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论文学情感叙事研究的理论资源

2021-03-25梁福江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学报 2021年2期
关键词:文学理论情感

梁福江

引 言

长期以来,文学文本一直致力于以不同的形式捕捉人类经验。尽管历史学家托马斯·迪克森(Dixon,2003:1)认为,现代意义上的情感一词直到19世纪才出现,但是在西方传统中,文学中对情感研究的兴趣至少可以追溯到亚里士多德时代。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就曾对故事结构和情感的关系做过论述。在他看来,悲剧就是通过引发怜悯和恐惧,从而使这些情感得到宣泄。几乎从那时起,西方就普遍认为艺术与情感之间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关系。然而,关于情感到底是如何运作的,人们似乎还没有达成共识,因此很难判定它们与文学艺术的关系到底是如何产生作用的。目前,这种情况已经开始有所改变。在过去30年左右的时间里,对情感的研究在实验和临床心理学、神经生物学、人类学、社会学和哲学等学科中掀起了热潮。我们现在对什么是情感有了更深的理解。在“情感转向”(affective turn)“认知转向”背景下,最新的文学研究整合了哲学、心理学、神经科学以及认知科学等领域的理论成果,极大丰富和拓宽了情感研究的维度。情感理论的发展使我们愈发认识到人与人之间、人与环境之间主动和被动的情感影响。认知科学的发展为理解这些错综复杂的情感关系提供了切实的科学依据。

根据美国学者帕特里克·科尔姆·霍根(Patrick Colm Hogan,2011:54)的阐释,文学研究中关注的情感可以分为三类:人们在现实世界体验的情感,作品中的人物在虚构世界体验的情感,读者或观众对虚拟世界做出反应时体验到的情感。这些可以统称为“文学情感”。当前,文学批评家所面临的挑战是如何创建一套理论体系,以解释诗人、戏剧家和小说家所使用的不同心理模式和修辞策略中至关重要的情感现象,从而形成不可捉摸的神奇力量,推动人物去感受、思考和行动。特定的情感影响如何产生,文学如何通过调节情感强度决定人物发展方向和叙事形式,文本世界对读者又会产生什么样的情感影响?本文聚焦情感与文学叙事,梳理最近几十年来诸多学者在文学情感研究领域所作的努力和尝试,具体包括以下三方面的内容:第一,“情感转向”背景下的文学批评研究;第二,“认知转向”背景下读者情感研究;第三,情感叙事学理论建构研究。

“情感转向”对文学研究的影响

中国学者陆扬(2017:30)指出,“情感转向”算得上是过去四分之一个世纪里西方学界异军突起的一件大事。它或许发端于性别研究,可以代表女性主义发展的新近一波热潮,但是它的触角很快从社会学、心理学和文学批评这些本土地块蔓延开去,波及人文学科和社会科学的全部领域。总的来说,情感理论的发展主要有两大主线和传统:受德勒兹(德勒兹本人深受斯宾诺莎影响)哲学影响的布莱恩·马苏米(Massumi,2002:17)对作为个人强度的情感的思考,认为情感是“虚拟的”和“自主的”,是由偶然的和变化无常的群体共同产生的;受心理学家西尔万·汤姆金斯(Tomkins,2008)的情感心理学、生物学理论影响,伊芙·塞奇威克(Sedgwick,2003)认为情感社会脚本由生物学硬件系统决定。目前,文学研究学者对情感的兴趣已经成为一种时髦现象,文学批评中开始尝试采用情感理论的观点,情感作为具身体验、分析范畴和阐释范式在文学研究中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

在西方的哲学传统中,身体与心灵一直是以对立的状态出现的,情感一般是属于纯粹主观精神范畴。而德勒兹的情感理论打破了这种二元论哲学范式。他从斯宾诺莎的实践哲学和柏格森的生命哲学出发,认为情感是身体与身体间的触碰和遭遇,是理性与激情的共在,是一种不断变化、生成(becoming)的过程,是一种行动和强度。在《千高原》中,德勒兹(2013:361)认为情感就是生成。这里的生成是指生成他者(如动物、女人等),是向他者转变的过程,而不是成为他者。人不再是理性宰制下的对象和客体,而是情感和行为的集合,是承受情感力量的限度。

如果说“情感转向”探索的是身体之间和身体内部的动态互动,那么“物质转向”则标志着人们对重新评价物质与身体的关系充满广泛的兴趣。情感是“自然的”生态,因为它在环境、文本和身体(包括非人类和无生命的身体)的交汇处发挥作用。情感理论既打破了个体的离散概念,也打破了环境的静态概念,鼓励我们追寻复杂而动态的跨物质相遇的轨迹。物质生态批评同样强调所有环境和对象的不稳定性和过程性。然而,与迄今为止的许多情感理论不同的是,它将环境放置在一个严肃的中间地带,认为环境是产生和形成情感的中介。而重新评价事物,更仔细地考虑它的能动性和活力,使我们更好地了解它如何积极地参与情感的流动和强度。

此外,不少学者尝试把怀旧、欲望和愿景放在与场域相关的情感研究中加以讨论。伯贝里奇(Berberich,2015)等通过文化研究理论和斯宾诺莎、马苏米和斯图尔特提出的情感理论重新评估一系列视觉景观和文学文本中的情感景观。奥特姆和雷诺(Ottum & Reno,2016:36)把情感理论和生态批评置于对话协商的地位,认为“广泛的情感体验和文学情感都可能是绿色的”。与此同时,生态地理学者段逸夫的“恋地情结”和爱德华·威尔逊的“亲生物论”和“场域意识”提供了关于对场域的积极情感感受、可移植的理论术语和跨学科的理论观点。西蒙·埃斯托克(Stockwell,2011:33)则从相反的角度提出系列理论观点。他把早期的生态批评理论引入聚焦情感影响的概念“生态恐惧症”,即“我们对自然环境的作用感到不安和恐惧”。此外,豪泽(Houser,2014:223)也指出,“情感可以将我们从个人的微观层面上升到社会、国家、全球的宏观层面”,情感理论的作用就在于解释这种情感迁移是如何产生的。

近年来,情感生态批评理论试图探寻当今人类世语境下人们普遍关注的“人类世焦虑”“非宣泄性情感”、酷儿环境情感以及丑陋的情感等“负面”情感的根源和影响。这种“情感转向”深受马克思主义、精神分析学、女权主义和酷儿理论的影响,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理解为对后结构主义过分强调话语而牺牲具身经验的纠正(Bladow & Ladino,2018:4)。此时,情感理论家把情感理解为一种非表意的、预先感知的身体感觉,一种“强度”或一种永恒变化的状态。如果要理解文学作品,尤其是现实主义小说,就需要读者情感上的体验才能实现。对一部文学作品的合理解释依赖于我们对它的情感反应。好故事让我们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感到好奇,充满悬念,它使我们欢笑、哭泣,它也可能让我们感到恐惧、愤怒。当我们对小说、戏剧和电影中的人物和事件做出反应时,情感影响的运作方式与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对人物和事件做出反应时是一致的。对情感的关注将人们的注意力转向身体与情感的关系。与此同时,情感还涉及身体与心智的关系。随着现代神经科学的发展,文学研究学者显然已不再囿于情感理论视野下分析文学作品中的人物情感。他们结合认知神经科学、认知心理学和一些仪器设备,将文学情感体验研究推向一个新的发展方向。

认知转向背景下的情感研究

“认知革命”引发了许多学科的“认知转向”。文学研究领域的认知转向大约始于20世纪70年代,至今初步形成了“认知诗学”和“认知文学研究”这种新的边缘学科或新的研究范式。认知文学研究的认知科学基础主要是神经科学、进化心理学、发展心理学等(熊木清,2015:1)。在此背景下,许多学者开始追问读者和作者的感官共鸣、情感投入的基础和运作机制是什么? 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情感体验会在情感高涨的空间中形成?同时,学者们也在思考如何关注情感能量的循环,从而加深甚至超越文化唯物主义、女权主义以及后殖民主义等阅读的独到阐释。

情感体验是情感理论所解释的基本现象,其学理结构包括工作记忆、情景记忆、功能性神经解剖学的神经生物学架构。情感神经科学方面的探索最早可以追溯到布洛卡(Broca)、帕佩兹(Papez)和麦克莱恩(MacLean)等人对大脑边缘系统的研究。他们认为下丘脑、扣带回、海马及其他结构可以影响人类或其他脊柱动物的情感。此外,神经科学的发展揭示了杏仁核、前额叶皮层、前扣带回等大脑结构中的组成部分对情感起着更重要的决定作用。在神经认知结构中,基本单位是神经元,神经元相互连接成为神经元群。神经元与神经元相连,形成一个回路。如果一个神经元被激活,那么反过来,它又激活第二个神经元,以此类推。这个事件链是由某个初始启动项激活的。这些情感的诱发条件必须是以下三项之一:一种感知,一种具体的想象(因此是激活感知区域的想象),或者是一种情感记忆(最终也属于感知范畴)。感知可以是任何形式——视觉的、嗅觉的、躯体感觉的,等等。相反,非感知类推理(因此推理或其他过程不涉及具体的想象或情感记忆的补充)不会激活情感回路。因此,情感是由具体的感觉现象激活的。

安东尼奥·达马西奥(Damasio,2003:11)指出,当我们感知到周围世界或身体中的某些刺激时,无论是单一刺激还是多个刺激,我们都会以一种预先组织好的方式,以一种情感进行回应,这说明我们具有先天的敏感性。可以说,最重要的敏感性是对他人的情感表达的感知。众所周知,我们对他人的情感表达的反应是平行或互补的,这至少部分归功于我们的镜像神经元系统。只有激活镜像神经元系统,人们才能感知到自己和他人的所作所为。很明显,许多情感系统在最初是具有可塑性的,并通过早期的经验变得更加固定。这些早期的经历似乎部分依赖于通过情感表达来进行情感交流。简单地说,在幼儿时期,我们不仅通过自己的直接感受(如快乐或痛苦),而且通过观察他人的情感表达来学习如何感受。

早在20世纪80年代,威廉·莱昂斯(William Lyons)就详细阐述了他所称的“认知-评价”情感理论。这一理论强调认知判断引起生理上的变化,更准确地说,情感被定义为“一种由主体对他或她的处境的评估而引起的生理上的异常状态”(Lyons,1985:123)。因此,对莱昂斯来说,情感并不只是一种认知判断,而是一种由认知判断引起的生理异常状态。换句话说,情感是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情感评估会引起生理反应、运动变化、行动倾向、面部表情和声音的变化等等,随之会引发认知监控。非认知情感评价的功能是通过身体自动地、持续地把注意力吸引到对我和我的环境至关重要的任何事物上。这些情感评价不仅可以由简单的知觉激发,也可以由复杂的思想和信念自动地唤起。我们将情感作为被动现象的原因是我们从未完全控制我们的情感:一旦情感评估发生,反应也会发生。我们只能通过随后的认知监控来间接地影响我们的情感。

当一个人成为叙述的主角,与一个愿意倾听的人重复古往今来的叙述情境,叙述者和倾听者就进入了一个历史悠久的交流模式,叙述者感受着受人关注的美好,倾听着也随着对方的叙述走出了自己的生活,进入另一个真实的世界,二者在这一刻融为给予与获得所构成的和谐的一体,达成交流的喜悦(姜丽, 2019: 40)。对于读者而言,情感的作用在于提醒我们注意故事的重要方面,如情节、人物、背景和视角。尤其是在阅读现实主义小说时,情感可以引导我们发现人物和情节的微妙之处,而这些是那些对故事不感兴趣的读者所无法体会的。读小说时,我们可能不会一直保持情绪高涨的状态,但通常情况下,我们会在某些时刻充满激情。这些场合往往是作者想要我们知晓的小说很重要的事实,在塑造人物、标记情节、阐明故事的主题或寓意方面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首先,除非我感到自己的兴趣、目标和欲望受到挑战,否则我不会对一部小说产生任何情感上的反应。情感反应是身体上的反应,它强化了我们对情感状况的认识,使我们为适当的行动做好准备,并向他人传达我们所处的状态。其次,如果我真的处于情感状态,那么非认知的情感评价就会让我把注意力集中在故事中对我有意义的方面。情感反应是由一种非认知的情感评价引发的生理反应,这种情感评价本能地、自动地根据我的愿望、目标和兴趣,或者根据与某些基本情感相对应的某些基本评价,对这个世界做出评价。有充分的证据表明,情感评价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与我们有利害关系或兴趣的事情上,由此产生的生理变化又会促使注意力更加集中。但是情感不仅仅只是由情感评价引起的生理反应,即使在最原始的情况下,快速的自动评估也会立即让位于认知评估,后者会监控情感评估,并调整随后的行为和生理反应。最后,情感是一个过程,本能的情感评价激活情感(生理)反应,但认知监测会对本能的评价进行反思,并修改调整情感表达方式、行为及行为意图。

根据达马西奥的研究,我们的大脑能够对各种刺激进行分类,并将它们与一种特定的身体感觉或“身体标记”联系起来。据此,奥特利(Oatley,1994)对读者情感模拟研究之后提出了读者情感反应研究分类法。当读者面对文本时,会产生各种不同的情感反应:当新材料被认知图式吸收时,他们会产生好奇心;在适应习惯图式的过程中,他们同样会产生不同的情感反应。如果读者进入一个故事的世界,就会产生更多的情感模式:作家代表着激发情感的模式,当故事人物面对这些模式时,读者会做出共情反应。这些模式来自对情感的个人记忆,以及对人物、目标和计划的认同。虚构的模拟得以在头脑中运行,为此,读者需要经历以下过程:第一,采纳某一角色人物的目标并根据自身的理解和判断将人物行为串联从而形成特定意义;第二,形成想象世界的心理模型;第三,接收作者对人物的言语行为;第四,整合不同的元素来创建一个统一的情感体验。在这些过程中,伟大的作家允许读者做出创造性的反应,感受情感上的波动,在自己的内心理解一些行为和情感之间的关系,有时还会经历认知上的变化。

显然,学者在文学批评和认知心理学理论的基础上对读者情感反应进行分类和归纳研究大有裨益。读者阅读时的情感,从文本外体验到的情感包括同化过程和适应过程;在叙事世界内的情感包括读者共情、情感记忆、情感认同。从心理学上讲,从文本之外产生的情感可以通过唤起和心理图式来讨论。读者有一套固定的思维模式,在阅读的过程中,有些会被激活唤起,有些也会受到质疑和挑战。那么,作家的创作如何影响读者呢?对此,艾略特提出了自己的理解。他认为,作者想象事件,而这些事件又被读者重新想象。“在艺术形式中表达情感的唯一方式是找到‘客观对应物’”(Eliot,1953:107)。换句话说,一组物体,一种情况,一连串的事件,这些事件构成了某种特定的情感。在艾略特看来,当给予感觉经验的外在事件时,这种情感便立即被唤起。读者在阅读中的心灵感应是作者实现沟通的途径。作者的写作唤起自己经历过的情感,然后通过动作、线条、颜色、声音或文字表描述,或者诗歌中的隐喻和暗示传递给读者。如此一来,读者的情感和思想就像作者所创造的一样。读者用这种方式欣赏文学艺术不需要特殊的训练或技巧。情感联系是通过言语中介的传递产生的,文字能让读者感受到艺术家当时的感受。理查兹(Richards,1929:302)认为这种状态在头脑之间的传递涉及四种意义:感觉、情感、语气和作者的意图。当我们理解这四种模式下的文学作品及其分支中的相互关联时,情感和态度就会被激发出来。

在这种共情体验中,读者将自己情感的某些方面投射到文艺作品中。这种共情效果首先是由读者的认知图式和文艺作品暗示的图式之间的差异引起的。对读者阅读产生的情感体验研究有助于我们了解文本世界内外的情感差异。如果我们独立于文本之外,聚焦于想象世界的心智模型,源于同化和适应需要的情感模式会出现。如果进入文本世界,进一步的情感模式会出现,如产生身临其境、共情或反感,也许还会受到情感记忆的影响。此外,我们会在情感上认同与叙事目标立场一致的故事人物,对他们的行动作出预判,并在阅读过程中比对这种预判的对与错。认同是叙事中所激发的情感的主要表征。

情感叙事学理论建构

应该说西方有关情感与叙事结构关系的讨论始于亚里士多德的《诗学》。在他看来,故事情节就是事件的组合,是事件的结构;故事情节包括突转、发现和苦难三个部分。可以这样说,情感和叙事结构之间存在密切联系。随着认知科学的兴起,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致力于这方面的研究。大卫·赫尔曼(Herman,2007:322)率先提出了“情感学”概念,并认为这是“特定文化的共同情感标准”。赫尔曼的研究在一定程度上试图处理情感与故事结构之间的关系。他指出事件是“有预谋的行动”,故事人物的情感左右着与这种情感相关的行为、表达和生理变化。彼得·斯托克韦尔(Stockwell, 2002:171)也指出,从文学文本的角度看,情感被认为由构成任何叙述的文本线索所激发,很容易通过认知诗学的研究领域被文学研究所接受。

作者不可能在故事中告诉我们一切,一篇文章总是充满了空白,理解一篇文章就是填补空白。读者填补空白的最重要方法之一是作出因果推论。许多理论家把叙事部分地定义为因果关系。叙事的因果关系通常是连接故事主题的纽带,但有的故事本身并没有明确的因果关系,读者必须作出适当的因果推论。因此,理解一个叙事包含理解一个因果网络,因为它代表了一个故事中事件的起因和结果之间的关系。当读者阅读文本时,他们为故事推导出一条主要的因果链,保留了作为故事主干的因果重要事件的顺序。

从肯定情感在叙事因果结构中的基础性地位入手,帕特里克·科尔姆·霍根(Patrick Colm Hogan)通过一系列著述提出了情感叙事学理论框架。他在专著《心智及其故事》(TheMindandItsStories,2003)一书中指出,文学中存在着深刻的、广泛的共性,这些共性与情感上的共性密切相关。接下来,霍根在《文学教会我们认识情感》(WhatLiteratureTeachesUsaboutEmotion,2011)中提出,文学为我们提供了其他方面无法获得的关于情感产生、体验和在人类社会生活中表现的方式的见解。它特别有价值,因为它加深了我们对情感反应和道德判断之间相互关系的理解。霍根的研究在当前的神经生物学、心理学、社会学和其他实证研究的背景下仔细审视了一系列备受推崇的文学作品。他解释了文学研究对于情感认知科学的价值,并概述了人类心智的情感组织。接下来,霍根在《情感叙事学:故事的情感结构》(AffectiveNarratolgoy:TheEmotionalStructureofStories,2011)系统而全面地勾勒了“情感叙事学”的理论框架。他认为,正是人类的情感造就了丰硕的故事成果。故事结构从根本上要受到人的情感系统影响并最终由其决定。故事叙事中最重要的方面在很大程度上是情感的产物。情感系统不仅仅决定着故事叙事的目标,而且影响着故事的发展方式,主人公的所作所为以及寻求故事目标的轨迹。这样,情感系统基本决定了所有故事的标准特性,同样决定了不同文化背景下共有的故事类别(言情故事、英雄叙事等等)的众多特性。

霍根从情感引发条件和知觉感受出发,将故事叙事结构细化为偶发事件、事件、穿插性事件三个次叙事单元,从而明确了情感和叙事结构间的关系。事件涉及通过工作记忆对事件进行时间轴上的精细化加工处理。具体来说,包括工作预期和因果归因。穿插性事件是在事件基础之上的发展,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事件因果相连而成。然而,穿插性事件终点涉及工作预期暂时延缓和被长期预期所取代。霍根指出,我们时间的体验并不是统一的。我们把这种体验编译成各种结构单元,通过情感反应进行瞬时建构。我们的情感系统会对感知穿插性事件(在关键时期获得或天生的,直接感知的或者想象而得的)和情感记忆作出回应。

此外,霍根以读者和故事人物的情感取向为基础分析了三种普遍叙事原型:苦难叙事、英雄叙事和言情叙事,并提出四种跨文化微体裁:骨肉情深、欲壑难填、有仇必报和绳之以法。结合以上理论分析文本时,作者涵盖了大量不同文本,包括古埃及传说、俄罗斯名著《安娜·卡列琳娜》、中国元曲《窦娥冤》以及21世纪的后现代电影等,这充分说明作者的理论具有可操作性和普适性。

结 语

事实证明,认知科学的研究方法对人文学科的学者来讲正变得不可抵抗,文学研究和认知科学之间的对话也越来越频繁。一方面,从事认知文学研究的学者人数急剧增长;另一方面,认知科学学者对文学研究表现出愈发浓厚的兴趣。认知神经科学的研究成果不仅为文学情感研究提供了坚实的学理基础,而且为文学阅读情感体验提供了可行的研究方法和技术支持,这也是认知文学研究领域可喜的研究成果和发展方向。与此同时,“情感转向”背景下文学研究也不再局限于作品人物情感、读者情感反应等,还包括非人(AI)对人类情感的模拟、人与非人(AI)之间的亲密情感关系等,这些都有待学者进一步探索的关键领域。情感叙事学概念的提出以及理论建构为情感研究打开了新的维度,也无疑会将文学研究推向一个新的高度和发展方向。

猜你喜欢

文学理论情感
坚持理论创新
我们需要文学
神秘的混沌理论
理论创新 引领百年
如何在情感中自我成长,保持独立
相关于挠理论的Baer模
情感
“太虚幻境”的文学溯源
诗歌与情感的断想
如何在情感中自我成长,保持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