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绑架
2021-03-23
这天宜安城里信义粮庄突然闹翻了天,原因是粮庄苏大东家独自出城进山欣赏秋景时,被山匪绑架了!
绑匪用石块压住一封信,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在信中绑匪并没有狮子大开口地索要赎金,而是提出一个条件:立即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不然撕票!
苏太太虽然惊慌不已哭哭啼啼的,但还是一眼认出了书信正是自家老爷的笔迹。既然这样,那就听老爷的呗。
宜安县这两年一直旱涝相继,稻麦两季收割时,十停只收了三停,这一来满眼望去到处是流离失所的灾民。现在一听说信义粮庄要放粮赈灾,呼啦一下子灾民立即蜂拥而来,把苏家搭的粥棚围了个水泄不通。
见苏家听话,山匪倒也讲信用,立即把苏大东家放了回来。苏大东家虽然受惊一场,但气色还好,显然并没有遭多大的罪。可是,在放了10天粮后,苏家吃不消了,灾民太多了,排成的队伍像条长龙,而苏家并不是城里最殷实的粮庄,他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
这天一大早,城里各大粮庄、大户的大门上赫然被人贴上一张墨迹淋漓的白纸,上面张牙舞爪地写着:立即赈灾放粮,不然下一个绑架的就是你!
众富户大惊,这年头米珠薪桂,放粮根本就是在放金银。可不放的话,万一山匪绑架自己怎么办?大伙儿忙聚拢到一块儿,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商量,议来议去,办法只有一个:找官府拿主张。
宜安县知县姓阴,生得鹰睛隼目,在反复看了山匪的威胁信后,沉吟半晌,拈须不动声色地说道:“这事我知道了,你们还是静观其变吧,相信这条小鱼儿翻不起多大浪花的。”
大伙儿听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阴县令虽说手腕狠毒了些,也贪财了些,大伙儿平日里没少被他刮板油敲竹杠,但却是个很厉害的主,听他的,准没错。
于是回过头大伙儿都按兵不动,同时加强人手四下布防,防止那神出鬼没的山匪寻上门来找晦气。谁知三五天一过,自家倒没事,那边出事了:苏大东家又被绑架了!大伙儿这下纳闷了:你苏大东家被绑架过一次,怎么还是疏于防范啊?苏大东家的太太一听这话抹着眼泪说开了:“我家老爷被绑了一次,我们也依言放了粮,本以为安全了,谁想黄鼠狼专挑病鸭子欺啊!”
这回山匪再次留下书信:各位东家、各位老爷太不听话了,你们以为贵府是铜墙铁壁吗?你躲得了一时,能躲得了一世吗?告诉你们,我能第二次绑架苏大东家,也就能绑架你们。为了杀一儆百,特斩下苏大东家手指一根,你们再不放粮,姓苏的就是你们的下场。
苏大东家的太太看完信后吓得浑身直筛糠,战战兢兢地打开信封一看,一声尖叫晕倒在地:眼前出现一截手指头!
各位东家富户一见手指头,同样吓得魂飞魄散:妈啊!太吓人了,活生生斩下手指头,这得多疼啊!要不,我们也放粮吧!
就在这时身后发出威严的一声咳嗽,随即有人亮开嗓门吆喝道:“大老爷来了,还不迎接?”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阴县令不知何时驾到了。阴县令一边认真审视着那截手指头,一边慢条斯理地说:“听说苏大东家再次被绑架,我在县衙内坐不住啊,我辖下境内出现此等大事那还得了!嗯?错了,错了!”
众人一愣,什么错了?只见阴县令指着那可怕的手指头,一脸冷笑,说:“这不是苏大东家的手指头,诸位不信上来仔细瞧,这根手指头皮肤黝黑粗糙,分明是一位常年劳作的农人的手指头,又怎会是苏大东家的?”
众人听了忙强压住害怕凑近了一看,果然如此,顿时破口大骂起来:“可恶的山匪,竟然不知从哪儿找了个手指头来吓唬我们,要不是县令大人,我们都被糊弄了。县令大人真是慧眼如炬,我等佩服得五体投地!”
众人当即散了,再也不提赈灾的事。谁知第二天祸事来了:苏大东家的太太放声大哭起来,原来又收到了手指头!
这回大家不再怀疑,因为这根手指头上有个癞猴子,而平日里苏大东家左手食指正有这样的癞猴子,确凿无疑!
众人这下真慌了,忙来见阴县令。阴县令听大伙儿七嘴八舌地一说,还是拈着几根稀拉拉的鼠须,不急不慢地说:“既来之,则安之。放心,我自有安排,过会儿我会叫你们去看场好戏。”
回过头再说苏大东家的太太,在家里哭过一气后,天擦黑的时候,她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手上还提了一个篮子,用布盖着,也不知篮子内放了什么东西。然后从角门花遮柳掩地出来,叫了一辆马车,直奔后山而来。
在山脚下,她让马车远远等着,然后径直上山。在进了一个偏僻的山洞后,苏太太往后看看,见四下无人,便轻声叫道:“老爷,老爷?”
话音一落,从洞的阴暗处闪出一人,正是被山匪绑架的苏大东家。苏大东家一见太太来了兴奋不已,说:“夫人,可饿死我了,都带来了什么好吃的?身后没人跟着吧?”一边说一边掀开篮子上盖的布,原来下面是酒菜。
苏太太未曾开口,泪水先狂涌上来,因为她看到苏大东家的左手包着白布,鲜血渗透出来把白布都染红了。苏太太哽咽着说:“老爷,你这又是何苦来呢?”
苏大东家坦然一笑,说:“夫人,你难道忘了我爹娘是怎么死的了?他们就是活活饿死的啊,所以为饥民砍掉一根手指又算得了什么……”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有人冷冷地接了腔:“是啊,苏大东家,你这是何苦来呢?”
二人大惊,回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原来身后竟阴魂不散地站着阴县令和一帮提刀拎棒杀气腾腾的衙役,再往后是那帮子东家富户。
阴县令断喝一声:“苏大东家,你好好的粮庄不管,偏要假充山匪,再三再四地煽风点火装神弄鬼,弄得四邻不安社会动荡,该当何罪?还不惜苦肉计,好个煞费苦心!我问你,第一根手指头到底哪儿来的?”
苏大东家镇定下来面无惧色,说:“不错,一直以来就根本没有山匪绑我,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逼迫大伙儿开仓救济灾民。第一根手指头是一农人不小心砍下的,我本以为这下大伙儿会发善心的,谁知你们心肠也太狠了些,即使这样也不肯施舍一粒粮食。更可悲的是,我虽然不惜自残,但竟被大人你识破了。”
阴县令得意地龇牙一乐,说:“你以为你干得漂亮,可在我看来却破绽百出。如今太平地界,哪儿来的山匪?再说你也不是城中最大的粮庄,平日里素有义名,那绑匪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绑你?绑了你又不要赎金,单单要你放粮,联想到你以前也一直请求官府放粮,所以本大人就越发怀疑了,略设下眼线就查出了真相。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苏大东家脸色煞白,摇头叹息道:“县令大人果然好手段,我服了!县令大人,你刚才说什么太平地界,可如今城里饿殍遍野、怨声载道,看似平静,可在我看来却已是风雨飘摇了。县令大人,我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啊,还是赶快放粮吧……”
阴县令怒道:“住口,朝廷大事自有安排,岂容你等多嘴!左右,给我绑了!”
苏大东家一听也豁出去了,挺直脖子叫道:“什么朝廷大事自有安排,你以为我不知,分明是你与各大粮庄勾结囤积居奇鱼肉百姓!你这样做迟早会惹得天怒人怨,到时候只怕没有好下场!”
阴县令勃然大怒:“是吗?嘿嘿,这么说我倒要看看是谁先没有好下场!”
回转衙门后,阴县令当即以“妖言惑众、企图谋反”的罪名上报苏大东家一案。很快上司批复下来:就地问斩。
问斩的时辰到了,阴县令高高端坐,傲慢地扔下令签。刽子手正要举起鬼头刀,忽听得人声鼎沸,抬头一看:妈啊!只见四下里无数破衣烂裳的饥民如潮水一样涌过来,手中拿着的武器形形色色,菜刀、钉耙、木棍,什么都有,口中大叫道:“放了苏大东家!”
苏大东家一见大惊,拼命叫道:“各位,万万不可,要知道造反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啊!”
众人齐刷刷大吼:“苏大东家,我们九族都饿死得差不多了,更何况你家大业大,却为了我们不惜一死,我们还怕什么?饿死是死,造反同样是死,先杀了狗官解解恨再说!”
阴县令吓得魂飞天外,叫道:“你们胆敢造反?我、我、我……”
众饥民冷笑道:“你以为我们是来看戏的吗?”
阴县令知道大事不好,掉头就要跑。可是迟了,饥民们已地动山摇般冲过来,手起刀落,早把阴县令那颗丑陋的头颅砍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