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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给了我星星的人

2021-03-23

思维与智慧 2021年9期
关键词:山重水复双杠周记

●龙 瑶

初一的某天早晨,我刚走到座位前,书包还没放下,一个红红的东西就砸到了我的头,摔进未被及时清理的污水里。讲台上有人“哎呀”一声,然后,几个嬉闹的女孩子看向我的方向。我没有抬头,弯腰捡起被撕破了的数学比赛优秀奖的证书。

没有人道歉,也没有人教过我怎么处理这样的状况,于是我安静地坐下,翻出书来读。突然,我隐约听见耳边传来轻飘飘的一句“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一刻,走廊外的蝉好像一起叫了起来,沸反盈天,吵得我的心也跟着战栗,十分不安。

后来,我被人说衣服难看、书包难看、本子难看,因为巧克力过敏被批矫情,甚至因为字写得与某个女生相像被批刻意模仿。一点点的冷言冷语累积起来,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也让我变得越来越沉默。

其实,初中三年里,我一直得到父母的关爱,得到班主任的照顾,可我始终是懦弱的,我不希望让我的父母焦虑和难堪,因此尽力维持着“乖乖女”的形象与自尊。

小芋是在初一下学期转学过来的,体育课上,她是第一个主动跟我组队的人。操场的尽头栽了两棵樟树,个头不高,叶子繁密,树下有一排双杠,小芋让我抬头看——透过叶缝的阳光,星星点点,她说那是属于她的星空。

我一直不明白,她开朗、优秀,为什么会注意到孤僻的我。

小芋是第一个在端午节给我送粽子的人,是午餐时间愿意挤在我身边陪我吃饭的人。我在周记里笨拙地形容她是“阳光”,说自己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那篇周记写得很隐晦,我因此被老师认为有早恋的苗头。班主任把我叫去办公室,苦口婆心地问了半天。小芋知道后哈哈大笑,说她要把那篇文章收藏起来,作为以后取笑我的证据。

她在我们学校只待了半年,后来转去了两条街外的另一所初中。虽然相隔不远,但我们见面的机会还是少之又少。我们进行了长达一年的书信来往,所谓书信,只是两个厚厚的本子。每天写完后,我们就把本子寄放在回家路上的一个小商店里,等待对方去取。说起来,还真是太感谢那个老板娘的善意了。

空闲的日子里,我常常一个人坐在“星空”下,把本子摊在腿上写信,一字字地记下我的生活、学习。抱怨得多了,我开始反感自己的自私——为什么要将那么多的压抑情绪传递给一个真心对我的人?我试着寻找生活中碎片式的美好,一句夸赞,或是一个笑颜,都是一份善意,当时的我坚持把这些当作老天的恩赐。

或许,因为心里有了支撑,我变得不再那么畏惧人言,也或许,奚落我这种行为渐渐变得无趣,总之,那些冷言冷语终究远离了我。

升高中那年,小芋离开了镇上。她走的那天我去送她,她站在玻璃窗后面朝我挥手,她太瘦了,漏进去的几缕风将她的短发和米黄色的短袖吹了起来。她抱紧我交给她的本子,笑得很灿烂。我知道,我们很难继续保持频繁的联系了。

就在同一年,我认识了另一个女孩。她是隐藏的“学霸”,第一次考试就以绝对优势成为众人簇拥的新星。可是在此之前,因为不适应,她也曾一度成为被孤立的对象。很久以后,她告诉我,我是第一个下课后愿意走到她身边陪她说话的人。我对当时的记忆已经模糊,可她却记得清楚,于是,我将我的故事告诉了她,也把小芋送我的那片“星空”分享给她。瞧,真是又一次“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现在的我,喜欢安静,也能享受热闹,当我从尘封的书信里翻出那些艰难而幸运的过往时,已经可以会心一笑。

后来,我回到初中学校探望老师,学校正经历第N次翻修——双杠被挪走了,250米一圈的操场跑道扩展成了标准的400米,两棵樟树也被挖掉了,至于移栽到何处,我无从打听。

那天,我在绘着彩绘的墙角站了很久,抬头只看见湛蓝湛蓝的天空。星空不在了,但我想,我已经把星星放在了心里,温暖着自己,也希望能温暖远方的他们——那些在我的青春里守护我、保护我的人。

(秦笑贤摘自《哲思2.0》2021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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