年),以小型团体的形式实现所谓团结、平等和公正,主张运用暴力方式建立“伊斯兰国家”。 俄罗斯北高加索地区深受其害,达吉斯坦、车臣和卡拉恰克-切尔克斯都是瓦哈比主义泛滥的重灾区。 事实是,瓦哈比主义不仅出现在卡巴尔达-巴尔卡尔和斯塔夫罗波尔边疆区,而且整个北高加索地区都受到了来自达吉斯坦及车臣瓦哈比极端派别的影响,圣彼得堡、托木斯克、鄂木斯克、彼得巴甫洛夫斯基,以及萨哈林、巴什基尔、奥伦堡、亚马尔-涅涅茨,甚至在远东地区也都有瓦哈比主义的影响。

北高加索地区的另一极端主义势力是萨拉菲派中的极端派别,它与世界其他地区的伊斯兰极端主义大致相同,其极端主义的思想基础是赛义德·库特布(Sayyid Qutb)等思想家的著作。其实,萨拉菲主义也是瓦哈比主义的源头,瓦哈比主义也多被称为瓦哈比-萨拉菲主义,两者的信仰和思想基本一致。 1992年,车臣地区出现了第一个萨拉菲主义小组,成员包括马塔耶夫(A. Mataev)、哈利莫夫(I. Khalimov)和乌玛洛夫(I. Umarov)、乌杜果夫(M. Udugov)和巴萨耶夫(S. Basaev)等人。 马塔耶夫与来自苏丹、埃及和巴基斯坦的外国传教士共同创办了有关伊斯兰问题的电视节目,以宣传片的形式来鼓动“圣战”。 相应地,这些人很快走上了暴力之路。

萨拉菲派并非都是极端暴力派,它在俄罗斯也有温和派和极端派之分。 在20 世纪90 年代初,达吉斯坦的萨拉菲派有三大主要支派,即温和萨拉菲派、极端萨拉菲派和萨拉菲少数派。 温和萨拉菲派的领导人为艾哈迈德-卡迪·阿赫塔耶夫(Akhmad-Kadi Akhtaev),有1,500 人左右。 伊斯兰复兴党(Islamic Renaissance Party — IPV)1994 年解体后,阿赫塔耶夫建立并领导了伊斯兰文化教育机构,主张宗教知识的启蒙和传播,他还提出了伊斯兰教和东正教互补的理念。 北高加索地区许多年轻的伊玛目都是阿赫塔耶夫的学生。 极端萨拉菲派以“达吉斯坦伊斯兰协会”(Исламский джамаат Дагестана-ИДД)为代表,其精神领袖是巴卡乌京·科贝多夫(Bagautdin Kebedov),支持者近2,000 人。 他们主张抵制苏菲主义(认为它是多神教的表现),拒绝在达吉斯坦无神论的政权下开展合法活动,坚信实现用伊斯兰统一高加索是向全球伊斯兰统一过渡的一个阶段,因此,(极端萨拉菲派)具有强烈的反俄独立倾向。 萨拉菲少数派由伊斯兰谢赫阿尤布·阿斯特拉罕斯基(Ayub Astrakhansky)及其支持者组成,他们以阿拉伯瓦哈比教主张的伊斯兰模式为指导,对伊斯兰传统主义者采取极端排斥的态度,但其影响相对有限。 在上述萨拉非派别团体中,“达吉斯坦伊斯兰协会”是人数最多且最有影响力的萨拉菲团体,在青年穆斯林中影响较大,也是伊斯兰极端势力的典型代表。 他们在达吉斯坦共和国首府马哈奇卡拉、克孜勒尤尔特、哈萨维尤尔特、楚马金等地都拥有阵地,并得到一些阿拉伯国家的资金支持

由此,瓦哈比主义以及萨拉菲主义的极端派别成为达吉斯坦最为激进的意识形态,至20 世纪90 年代中后期,激进的瓦哈比团体大量涌现,其中一部分因极端化而走上了暴力道路。 以瓦哈比派和萨拉菲派极端派别为代表的俄罗斯伊斯兰极端主义构成了俄罗斯北高加索地区民主化进程和领土完整的重大威胁之一。 综合来看,俄罗斯伊斯兰极端组织活动的方式主要有:最大限度地限制和排斥其他宗教和教派,并挑起宗教冲突;对教育系统进行宗教极端主义渗透,传播宗教极端主义意识形态;谋求推行伊斯兰教法,并争取俄罗斯法律体系中的合法化;为取得权力而采取暴力手段,即“圣战”(如在车臣和达吉斯坦的暴力举动);建立所谓的“伊斯兰国家”,寻求独立(例如在1997~1999 年的车臣)等等。

三、 伊斯兰极端主义在俄罗斯的滋生与扩散

早在20 世纪70 年代末,瓦哈比派就在北高加索地区出现,阿尔瓦族兄弟阿巴斯·科贝多夫(Abbas Kebedov)、巴卡乌京·科贝多夫在达吉斯坦楚马金(Tsumadin)地区成立了第一个瓦哈比团体,由艾哈迈德-卡迪·阿赫塔耶夫担任该团体的阿米尔。 由此,非法的青年团体开始在达吉斯坦出现,在其中进行阿拉伯语、伊斯兰教基础及伊斯兰激进主义意识形态的教学。 在哈萨维尤尔特(Khasavyurt)、克孜勒尤尔特(Kizilyurt)及基兹利亚尔(Kizlyar)地区也出现了这类团体。 20 世纪80 年代初,这些组织被苏联克格勃和警察捣毁,但组织者并没有被定罪,只给予了行政处罚并采取了一些预防举措。 后来,瓦哈比团体又出现在楚马金和古尼勃(Gunib)。 80 年代,瓦哈比派在达吉斯坦和车臣地区的非法活动开始重新活跃。 1989 年末, 巴卡乌京在达吉斯坦首府马哈奇卡拉(Makhachkala)附近的克孜勒尤尔特再次建立了瓦哈比团体。 1990 年6 月,前苏联各穆斯林地区的代表(共179 人)在阿斯特拉罕(Astrakhan)组建了伊斯兰复兴党,主要任务是净化宗教,要求穆斯林通过回归《古兰经》和“圣训”实现精神复兴、经济解放和政治觉醒。 该党的创始人有达吉斯坦阿尔瓦族兄弟阿巴斯·科贝多夫、巴卡乌京·科贝多夫以及阿尤布·奥马罗夫(Ayub Omarov)等,他们都是逊尼派激进主义的代表。 伊斯兰复兴党的领袖为艾哈迈德-卡迪·阿赫塔耶夫。 该党在北高加索地区的领导人是来自车臣的亚当·吉尼耶夫(Adam Deniyev)。 巴卡乌京和他的兄弟阿巴斯是复兴党在达吉斯坦共和国的领导人。

苏联解体后,伊斯兰极端主义在伏尔加和北高加索尤其是达吉斯坦、车臣地区穆斯林中的影响迅速扩大。 在高加索地区,尤其在北部传统苏菲派穆斯林聚集区,越来越多的宗教和圣战运动组织出现。 由于该地区民族矛盾严重、经济文化落后,在外部力量的资金支持下,伊斯兰极端组织成功吸引了一部分失意的穆斯林。 当然,这与该地区20 世纪90 年代初存在的严重经济与社会问题和社会管理缺位有直接关系:一方面,经济急剧下滑,走私、非法生产和经营泛滥,在一些共和国如达吉斯坦地下经济活动尤甚,使社会管理难有财政保障;另一方面,除了石油及其产品的大规模走私,最严重的就是社会治安的严重恶化,突出表现在各种犯罪行为泛滥,如贩卖枪支和毒品、绑架等,在车臣共和国尤其严重。

概括而言,伊斯兰极端组织的发展大致包括三个步骤:首先,开展教育和慈善活动,向民众灌输伊斯兰极端主义意识形态,呼吁穆斯林“响应真主的号召”;其次,组织训练营开展军事训练活动,培训“圣战士”;最后,开展暴力“圣战”活动,武装夺取政权,建立伊斯兰国家。20 世纪90 年代初,巴卡乌京就在达吉斯坦共和国境内各区创办了宗教学校,对来自北高加索各共和国的700 多名青年进行“纯粹”的伊斯兰教教育。瓦哈比派在达吉斯坦建立了20 多个宗教学校,并拥有自己的出版机构,甚至还拥有与外国进行联系的卫星通信站。 巴卡乌京自己就曾坦言他们可以在达吉斯坦讨论和传播瓦哈比主义,而俄罗斯联邦政府的应对能力十分有限。这些瓦哈比主义者依靠来自国际伊斯兰组织和其他外部力量的财力、物力等方面的支持,希望取代传统的哈乃斐教派和沙斐仪教派,宣扬将北高加索地区从俄罗斯联邦分裂出去,建立政教合一的“伊斯兰酋长国”。很快,伊斯兰复兴党就因内讧而在1994 年走向解体,但其创始人大都成为俄罗斯北高加索地区逊尼派激进组织的领袖。 到90 年代中期,巴卡乌京成为专门从事绑架勒索活动的激进组织的领导人(90 年代末因被通缉逃出俄罗斯)。伊斯兰复兴党的解体进一步加剧了俄罗斯境内穆斯林团体的分裂,同时也导致部分伊斯兰组织走向极端化。 显然,影响最大的就是受到瓦哈比主义影响的伊斯兰极端分子以车臣独立为名发动了一系列恐怖袭击。

与中亚国家公开打击瓦哈比教派不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叶利钦政府并没有对瓦哈比派的发展采取高压政策,致使在外部势力支持下的瓦哈比分子与北高加索主要是车臣及达吉斯坦当地武装分裂分子同流合污,并更加肆无忌惮。当时,车臣的宗教事务主要由北高加索与达吉斯坦的宗教组织统一管理,其中哈乃斐教法学派占绝大多数。 车臣战争爆发后,达吉斯坦瓦哈比教派领袖巴卡乌京将这场冲突定性为“车臣圣战”,呼吁更多的“圣战者”参加这场战斗,推翻俄罗斯联邦政府在当地的统治,建立伊斯兰国家。 在第一次车臣战争中,达吉斯坦的很多穆斯林都支持车臣极端分裂分子。 如果说起初在俄罗斯的伊斯兰复兴还局限于文化宗教领域,那么从20 世纪90 年代中期起,它就不单单是宗教或精神文化价值的载体,而是变成了政治运动的重要组成部分。 巴卡乌京要求对高加索地区的伊斯兰教进行改革,导致瓦哈比分子与传统伊斯兰教徒之间不断发生暴力冲突。 在达吉斯坦官方的打击下,巴卡乌京逃往车臣宣扬瓦哈比教,在扬达尔比耶夫(Z.A. Yandarbiev)和马斯哈多夫(A.A. Maskhadov)的支持下,瓦哈比派在车臣获得迅速发展,成为暴力冲突不绝的主要根源。 1996 年,车臣宣布创立伊斯兰共和国,即“伊奇克里亚车臣共和国”,并推行伊斯兰教法。 在1996 年至1999 年,“伊奇克里亚车臣共和国”建立了26 个伊斯兰教法院,负责处理刑事和民事案件。 与此同时,各种按照瓦哈比组织结构组建的伊斯兰慈善基金和组织也相继成立,车臣分离主义和伊斯兰极端主义实现了合流。此外,瓦哈比分子与其他穆斯林的冲突,特别是与共和国境内广泛分布的苏菲派的卡迪里和纳格什班迪耶教团的冲突时有发生,对当地穆斯林社区造成了严重破坏。 瓦哈比派极端分子在“圣战观念”的支配下挑起了两次车臣战争,进而使北高加索地区的伊斯兰极端主义成为俄罗斯主权完整和国家安全的严重威胁。

在第二次车臣战争结束后,北高加索的伊斯兰极端武装分子被迫转入“地下”,并继续发动恐怖袭击活动。 2009 年4 月16 日,俄罗斯联邦国家反恐委员会宣布10 年反恐战争正式结束。 然而,伊斯兰极端分子发动的恐怖袭击并没有停止,并向北高加索以外的地区蔓延。 关于北高加索伊斯兰极端武装分子的数量一直没有确切的数字,对达吉斯坦瓦哈比派极端分子的数量也是莫衷一是。 根据达格斯坦共和国执法机构的资料,该共和国瓦哈比派极端分子2000 年为2,538 人,2002 年为864 人,2003 年为957 人,2004 年为1,004 人,2005 至2008年均超过1,000 人。在2012~2016 年间,俄罗斯安全和执法机构在北高加索地区共消灭了1,200 余名伊斯兰极端主义恐怖分子,其中包括201 名头目,还拘捕了3,600 余名武装分子。在2016 年,极端主义犯罪有1,450 起,比2015 年增加了9.1%,还通过预防避免了100 多起种族冲突事件。

近年来,伴随“伊斯兰国”的实体组织被剿灭,阿富汗、叙利亚等地区的伊斯兰恐怖组织武装分子不断外溢,使俄罗斯北高加索地区的反对恐怖主义和极端主义的形势骤然紧张。 据统计,截至2017 年上半年,有约2,700 名北高加索地区居民越境参加了叙利亚和伊拉克境内的恐怖组织,还查出有66 人在当地进行了非法武装团体招募活动。 国际伊斯兰恐怖主义和极端主义组织的资助、宣传、招募活动使俄罗斯的极端组织变得活跃起来,恐怖主义和极端主义犯罪行为仍屡禁不止,而来自中亚地区国家的宣扬激进伊斯兰思想的传教士所进行的破坏活动更助长了这一情况。2017 年4 月,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在萨哈林岛逮捕两名试图制造的“伊斯兰国”支持者,分别为俄罗斯和中亚国家公民,在其家中搜出自制炸弹、宣传材料和极端主义文献;2018 年7 月,一名来自哈萨克斯坦的极端伊斯兰分子支持者在托木斯克被俄联邦安全局逮捕,该男子在互联网上发布了俄罗斯发生的恐怖袭击的信息,并公开为恐怖分子的行为辩护。 在2017 年,俄罗斯情报部门在境内挫败了25 起恐怖袭击,打掉了50 多个秘密活动组织,拘捕1060名恐怖分子,打死90 名武装分子,拒绝了17,500 多名涉嫌参与恐怖活动的外国人入境,其中大部分有着伊斯兰极端主义背景。2018 年以来,俄罗斯打击恐怖主义和极端主义的形势依然严峻。 2018 年5 月4 日,俄联邦安全局在斯塔夫罗波尔边疆区的一次特别行动中消灭了两名策划实施恐怖袭击的宗教极端主义分支头目,现场调查发现了一个爆炸物实验室,以及简易爆炸装置、枪支、弹药和手榴弹;2019 年4 月23 日,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在滨海边疆区捣毁了被俄罗斯禁止的恐怖组织“统一和圣战组织”(Jamaat Tawhidwa Jihad)的支部,收缴了制造炸弹制造原料、手枪、用于实战射击的改装子弹以及宗教极端主义书籍和“伊斯兰国”宣传资料,被拘留者准备实施一系列袭击并意图前往叙利亚参战。 百密一疏,2017 年发生在圣彼得堡的两起恐怖袭击事件和2018 年上半年分别发生在达吉斯坦基兹利亚尔市(Kizlyar)和车臣格罗兹尼(Grozny)针对教堂的恐怖袭击事件,都是伊斯兰极端武装分子所为。显然,彻底消除伊斯兰极端主义、恐怖主义的威胁仍任重道远。

四、 伊斯兰极端主义对俄罗斯的影响

自20 世纪80 年代末以来,高加索地区社会和政治领域的伊斯兰化进程日益加快。 在此背景下,伊斯兰极端主义特别是瓦哈比派的极端派别得到了较快发展。 苏联解体后,对高加索地区安全与稳定的最大威胁是瓦哈比宗教组织的活动。 除北奥塞梯外,伊斯兰极端主义在俄联邦北高加索地区的所有共和国都有重要影响,其发展高峰是在20 世纪90 年代后半期,当时该地区建立了很多极端组织,并与海外伊斯兰极端组织取得联系,广泛开展宣传和招募活动,甚至建立了武装力量并与当局发生直接的武装冲突,特别是在达吉斯坦和车臣。 这与第一次车臣战争有着直接关系。 第一次车臣战争于1996 年结束,俄罗斯军队从车臣共和国撤军,车臣的“独立”刺激了达吉斯坦和整个北高加索地区的激进伊斯兰主义的发展:第一,在心理上,俄罗斯离开车臣被视为国家软弱的标志,无法控制高加索地区;第二,在政治上,激进的萨拉菲组织与“伊斯兰化”的极端车臣民族主义者结成盟友,对后者来说,萨拉菲分子不仅是得到外国支持的关键,而且是向高加索其他地区“出口车臣革命”的便利工具,这个联盟给达吉斯坦激进的伊斯兰主义者在与当局的对抗中增加了政治影响力;第三,在地缘战略和军事上,达吉斯坦和北高加索地区的激进伊斯兰主义者总体上拥有了重要的战略深度——俄罗斯无法控制的车臣地区,在那里可以建立军事训练营,进行新圣战的意识形态和宣传准,而且许多伊斯兰极端分子在战争中获得了精良的武器装备和游击作战的实用技能;第四,在人员上,战争产生了各种招募的理由,这些理由认为战争是一种生存和赚钱的方式,在组织上,战争最重要的后果导致该地区出现了一系列圣战组织,其核心是车臣战争老兵,以及在车臣难民营接受过军事及意识形态训练的人,这些组织并不是高度集中,但它们仍然是激进伊斯兰主义的宝贵动员资源。 所以,车臣已经成为达吉斯坦和高加索地区的圣战主义温床,就像阿富汗是中东、北非和伊斯兰世界其他地区的温床一样。 这场战争将北高加索激进的伊斯兰计划的想法转化为现实。 从这一刻起,达吉斯坦伊斯兰主义的激进化是无法从车臣内部的事件中看到的。 伊斯兰极端主义思想的传播及其实践,严重威胁和损害了俄罗斯的国家统一与安全,在社会和思想等领域产生了严重的消极影响。

首先,对俄罗斯的国家统一和政权基础造成冲击。 伊斯兰极端主义打着伊斯兰的旗号,与海外伊斯兰极端势力相勾结,企图建立所谓实施伊斯兰教法的独立“伊斯兰国家”,严重威胁了俄罗斯的国家统一和领土完整。 瓦哈比派的极端派别更是直接使用暴力和恐怖手段实现其政治诉求,挑起了旷日持久的车臣“独立”战争。 车臣冲突最初是在民族主义的煽动下爆发的,但到1994 年战争开始时,伊斯兰极端主义组织开始打着建立“伊斯兰国家”的旗号,挑起所谓的“圣战”并挑拨俄罗斯与伊斯兰国家的关系,以获得更多的来自伊斯兰世界的支持。 在“基地”组织等伊斯兰极端组织的蛊惑下,大量的伊斯兰极端分子前往车臣,参与军事反对俄联邦政府的战争。 同时,已被俄罗斯确定为国际性宗教极端组织的“伊扎布特”(伊斯兰解放党)也支持在北高加索地区建立独立的“哈里发国家”。尽管“伊扎布特”宣扬通过选举等合法政治手段建立哈里发政权,但事实上从未放弃恐怖手段,其在俄罗斯的支持者有很多加入了极端组织“伊斯兰国”。 不仅如此,更有很多穆斯林被极端组织招募后到叙利亚参加“伊斯兰国”。 根据俄情报机构的资料,“伊斯兰国”在俄联邦招募的成员大约为2,000 人,主要在北高加索地区,在整个独联体国家招募的人员约有7,000 人。而近年来这些人的回归已经成为重要的安全隐患。 同时,在俄罗斯方面看来,极端主义犯罪数量不断增长的背后是外国非政府组织和情报部门的直接支持,其目的是“动摇”俄罗斯国内社会政治局势。 根据俄罗斯方面的情报,一些土耳其和沙特的非政府机构和组织不断向北高加索地区的伊斯兰极端分子包括车臣恐怖分子提供支持。俄罗斯联邦安全委员会副秘书亚历山大·格班金(Alexander Grebenkin)说,非政府组织助长了俄罗斯的极端主义犯罪,“在很大程度上促进极端主义扩散的因素是:通过互联网宣传民族、宗教和种族优越性思想,某些非政府组织,首先是外国非政府组织的破坏活动,它们不断尝试‘动摇’俄国内社会政治局势。”普京表示,部分外国情报部门直接支持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组织,破坏俄罗斯边境附近区域的稳定,“这都已经不是秘密”。

其次,严重威胁了俄罗斯社会稳定。 在俄罗斯转型之初,沙特、伊朗、土耳其、叙利亚、约旦等国的神职人员在俄罗斯境内大肆开展传教活动,助长了伊斯兰极端主义在俄罗斯北高加索及其他地区的传播,不断挑起教派冲突。 在车臣战争结束后,伊斯兰极端分子在北高加索各地区的居民中建立了地下组织和武装团伙,借助威胁、恐吓和暴力,试图将自己的极端思想强加于社会。 在地下组织的网站上,极端分子对反对其主张的教师及学校领导发出死亡威胁,其理由是这些学校禁止在学校戴头巾,而且允许男孩和女孩同校学习。 在达吉斯坦、印古什和卡巴尔达-巴尔卡尔地区,正统的伊斯兰神职人员也经常成为伊斯兰极端分子的攻击对象,酗酒者、酒厂厂长、“品行不端”的妇女等人群更是极端分子攻击的重点,特别是在印古什和达吉斯坦。 更严重的是,随着伊斯兰极端组织成员的大批入狱,俄罗斯的监狱甚至也发生了极端化。 “乌里扬诺夫斯克伊斯兰集团”(Ulyanovsk Jamaat)是第一批将瓦哈比派极端思想传入监狱的组织,他们在狱中传播极端意识形态,并招募囚犯加入其组织。 该团伙头目瓦列里·伊尔门捷耶夫(Valery Ilmendeev)被判13 年有期徒刑,他在新乌里扬诺夫斯克服刑期间向身边的囚犯灌输极端思想,组建伊斯兰极端组织,并招募狱友加入极端组织“高加索酋长国”(Emirate Caucasus)。 受极端组织在监狱内传播极端思想、招募极端分子的影响,当时甚至出现了这样一种现象,因一般刑事案件入狱的囚犯在获释后会前往北高加索地区加入极端组织的武装,从事暴力极端活动。 2011 ~2012 年,伊尔门捷耶夫在监狱组建的伊斯兰极端组织被发现后,他被重新判刑并监禁在阿尔汉格尔斯克(Arkhangelsk)地区。

再次,伊斯兰极端主义的意识形态在俄罗斯社会影响深远。 国外与境内的伊斯兰极端势力相互勾结,在俄罗斯建立了一个巨大的宣传网络,向俄罗斯穆斯林灌输极端主义意识形态。 伊斯兰极端主义组织主要通过以下三种方式来灌输意识形态。第一,开办学校等教育机构。 由于政府缺乏对伊斯兰学校的监管,导致一些宗教学校成为极端主义意识形态传播的平台。 第二,开办地下非法伊斯兰教育小组。 通常来说,5~10 个极端分子为小组在私人住宅中以一起学习伊斯兰经典著作为名,从事极端主义活动,甚至以此为掩护讨论暴力恐怖活动的实施计划。 地下小组在来俄务工的中亚穆斯林中发挥了重要的影响。 他们会把地下小组安置在人口流动大的地区,靠近中亚穆斯林务工人员的工作地点或市场,方便小组成员随时来学习。 例如,圣彼得堡“阿普拉克辛庄园”(Apraksin)购物中心附近和莫斯科等市中心都有类似的场所。 第三,通过互联网组织收看、收听传播极端主义的视频和音频,传播极端主义意识形态。 受极端主义意识形态的影响,部分传统的穆斯林在经过“洗脑”后加入极端组织,从事恐怖袭击活动。2013 年12 月29 日的伏尔加格勒爆炸案最为典型。 袭击者德米特里·索科洛夫(Dmitry Sokolov)和妻子纳依达·阿西亚洛娃(Naida Asiyalova)都接受过高等教育,两人结识于阿拉伯语课程班,并被网络上散播的伊斯兰极端主义思想所“洗脑”,一起制造了伏尔加格勒自杀式炸弹袭击。 极端主义势力还通过网络招募有“圣战”倾向的穆斯林,组建自己的武装组织及策划恐怖活动。2018 年8 月20日,车臣首府格罗兹尼市和沙林斯基区发生针对执法人员的系列袭击事件,就是伊斯兰极端组织通过社交网络成功招募青少年实施恐怖袭击的案例。随着反恐力度加大,恐怖袭击的数量明显下降,但恐怖主义犯罪却呈上升趋势(见表2,其中恐怖袭击数量为不完全统计)。 其中,以达吉斯坦、车臣共和国和卡巴迪诺-巴尔卡尔共和国登记的恐怖主义罪行为最多,大部分是教唆人们参加圣战或加入在俄罗斯被禁止的组织(如“伊斯兰国”),表明伊斯兰极端主义的影响仍很严重。 2020 年7 月31 日,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在伏尔加格勒州捣毁了被禁的国际极端主义组织伊斯兰传道会的基层组织,并对组织者和5 名成员予以刑事立案。

表2 俄罗斯恐怖袭击和恐怖主义犯罪情况表

最后,伊斯兰极端组织的暴力及恐怖活动给俄罗斯国家和民众造成严重的生命和财产损失。 在俄罗斯的北高加索地区,从所谓的“伊奇克里亚车臣共和国”到“高加索酋长国”,各类名目繁多的伊斯兰极端组织经常通过盗窃、敲诈、绑架、勒索等方式为“圣战”筹集资金。 例如,在2002~2003 年,乌里扬诺夫斯克的伊斯兰极端团伙就多次通过绑架民众来获取赎金,对当地的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造成了严重冲击。 该组织头领伊尔门捷耶夫及其同伙曾在高速公路上拦截货车司机,暴力勒索并抢走货车。 不仅是伊斯兰极端组织,有组织的犯罪集团也经常会受到瓦哈比派的影响而产生极端主义思想,通过暴力威胁对民众进行勒索敲诈,为极端组织筹集资金。同时,伊斯兰极端武装组织还袭击打击极端主义的国家机关和相关个人,以及批评宗教极端主义的温和宗教活动家和人士,甚至焚烧教堂。 更为严重的是,车臣战争及持续不断的大规模恐怖袭击活动造成大量生命财产损失,在俄罗斯人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长期的战争导致大量人员伤亡和难民外逃,使车臣共和国人口下降了近1/4。 据不完全统计,两次车臣战争导致的平民死亡数量达到15~20 万人,以及5,000 人失踪。在俄罗斯联邦的军事清剿和法律手段等多重打压下,尽管伊斯兰极端主义组织的武装活动受到了遏制,但极端分子依然不断发动自杀式恐怖袭击事件,包括采取人体炸弹等极端形式。 从北高加索城市到莫斯科、彼得堡以及伏尔加格勒,从高速列车到地铁、机场、公交及教堂等公共场所,都成为极端分子袭击的对象,其中包括震惊世界的“别斯兰人质事件”和“莫斯科剧院事件”,造成死亡的无辜平民数以百计,伤者达到数千人。

五、 结语

当今世界的政治极端主义问题十分严峻,而基于宗教的极端主义则更为危险,这其中要以伊斯兰极端主义的影响最大。 伊斯兰运动是最为政治化的宗教运动,其在现代俄罗斯的复兴有多种复杂的原因和不同的后果。 自苏联解体后,伊斯兰极端主义就成为俄罗斯北部高加索地区最为严重的挑战,宗教激进主义利用转型期的动荡引发了社会经济和政治更大的不稳定,这与当地伊斯兰精英的分离主义倾向,以及国际伊斯兰极端主义、恐怖主义和西方情报机构的颠覆活动都有着直接的关联。 所以,俄罗斯方面很早就指出车臣极端分子与阿富汗塔利班和基地组织之间存在密切联系,但西方直到“9·11”事件后才把车臣极端分子视为恐怖分子。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国际伊斯兰伊极端主义得以传入俄罗斯境内并迅速发展壮大,产生了为数众多的伊斯兰复兴组织、团体、政党,兴办伊斯兰教育,大量传播极端主义思想。 车臣冲突最初是在民族主义的煽动下爆发的,直到1994 年战争开始时,这场冲突才被披上了宗教的外衣。 北高加索伊斯兰极端主义组织的目的很明确,即打着实现“建立伊斯兰国家”的旗帜,挑拨俄罗斯与伊斯兰国家的关系,从而从外部获得更多的物质及道义支持。

与世界其他宗教一样,伊斯兰教作为一个传统的俄罗斯宗教,在促进社会稳定、巩固家庭和人类精神道德价值观方面具有积极意义,但伊斯兰的政治化也助长了其激进的一面,违反了宽容的原则,其中伊斯兰极端主义对俄罗斯国家和社会发展造成的创伤是深刻的,其在俄罗斯境内的发展和演变是值得深思与警惕的。 俄罗斯有57 个穆斯林民族,其主要聚居在北高加索地区、伏尔加流域、乌拉尔和西西伯利亚地区。 其中,以北高加索地区的达吉斯坦共和国、车臣共和国的伊斯兰极端主义发展最为严峻。 在俄罗斯的北高加索地区,伊斯兰已经成为高度政治化的话题,各类伊斯兰极端思想在穆斯林中的传播和影响仍然难以彻底消除。 但伊斯兰教并不等同于伊斯兰极端主义,真正的穆斯林对“9·11”事件不会欣喜若狂,他只会感到震惊和愤怒。 极端主义思想与宗教的最主要区别在于蔑视人类。 伊斯兰教作为世界三大宗教之一,其价值观是人类宝贵的精神遗产,要将伊斯兰教与恐怖主义、极端主义、分裂主义等三股恶势力区分对待,树立符合伊斯兰真正精神和本质的正面形象,在符合国家根本利益的原则下,积极引导伊斯兰教回归真正的本源,促进国家民族间的和谐,维护地区间的稳定,是俄罗斯乃至全世界都亟待解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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