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暴曾令美苏苦恼不已
2021-03-25晨阳
晨阳
近日,起源于蒙古国的一场超级沙尘暴席卷多国,再次引起全球对沙尘暴的关注。尽管沙尘暴的成因非常复杂,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与人类活动的关系密切。历史上,美国和苏联都曾因为大规模开荒行动导致沙尘暴肆虐,带来惨痛的经验教训。
“肮脏的30年代”让美国“窒息”
人祸+天灾
美国南部大平原地区原本是一个生机勃勃的草原世界。虽然时常遭遇强风侵袭,但扎根极深的野草覆盖着整个大平原,将细腻的泥沙牢牢地固定在地面。然而在19世纪下半叶的西进运动中,大批美国民众赶到这片“无主之地”开始农业大开垦,在拖拉机等新兴农业机械的协助下,成片草原被毁,改而栽种小麦等农作物。尤其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美国威尔逊政府提出“ 小麦赢得战争”的口号,农业生产空前繁荣。据统计,在1925 年到1930 年的“大开垦年代”,美国农民在大草原上开垦出上千万公顷的土地,仅小麦产量就上升了300%。
随着欧洲经济逐渐从一战废墟中恢复过来,全球的粮食需求量开始急剧减少,20 世纪20 年代后期出现农产品生产过剩和价格陡落,到1931 年已严重过剩。而且美国拓荒者们当时根本没有环境保护的概念,他们开垦的农田缺乏长期规划,更谈不上养护土地。通常在开垦地的肥力耗尽后,农场主们马上撂荒,转而开垦新的土地。当席卷全球的经济大萧条爆发后,美国农民纷纷破产,他们开垦出的土地大规模撂荒。这些丝毫没有植被保护的土地裸露在外,潜藏的后果是灾难性的。后来美国大草原干旱区域专业委员会的报告称,20 世纪30 年代在南部平原上有2000 万至4000 万公顷的土地严重荒漠化,成为沙尘暴的重要源头。正所谓祸不单行,在降水充足的年份,不但粮食高产丰产,这种粗放型农业模式的危害也还不显著。然而美国大平原地区的旱灾平均每20-25年就发生一次。从1931年开始,大平原地区陷入持续干旱,20个州的降雨量在官方资料的记录中创下或达到了最低点。美国气象局的说法是,20世纪30年代的干旱“是这个国家气候历史上最严重的。”
“黑色星期天”
大面积植被破坏与干旱天气的叠加,让沙尘暴的袭击变得不可避免。第一场大规模沙尘暴始于1933 年11月11日,从美国得克萨斯到加拿大的城镇都受到来自美国中西部“黑风暴”的袭击,那次沙尘暴吹走了5厘米厚的表土。
这只是开始。仅1933年,大平原地区就爆发了38次沙尘暴。1934年5月12 日,从大平原地区刮起的沙尘暴,携带着3亿吨尘土,形成一个东西长2400 公里、南北宽1500 公里、高3.2公里的移动尘土带,给大半个美国铺上了厚厚的一层尘土。据称,仅芝加哥的积尘就多达1200万吨,甚至连距离美国东海岸数百公里、航行在大西洋里的船只也蒙上一层细小的棕色灰尘。
最大的灾难发生在被称为“黑色星期天”的1935年4月14日。当天上午,肆虐了数周的沙尘暴终于停止了,天空出现久违的太阳。人们兴高采烈地出门上班、野营或是在蓝天下沐浴阳光。然而下午时分,气温骤然下降,成群的鸟儿惊恐地啼鸣着飞过天空。突然,一股黑云出现在地平线上,急速翻滚涌来。瞬时间天昏地暗,路上的行人因为能见度太差,不得不摸黑赶路或者冒险寻找藏身之地。沙尘暴持续了4个多小时,很多被困在路上的行人在漆黑中饱受煎熬,时刻担心会不会窒息而亡。阿卫斯·卡尔森在《新共和国》杂志中写道:“这种感觉就像用铁锹往脸上扬沙一样。人们在自家庭院也得摸着台阶才能找到房门。行进中的汽车必须停下,因为世界上没有一只车灯可以照亮漆黑的沙尘旋涡……”
“黑色星期天”堪称美国史上最可怕的沙尘暴,风暴裹挟的泥土相当于开掘巴拿马运河时挖出泥土的两倍,但“运河花了七年才完工,而这场风暴仅持续了一下午。”因为这场沙尘暴,美国南部大平原由此获得了“灰碗”的恐怖称号。当时的记录显示,“我们整天与沙尘生活在一起,呼着灰气、吃着尘埃,天天看着沙尘剥夺我们的财产,使我们发财的希望变得渺茫、化为灰烬。诗情画意般的春天变成了古代传说中的幽灵,噩梦变成了现实。”
随着干旱的持续,沙尘暴的频率越来越高。据统计,1935年美国爆发了40 次沙尘暴, 1936 年为68 次,1937年72次,1938年61次。在如此高频率的沙尘暴袭击中,生存环境空前地恶化了。“沙尘暴中,牛很快就变瞎了,它们倒在地上,因吸进过多的尘土而死去。每次沙尘暴之后,兔子、小鸟以及田鼠的尸体成百上千横躺在路边。”孩子们出门戴着防毒面具,家家户户都把湿毛巾塞进门底下,每天晚上用打湿的床单遮挡窗户。但这些方法都没用。很多孩子还是因吸入的尘土过多得上“尘肺病”而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痛定思痛
绝望之中,美国历史上最大的一次生态移民潮开始了。来自“灰碗”地区的250万移民大军抛弃了他们的土地,拖家带口地向气候相对温和的加利福尼亚等地迁徙。1935 年《矿工杂志》描述称,时值大萧条时代,这些遭受双重打击的“生态移民”处境艰难:“无数无家可归、饥寒交迫的人们被迫背井离乡。他们像慌张的蚁群,东奔西跑,走街串巷,到处寻找工作;东挖西采,左锄右刨,寻找任何可以果腹的食物;孩子们在饥饿中挣扎,找不到栖身之地。”唯恐被移民抢夺工作机会的加州则大为紧张,洛杉矶警察局长亲自带领125名警察,在州界充当人墙,企图拦截这些“不受欢迎”的移民。
沙尘暴带来的惨痛教训,让美国国会痛定思痛,迅速通过“水土保持法”,以立法的形式保证土地的退耕还草,同时兴建国家公园予以保护。罗斯福政府也开始竭尽所能地与沙尘暴展开斗争。例如美国政府组织成立“民间资源保护队”,任务是植树造林,开沟挖渠,修建水库,进行各种有利于水土保持的有偿劳动。此举不但改善了大平原地区的自然生态环境,而且还顺带解决庞大的失业人群问题,先后有超过300万美国单身男子参加。同时美国政府还大力推行“农场法案”,采取政府补偿的方式,鼓励人们弃耕建立自然保护区,和休牧还草恢复天然草原。这套组合拳逐渐有了成效,再加上1939年持续了近十年的大旱终于结束,“肮脏的30年代”这个美国史上最严重的、持续时间最久的生态灾难才告一段落。但这并不意味着沙尘暴在美国的肆虐彻底结束。20 世纪70 年代,伴随着持续干旱,沙尘暴重新席卷大平原地区。1999年4月前后,美国多地再度暴发沙尘暴。尤其是近年随着美国部分地区对地下水的过度抽取,专家警告可能重蹈“肮脏的30年代”的覆辙。▲
苏联饱受“黑白风暴”折磨
美国在20世纪30年代因为大规模垦荒导致沙尘暴袭击的惨痛教训,在很长时间里并没有被世人关注。从北美、亚洲、非洲到澳大利亚,类似原因仍在不断导致沙尘暴频繁发生。作为超级大国的苏联,就曾在这个“坑”里接连摔倒过两次。
从1954年开始,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发起“玉米运动”,在哈萨克、西伯利亚、乌拉尔、伏尔加河沿岸和北高加索的部分地区,进行大规模的移民并累计开垦了6000万公顷荒地。赫鲁晓夫的垦荒运动在一定时期内取得了很大的成绩。资料统计显示,苏联1954年的粮食总产量达到8560万吨,其中来自垦荒地的产量为3720万吨;1956年的粮食总产量已达到1.25亿吨,其中来自垦荒地的产量为6330万吨。
然而大自然的报复很快就来了。由于苏联在垦荒过程中滥用土地,耕作制度混乱,缺乏防护林带,同时又遭受连年的干旱,1960年以后这些新开垦土地时常遭到沙尘暴的侵袭,造成了庄稼大面积被毁,大量新垦土地沦为寸草不生的沙丘。1960年3月和4月,苏联新开垦地区先后两次遭到沙尘暴袭击。狂风将新垦荒地上的土粒、种子甚至幼苗和大块的土壤都刮上天空,形成恐怖的“黑风暴”。
第一次“黑风暴”是从3月16日开始的,呼啸的狂风挟带起地面新开垦农田中那些大量松散的表土,很多农庄经营多年的耕地在“黑风暴”中被彻底摧毁。时隔不到一个月,“黑风暴”再次降临,而且波及的范围更大。乌克兰上空被黑色尘土笼上一层黑雾,街上行走的人们必须打着手电筒,住房和办公室内积聚着厚厚的沙粒尘埃。
据苏联后来的灾情统计,在1960年的两次“黑风暴”中,垦荒地区春季作物受灾面积达400万公顷以上。大量的砂土淤塞许多灌溉水渠,毁坏大片田地。不少耕地肥沃的表土层被刮走,“在400万公顷受灾的耕地上,被刮到天空的沙土总量约9.6亿至12.8亿吨。”
“黑风暴”的问题还没解决,“白风暴”接踵而来。20世纪50年代,苏联在土库曼卡拉库姆沙漠中修建卡拉库姆运河,从阿姆河调水灌溉350万公顷的荒漠草场和100万公顷的新农垦区,使运河沿线成为棉花主产区。然而大规模开发荒地,使阿姆河下游的咸海水位急剧下降。干涸海滩裸露地面,导致咸海附近的土壤迅速盐碱化。这不但导致周围的农田歉收,更可怕的是引起了恐怖的“白风暴”(含盐的沙尘暴)。
1955年4月10日,伏尔加河下游发生强烈的白色盐(沙)尘暴,它席卷了整个里海-咸海盆地,狂风卷起地面的粉尘和盐尘,一路裹挟着奔向伏尔加河的中下游地区。当时的记录显示,沿途各地的地面、植被以及牲畜身上都“变白”了——它们被一层略带苦味的灰白色粉尘覆盖。化学分析结果显示,其中大部分是硫酸盐,相当于“每一公顷土地沉降25公斤硫酸钠”。
这些盐尘颗粒比“黑风暴”的危害更大,被它们覆盖的植物因光合作用受到影响,导致受灾地区棉花产量减少5%-15%,水稻产量下降3%-6%。同时它还严重影响环境质量,首当其冲的就是空气质量、地表与地下水包括饮用水质量。20世纪80年代中期,中亚“白风暴”频繁发生,平均一年多达数十次。1989年,苏联政府被迫宣布咸海地区为“生态灾难地区”。当地人民的居住条件和健康越来越差,儿童受害最重。苏联统计显示,受“白风暴”持续困扰的当地年轻姑娘身体矮小、体能差,与乌兹别克和俄罗斯同龄姑娘比较,明显发育不良。
为治理沙尘源区,苏联政府在20世纪60年代全面停止大规模垦荒,并采取植树造林、退耕还草以及调整农业结构的方式治理沙尘暴,他们沿着草原区和森林草原区,营造规模巨大的防护林带,取得了一定成效。苏联解体后,中亚五国成立“营救咸海国际基金会”“可持续发展国家间委员会”等组织,继续修复咸海生态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