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艺术歌曲元音歌唱正音及语言音韵之美

姜丽霞

引 言

法语艺术歌曲的发展从早期“法国浪漫曲”①阶段，进入到“新发展时期”②，到丰盛时期，再到后来的20世纪下半叶，整个发展历程是伴随着西方音乐史的发展而推进的，前后跨度有将近150 年左右的时间。法语艺术歌曲主要由法国著名作曲家采用法国著名作家和诗人的诗词和散文作为歌词创作的歌曲，像波德莱尔、蓝波、雨果、魏尔伦等，他们的诗歌是法语艺术歌曲创作之源，这些经典的诗歌和散文本身有极高的文学艺术价值。法国艺术歌曲吸收象征主义艺术的表现手法，借鉴印象派的艺术表现形式，通过对各类艺术形式和观念加以融合，形成法国艺术歌曲创作综合又独特的审美特征。而作为艺术歌曲中除了音乐以外另一重要部分语言而言，法语的独特性和法语丰富而卓越的诗歌艺术也为法语艺术歌曲的发展提供了优良的文化土壤。掌握好法语语言和理解法语诗歌的内涵和意象是演绎好法语艺术歌曲前提之一。法国作家都德在《最后一课》中说“法语是世界上最美丽、最清晰、最严谨的语言”。这无疑是作家的一种民族自豪感的体现，因为语言最能体现一个民族的文化。世界上的语言各有其特点，都各有其最优美的地方。法语不同于其它欧洲国家语言一个最大的在语音构成上的不同，是它的元音分类更细化，发音更精微。尤其从元音到鼻化元音之间的细微的发音差别和发音部位调整，要求歌唱者对其有极高的辨识与精准的把控，才可以达到正确演唱的要求。本文将重点从法语元音的歌唱正音和法语语音读音规则上进行分析，为更精确演绎法语艺术歌曲提供借鉴。

一、法国艺术歌曲发展简述

法国艺术歌曲经过了漫长的萌芽，早期叫法国浪漫曲（Romance）。音乐家柏辽兹在1830 年开始正式使用法国艺术歌曲（Mélodie）一词来命名他创作的关于独唱与钢琴伴奏合作的声乐作品，他是第一位使用该词来命名法国艺术歌曲的作曲家，可以说他是法国艺术歌曲的奠基人。之后，这种音乐体裁得到不断地发展。到19世纪下半叶，发展到辉煌时期，涌现出一批创作数量颇丰、作品质量上乘的作曲家，其中有我们熟知的比才、李斯特和弗朗克等人。进入到20 世纪前后，法国艺术歌曲一部分呈现出强烈的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情怀，一部分以对大自然的描绘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为基调，充满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的唯美情怀，这时期的作家有福列、普朗克、圣桑斯、德彪西和拉威尔等，这个时期可以说是法国艺术歌曲的鼎盛时期。到20 世纪中期前后，法国艺术歌曲渐渐脱离浪漫主义和印象派的痕迹，融合现代音乐的创作技法，呈现出各种不同的风格。这时期的作曲家有普朗克、米约、梅西安和达尼埃尔-勒叙尔等作曲家。

二、法国艺术歌曲中的元音歌唱正音及演唱时应该注意的问题

法语艺术歌曲存留下来数量颇丰，近年来随着翻译事业的迅速发展，大量优秀作品被引介到国内，给专业院校和综合院校音乐系声乐学习者和爱好法语歌曲的师生提供了教材。但是，唱法语艺术歌曲的学生并不多。就我在国内音乐专业院校了解的情况，学生们唱一首法语歌曲要花大量的时间在语言的学习上。法语的学习难度决定了法语艺术歌曲的普及程度。在法语歌曲的教学实践中，发现很多学生对辅音掌握较快，对纯单元音也基本能够正确发音，而在半元音、混合元音和鼻化元音的发音上往往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重复纠正和学习才可以达标。我们知道不管在朗诵还是在歌唱中，元音把握的好坏直接影响着表达的效果；而法语拥有的元音种类和数量几乎是其它语种无法相比的，这些决定了它是一门优美柔和的语言，是适合歌唱的语言，但同时也是一门很难精准掌握的语言。

（一）元音歌唱正音

法语共有19 个元音，按照发音部位和发声位置划分，可分为以下五类，通过分类来详细了解、归纳和解析各类元音的发音特点，从而快速掌握发音要领。

第一类：舌元音[i]、[e]、[ε]、[a]。法语中这四个舌元音的发音位置依次从舌尖到舌后部，开口依次从小到大，需要说明的是，发这四个元音时，舌尖都要抵下齿。这四个元音发音与法语在国际音标中的发音相同。这四个元音通常被语言学家称之为前元音。在国际音标中，这四个元音发音与其它语言中的同类元音发音方法基本相同。

第二类：唇元音[ɑ]、[ɔ]、[o]、[u]。法语中这四个唇元音的发音口腔位置靠后，舌尖离下齿，舌面放松，上下嘴唇型依次从圆形到竖的椭圆形转变。这四个元音通常被语言学家称之为后元音。需要说明的是唇元音[a]与舌元音[ɑ]的发音位置的不同，前者更靠前，舌尖抵下齿，声音明亮；后者位置靠后，舌面平放口腔，声音稍暗淡。同前面的四个元音一样，在国际音标中，这四个元音发音与其它语言中的同类元音发音方法基本相同。

以上两类元音也合称为纯单元音，与大多数其它语言中的元音发音相同，就不具体讲述其发音位置与方法了。值得一提的是，法语中的纯单元音是所有语言中最多的，几乎攘括了国际音标中所有的纯单元音，正因如此，法语在演唱发音上更具有丰富而细腻的变化，词语之间的过度更加圆润自如，乐句衔接更为自然而流畅。

第三类：混合元音[y]、[ø]、[œ]和中性元音[ə]。法语中的这三个元音之所以叫混合元音，与它们的发音位置有很大关系。它们是建立在唇与舌同时发声的基础上的。被语言学家们称作“混合圆形元音”（mixed rounded vowels）或“圆形前元音”（rounded front vowels）。③

[y]发音时，舌头是[i]的位置，嘴唇是[u]的位置，结合二者同时进行。二者的成分因高低声区而有不同的侧重，在中低声区[u]的发音成分多，而在较高声区，倾向于[i]的发音。

[ø]发音时，舌头是[e]的位置，嘴唇是[o]的位置，结合二者同时进行。在发这个音时要注意的一点是，避免舌头位置抬得过高，否则听上去会像[i]的发音，它本质上是一个唇元音，可以通过吹口哨来找到它的发音位置。

[œ]发音时，舌头是[ε]的位置，嘴唇是[ɔ]的位置，结合二者同时进行。这个元音发音或许是被认为最具有法语特性和最具法语共性的语音。我们可以通过三个主要特征来掌握它。首先，它的位置是靠前的，其次是打开的，最后它是圆形的。

[ə]是中性元音的一种，英文“schwa vowel”即中性元音的意思，把它和混合元音归类在一起，与它的发音有关。发音时嘴唇放松，发音很轻，[ə]的发音位置与方法与[œ]极为接近，象是[œ]的轻发音，通常位于词尾的-e,-es,-ent 发[ə]的音，有点像英语里“uh”的发音。

对于这几个混合元音我们可以用下面的公式来表明：

舌位 唇位 混合发音位

1、[i] + [u] = [y]

2、[e] + [o] = [ø]

3、[ε]+ [ɔ] = [œ]

以上各元音发音位置在口腔部位示意图如下：

第四类：半元音[j]、[w]、[Ч]。这三个元音在法语中也叫过度元音，根据翻译的不同，也有的叫滑元音。有的书上把它们归入到辅音系列，根据学界大多数的界定方式和它们的发音特点，我们依旧把它归入到元音系列。

[j]的发音相当于国际音标中短的[i]元音发音，在一个词中处于过渡的位置，迅速滑到下一个元音的发音，我们可以结合具体单词来练习。

[w]的发音和国际音标中的[u]发音一样，只是时值很短，迅速过度到下一个元音上，我们可以结合具体单词来练习。

[Ч]的发音和法语中另一个混合元音[y]发音完全一样，只是时值很短，很快由它过渡到另一个元音上，我们可以结合具体单词来练习。

以上三个半元音或者叫滑元音，通常在一个单词中处于过度的位置，和它们后面的元音结合起来发音才具有实质的发音特点，所以我们也把它们叫做半元音。

第五类：鼻化元音[ɛ～]、[ɑ～]、[ɔ～]、[œ～]。法语中的四个鼻化元音是汉语及世界上其它语言中也少有或没有的，尤其是混合元音加上鼻音的[œ～]，可说是法语里特有的元音，基本上可以作为我们判断法语的标志。这四个鼻化元音的发音口型依次从大到小，从外到里，都是在各自元音的基础上加上鼻音构成。

鼻化元音[ɛ～]是在元音[ε]的基础上加上鼻音构成的发音。[ɛ～]唇部发音部位和[ε]相似，但口腔上部软腭下垂，气流同时通过鼻腔和口腔。[ɛ～]在词末闭音节中发音较长，读成长音。

鼻化元音[ɑ～]是在稍暗淡的[ɑ]的基础上加上鼻音构成的发音。[ɑ～]的发音唇形、舌位以及开口度和[ɑ]相近，口腔上部软腭下垂，气流同时从口腔和鼻腔发出。[ɑ～]在词末闭音节时发音较长，读成长音。

鼻化元音[ɔ～]是在元音[ɔ]的基础上加上鼻音构成的发音。[ɔ～]发音时在元音[ɔ]的发音状态下，让口腔上部软腭下垂，气流同时从口腔和鼻腔发出。[ɔ～]在词末闭音节时发音较长，读成长音。

鼻化元音[œ～]是在混合元音[œ]的基础上加上鼻音构成的发音。[œ～]发音时在元音[œ]的发音状态下，让口腔上部软腭下垂，气流同时从口腔和鼻腔发出。[œ～]在词末闭音节中发音较长，读成长音。[œ～]的发音和[ɛ～]在软腭和舌位极为相近，在唇形上和[ɑ～]极为相近。

以上四个鼻化元音的发音在唇形、口型、舌位、软腭的位置上变化及其细微，如何正确做到精确掌握有很大难度，这的确是横亘在法语艺术歌曲演唱前的一道门槛，但唯有迈过这道门槛，我们才得以真正掌握和领略到法语艺术歌曲的原汁原味和韵味。

（二）演唱时应该注意的问题

前面已经详细讲解了法语艺术歌曲中的元音拼读规则与歌唱正音，但要演唱好法语艺术歌曲还要注意另外几个重要方面，如音节的划分、词语的连读、重音的位置等，这些与其它语言歌曲的处理方式比较相近。要提出的是，在法语歌曲乐句中多个元音连续出现时，如何处理其中省略不发声的元音是我们在演唱中应该特别需要注意的问题。我们以德彪西歌曲Beau Soir(《美丽的黄昏》)中的歌词为例来做具体分析。

Beau Soir（Paul Bourget）

Lorsque au soleil couchant les rivières sont roses，Et qu'un tiède frisson court sur les champs de blé,Un conseil d'être heureux semble sortir des choses，Et monter vers le coeur troublé. Un conseil de goûter le charme d'être au monde，Ce pendant qu'on est jeune et que le soir est beau, Car nous nous en allons, comme s’en va cette onde: Elle à la mer, nous au tombeau.

1、乐谱中歌词的音节划分。我们知道音节必须有元音，一个元音可以自成一个音节，而单独的辅音则不可以成为一个音节，辅音必须和元音才能组成音节。在这个原则下，音节的划分规则就很清楚了，即单独的元音、辅音加元音、半元音加元音、“h”字母前划分。

单独的元音，如最后一句中：e-lle[ε-l ə]；字母“e”可以单独成一音节；

辅音加元音，如第一句中：Lors-que[Los-k ə]；这个词由两个音节组成；

半元音加元音，如第一句中：ri-viè-res[rivjε-r ə]；半元音“j”可以和后面的元音组成一个音节；

字母“h”前，如第三句中：heu-reux[ø-rø].“h”虽然不发音，但它和后面的元音组成一个音节。

2、歌词中辅音与后面元音的连读。如在第六句中：soir est[swarε].前一个词的“r”和后一个词的“e”连读。

3、元音与元音的连读。如在第一句中：Lorsque au[Los-k ə].前一个词的“que”和后一个词的“au”连读。

4、元音的省略。元音的省略可以一并归为元音与元音的连读，当前一个词结尾元音为“e”“a”“i”连读时，前一个词尾元音往往省略不读，让被省略元音前的辅音和后面词的元音连读就可以了，如最后一句中：Elle à[εlɑ].前一个词中的“e”省略不读，辅音直接和后一个词中的元音“a”连读。关于连读，我们可以先通过朗读歌词来练习，在掌握以上这些基本拼读规则的基础上演唱歌曲，会更加准确和有韵律感。

三、法国艺术歌曲音韵之美

音韵是一门学科，也叫声韵学，是语言学的一个分支，主要研究语言的声、韵、调及其发展规律。法语的音韵之美也是从这几个方面体现出来，结合音乐的旋律、伴奏、和声、节奏节拍与调式调性，展现法语艺术歌曲独特音韵之美。我们这里主要谈谈法语语言的声、韵、调特点。

法语元音较多而辅音较少，没有长短音节的区别，重音也比较好断，因此听起来就比英语、西语、德语、汉语等语言更有力度，这点和日语差不多，但比日语多一些婉约。法语一个送气音也没有，没有p、t、k 这样的送气辅音，所以不像英语和汉语，法语说话很难喷出口水，给人感觉优雅有节。在艺术歌曲演唱中，这些特征对歌曲的起音、旋律进行及尾音的处理和控制是有很好的帮助的，特别是在演唱抒情长线条旋律歌曲时，有助于歌曲的流畅性表现。

由于元音是最适合用来歌唱的，我们在演唱元音时，腔体是打开状态的，而这有利于声音的共鸣。没有任何一种语言能与法语的纯单元音数量相比，法语的元音数量是日语的四倍（包括半元音），而且含有的纯单元音有八个，纯单元音多少直接影响一个语言听上去的柔和亲切程度。法语的元音都很短促，没有像汉语和英语那样夸张的双元音（像“ou”、“ao”之类的），而后者被认为是夸张和粗鲁的。法语的元音类型很丰富，不仅有纯单元音，还有混合元音、半元音和鼻化元音，法语的四个鼻化元音（巴黎方言中只有三个），是所有欧洲语言包括意大利语、俄语、英语、德语、西班牙语都没有的，法语的发音很独特，与这四个鼻化元音有很大关系。法语说一句话不需要像英语那样在单词之间停顿，连英语里必须分开的元音全都可以连续，一气呵成，这些优点在演唱法语艺术歌曲时体现尤其明显，有利于歌曲的流畅性表达。

法语的每个单词的每个音节都是平权的，没有任何声调，不像汉语有四个声调，也没有固定的重音，但在句子中表达语气的时候，会通过加重某些词读音来表达语气。讲起话来或朗读起来没有很大的起伏，如同小溪清泉平缓流淌，显得从容而优雅。

结 语

在欧美一些专业音乐院校中，能否唱好法语艺术歌曲是作为衡量学生演唱能力的标准之一。对于非法语母语的歌者而言，正确掌握法语发音和语感是演唱好法语歌曲和歌剧的先决条件之一。法语不同种类元音和鼻元音的正确掌握则又是学习好法语发音的重中之重。只有了解法语各类元音的细微差别和发音特点，掌握好法语重要拼读规则才能说是入了门。而富于意象讲究韵律的法语诗歌、丰富多变的音乐艺术风格和后期带半自由调性的音乐曲调使法语艺术歌曲带给人不同于传统艺术歌曲的听觉美感，但的确也给歌唱者提出了更大的挑战和难度，语言和诗歌内涵把握如此，音乐风格理解如此，演唱技术与艺术的掌握控制亦如此。“路漫漫其修远兮……”

注释：

①② 韩斌.艺术歌曲欣赏十八讲[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197,201.

③ [ 美]Thomas·Grubb,Singing in French，A Division of Macmillan Publishing Co.，Inc.,New York，197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