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者

●罗倩仪

大成背井离乡，来到大都市奋斗。在这里，他与每位同事保持着表面的和气，却没有一个深交的朋友。他想对人倾诉内心的抑郁苦闷，但没有一个合适的对象。

一天，大成来到湖边公园，看到一位老奶奶坐在柳树下的长椅上。只见她衣着干净，绾着一个发髻，恬静地望着湖面上的两只黑天鹅。大成忽然觉得有了强烈的倾诉欲望，他快步走了过去，指了指长椅的另一端：“我可以坐这儿吗？”老奶奶打量了一下大成，微笑着点了点头。

大成心想，对陌生人倾诉，心里不会有太大压力，而且面对的是如此慈祥的老奶奶。于是，大成滔滔不绝地对老奶奶诉说工作压力如何之大，郁闷地说：“唉，我努力了好久都没有得到认可……”老奶奶没有打断他，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也许是听不懂他的工作内容，目光里时而生出疑惑，但更多的是同情与慈悲。倾诉完毕，大成以为老奶奶会说些什么，或者瞧不起他。然而，老奶奶什么也没说，只伸出手拍拍大成的肩膀。大成忽而觉得获得一股无形的力量，心情舒爽。

两个月后，大成又来到了这个公园。意外地，他又看到了那位慈祥的老奶奶。老奶奶转过头去，也正好看到了大成，立刻笑成了一朵山菊花：“你又来啦！”这回，大成的心情更沉重了。他四处张望，确认附近没有人，才悄悄对老奶奶倾诉。原来，他终于等到了升职的机会，可是公司领导要求他做一次假账，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奶奶，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大成苦恼地问。老奶奶没有回答，皱着眉头看他。

是的，一个陌生人没法给他答案，只能听他倾诉。大成没有追问。

临走前，老奶奶却突然拉住大成，温和地说：“孩子，好好生活，别做坏事就行了！”大成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家里的父母，他们大概也希望他做一个好人，而不是做会耍手段的有钱人吧！

大成如醍醐灌顶，想通了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一个星期后，大成兴高采烈地来到公园，他想告诉老奶奶他的决定。老奶奶大概是住在这附近的人，她正悠闲地在湖边散步，不时停下脚步细看风景。

“奶奶，奶奶……”大成远远地就开始喊她。可是，老奶奶并没有回头。大成冲过去，老奶奶似乎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露出温暖的微笑。

“奶奶，我已经辞职了。”大成陪着老奶奶散步，“昨晚，我爸妈给我打电话了，他们……想我了！所以，我想了很久，还是打算回老家发展，可以陪陪爸妈。人，不能只为赚钱吧！您觉得呢？”老奶奶一如既往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大成也一如既往地不追问。

正在这时，一名中年男子跑到老奶奶的身边来了。他指着远处的房子：“妈，咱们该回家吃饭啦！”说罢，他礼貌地对大成点了点头：“我妈耳朵听不见，她没有麻烦到你吧？”

大成大吃一惊，难怪老奶奶从不回答他的问题，只通过观察他的脸色与表情，慈祥地给予他微笑与鼓励。大成对着中年男子连连摆手，又朝老奶奶鞠了一躬：“奶奶虽然听不见，但她是最好的聆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