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线下的秘境

寒武

地下水宫中头朝下的美杜莎石柱。

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和对生存的焦虑，驱使着人类不断探索身边的世界，一点一点地扩展着视野版图。地面上的世界探索已经不能满足这种好奇心，人们想知道天上是怎样的胜境，地下又是怎样的神工。

土耳其的耶莱巴坦地下水宫

在遥远的过去，伊斯坦布尔老城的居民们总是在宁静的夜晚听到清晰的潺潺流水声和水滴滴落的叮咚声，却怎么也找不到声音的来源。这让整座城市处于浓浓的诡秘气氛中，不安和恐惧萦绕在居民心头。1545年，一位名叫杰尼斯的学者来到伊斯坦布尔，探寻拜占庭时期的文物古迹。当地人告诉他，只要把水桶放到地下室，就能神奇地打到水，甚至还能捞到鱼。这件事情引起了杰尼斯极大的兴趣，于是他对周边环境进一步细心勘察，终于找到了一栋可以进入地下水宫的房子。地下水宫被发现后，奥斯曼人并没有认识到它的价值，往里乱扔垃圾甚至尸体。后来经过考古学家的挖掘、不断修缮，最终在1987年9月9日，让这个神秘的地下水宫辉煌地展现在人们面前。考古学家还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地下水宫遍布伊斯坦布尔城，而其中的耶莱巴坦地下水宫是规模最宏大的。

索菲亚大教堂。

为什么要修建如此多的地下水宫呢？在公元6世纪，拜占庭帝国和波斯帝国棋逢对手，经常交战。古代战争中，一个制敌策略是切断敌方水源或在水中投毒。为了有备无患、防止敌人围困，也为了宫廷用水，拜占庭帝王决定修建地下水宫。水宫建成于公元542年，动用了7000多名奴隶。还在城内修建了长长的引水槽，将距离城市19公里的贝尔格莱德森林之水通过城市水槽墙源源不断地运过来。目前，引水槽还在发挥着作用。此水宫储水量达10万吨之巨，如果蓄满了水，可供当时全城人喝一个月。可惜的是，到了13世纪，水宫被废置。

站在蓝色清真寺和圣索菲亚大教堂附近的小土坡上，能看到旁边一个外表看起来非常普通的小房子，这里从早到晚总是排满了人，而且队伍行进极为缓慢。这座小房子就是土耳其最神秘的水下宫殿入口。入口处只有一个很小的售票口，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找对了地方。门票不贵，折合人民币约30元。一到水宫门口，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人不禁打了个寒噤。进入地下水宫的石阶大约50级，狭窄得仅容1人通过。昏暗的灯光下，密密麻麻的石柱支撑着这个巨大的空间，仿佛身处密林中。地下水宫是个长方形廊柱大厅，宽70米，长140米，覆盖面积9800平方米。水池四周采用近4米厚的巨石堆砌而成，顶部花雕成穹顶状。所使用的砂浆非常特殊，使水宫的防水功能相当完美。整座水宫由336根大理石柱支撑，共12排，由28个方格组成，每根柱子间距4.9米。每根石柱底部都有一盏暖红色的灯向上照射，柱子上都有编号。每根柱子并不相同，形式各样、图案各异。水宫的300多根柱子取材于拜占庭帝国的一座座古寺庙，让这个地下水宫成了汇集百家之所在。

等眼睛适应了环境后，拾级而下。很多游客兴致勃勃地拍摄服装照以作纪念——穿上古代奥斯曼人的服饰，装扮成公主或王子，这个生意很火爆。上千年的浸润和黑暗让石板路变得湿滑。氤氲的水汽反射着灯光和石柱，如梦如幻，感觉来到了一个不属于人间的存在，有穿越时空的错觉。幽暗的地下水宫中修建了一条栈道供游客步行，冷不丁地有水滴砸在头上，像被神灵指点了一下。来到水宫深处，游人散落，在朦胧中隐约见到人影晃动，像极了电影里的鬼魅场景。据说耶莱巴坦地下水宫是伊斯坦布尔最神秘的景点，那它究竟神秘在何处呢？

地下水宫。

侧倒的美杜莎石柱。

哭泣的石柱。

第一个神秘所在是被囚禁的邪恶神灵——蛇发女妖美杜莎。水宮西北角，有两根巨大的石柱，下面压着美杜莎的头像，一尊头朝下，一尊侧倒着。这两尊石像高1米多，而雕刻的美杜莎是古希腊神话中的蛇发女妖。她原本是一名清纯少女，拥有蓝宝石一般清澈的眼睛，一头秀丽的长发，曼妙的身姿。美杜莎三姐妹中只有她是凡身肉体，曾经是雅典娜神庙里的女祭司。根据当地习俗，女祭司必须一生保持贞洁。但悲剧就发生在她的绝世容颜上。海神波塞冬见到美杜莎后无法自拔，顾不得神仙礼体，将其玷污。而战神雅典娜对美杜莎已是不洁之身非常愤怒，就把美杜莎变成了可怕的蛇发女妖。美丽的眼睛不再闪烁，身上长满鳞片，背生双翅，没有头发，只有数十条盘旋扭动的毒蛇。而且凡是看到美杜莎眼睛的男人，都会被她的魔力吸引失去灵魂，变成石头。孤独无助的美杜莎逃到冥界尽头，被珀尔修斯杀死，成为神话里唯一死去的妖怪。至于为什么要这样放置美杜莎的头像，至今仍是个谜。有人说是因为工匠们害怕直视她的眼睛;也有人说是因为柱子高度不够，加上头像后刚刚好;还有个说法是为了保护水宫的安全，让擅自闯入者变成石像。真相已经迷失在历史长河中，只有她的眼睛注视着往来穿梭的人群。正是因为其神秘莫测才让人产生强烈的探索欲望，让这个地下水宫在土耳其的古迹遗址图谱上熠熠生辉。

第二个神秘所在是一根会哭泣的石柱。这根柱子和其他的柱子都不一样。它始建于4世纪，柱子上装饰着很多排列整齐的孔雀眼，闪烁着蓝绿色的荧光。当柱子湿的时候，仿佛滴滴泪水滑落，透着一股幽怨和哀伤。据说它是为修建地下水宫而死的数百名奴隶哭泣。石柱上的眼睛又叫“土耳其之眼”，准确的名称为“美杜莎之眼”，是土耳其人最喜爱的护身符和吉祥物。几乎在土耳其的每个角落中都可以看见它的影子，餐盘上、珠宝上、房门上、包装袋上、服装上、司机的后视镜上，镶嵌在人行道上、建筑外立面上……甚至成为企业的徽标，土耳其第二大手机运营商Avea的企业形象，就是一只飘逸灵动的眼睛。

第三个神秘所在是漆黑的水池和里面的鱼。远看水池漆黑一片，貌似空无一物。近看才赫然发现水池清澈见底，而里面居然挤满了又黑又大的鱼，如果有密集恐惧症，恐怕会晕在当场。而这些鱼是否已活了千年，恐怕无人知晓。水宫太潮湿，不能存放粮食，这些鱼是作为避难时的粮食储备，逃难至此可以捞鱼充饥。忽悠之间，鱼群散去，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尼采说：“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真不知道在这水池深处有没有精灵藏身，不禁让人产生无限遐思。

因其独特的神秘气质和磅礴气势，好莱坞的《007在伊斯坦布尔》、成龙的《特务迷城》、美国的《但丁密码》等影片都曾在这里取景。在《但丁密码》中，主角最后追踪到这个地下水宫，关键线索就藏在美杜莎石柱下。走出地下水宫，感觉重回人间，毒辣的阳光也变得那么舒适宜人。很难想象当年在水宫中避难的人们，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是多么的痛苦和煎熬。地下水宫的神秘已经让我们惊诧万分，但土耳其的另一个地方，却更加震撼人心。

卡帕多西亚“地下洞穴城市”

土耳其耶莱巴坦，位于土耳其首都安卡拉东南300公里处。一眼望去，只见平地上耸立着许多尖尖的小山，呈白色或灰白色，像覆盖的皑皑白雪。近看才发现，全是质地坚硬的石头。数百万年前，埃尔基耶斯等多座火山大爆发。散落的火山灰逐渐沉积，经过数千年的风化和雨水冲刷，最终形成了今天独特的风貌。在阳光的照射下，成群的石峰错落有致，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走在这里，仿佛到了外星球，满目荒凉。如果在这里拍摄科幻片，是个不错的选择。在这样一副看似平凡的外表下，却深藏着惊人的秘密。这些火山岩质地松软，易于开凿。一块不大的岩石顶端就能开凿出一个教堂，外表朴实无华，内部五脏俱全。教堂内设计有圆柱和拱顶，还绘有精美的赭红色壁画。远处看，岩壁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这种教堂，像600多只黑洞洞的眼睛注视着远方。

最神奇的，在它的地下！卡帕多西亚地表下，隐藏着一座“地下城市”。1963年，一位居民在自家院子里掘地时发现了一个洞口，深不可測。巨大的好奇心驱使他一探究竟。在其他村民的帮助下，沿着梯子爬进洞里，结果震惊了世界——他发现了一座“地下城市”！迄今，已发现有36座地下城，城与城之间有地道相连。其中最出名的有2座，即德林库尤地下城和卡伊马克勒地下城。

公元前17世纪的西台人又称赫梯人，就已经开始挖掘地下城。他们是世界上最早以物换物的人，也是最早使用铁器的民族。据说在公元2世纪，为逃避罗马统治者的迫害，一部分基督徒来到这里，发现了地下洞穴，开始拓展版图。到公元7世纪，阿拉伯人入侵安纳托利亚，东正教徒逃到卡帕多西亚，将地洞逐渐发展成为规模庞大的地下城。卡伊马克勒地下城深达40米，共有8层，目前只开发出4层。德林库尤在土耳其语中意为 “深井”。德林库尤地下城约18—20层，1200多个房间，一直深入到地下70—90米。虽然生活在地下，但丝毫不影响人们的生活质量，里面有卧室、储藏室、储水房、葡萄酒制作坊、葡萄酒窖、厨房、会议室、教堂、坟墓、学校、马厩等。

卧室之间通过隧道相连，隧道异常狭窄，只容1人弯腰通过，很多通道只能蹲着前行。当时的人们应该都非常苗条，身手敏捷。狭长低矮的通道保证了地下城的安全，敌人从这里通过不仅无法展开队形，而且还会受到来自两侧石室的攻击。钻过每一条狭长的通道后，都有柳暗花明的感觉，直起腰，长长地舒一口气。储藏室墙上的石龛分门别类，可以存放不同的物资。储水房墙上的凹洞用来摆放水罐。

人们用脚踩出葡萄汁，通过小洞流入下面的石槽，最后装入罐中储存起来。储藏室在酿酒室隔壁。一瓶葡萄酒大概半年左右酿成。很多人看到用脚踩的方式挤出葡萄汁，心里感觉很不好。其实这个过程能很好地挤压果皮，让果皮里的营养素溶在葡萄汁中，让酿出的葡萄酒别具风味。在电影《云中漫步》中，就有女主角脚踩葡萄的精彩片段，而墙上那些整齐排列的凹槽，其实是用来放酒罐的。钻进另外一间屋子，头顶上黑黢黢的。一个巨大的圆盘形石头上有十几个圆坑。其实这是调料桌，每一个小洞放一种调料。怎么样，有没有觉得那时的人们生活还是很讲究的呢？最外面的石室是一个马厩，对面墙上的石穴是用来填放草料和水。居民们平时生活在地上，当外敌入侵时，迅速撤到地下。各层之间的通道口，都安放着一个直径一米多的圆石盘。可以左右移动，单面打开，设有一米高的窄小关卡，这是地下城特有的安全装置。如有人来袭，只要扳动暗设的机关，石盘就会自动将洞口封住。

土耳其的卡帕多西亚。

德林库尤旅游地图。

土耳其卡伊马克勒地下城内部景观。

土耳其卡伊马克勒地下城内部景观。

整座地下城就是一座巨大的迷宫，每一个房间都像中空的奶酪。而在地下城市这样的封闭空间，空气一定很糟糕吧？当然不会！地下城市通风系统设计巧妙，各层之间不仅有石梯相连，还有很多的竖井和密道。垂直的石洞连接着地面与最底层。最底层是地下水源头，通风管道通向地面隐蔽处。每一层都有开孔，空气在城堡中自然对流循环，走在城堡中一点都不觉得憋闷！卡帕多西亚的气候十分恶劣，冬天严寒刺骨，夏天能达到40摄氏度。但地下城市终年维持着13—16摄氏度的恒温，是防暑抗寒的理想居所。

迪拜的水下宾馆

迪拜一直以建筑闻名于世，用惊人的财力建造出各种神奇的建筑，比如七星级帆船酒店，让世界感受到了迪拜人的奢靡与疯狂。现在，迪拜又将科幻小说《海底两万里》中的世界变成了现实，建成了十星级的水下酒店。迪拜水下酒店位于阿拉伯湾，由英国深海技术公司设计，BIG投资，干船坞世界承建。2008年动工，2017年12月完工开业，房间定价6200美元。

酒店外形酷似外星飞船，分水上水下两部分。一个圆盘位于水面上空，连接4个小圆盘，形似飞船;另一个圆盘位于水下10米。水上水下由3条“腿”连接，“腿”内是电梯和楼梯。水上部分有餐厅、游泳池和巨大的室内温泉。水下部分有21个房间、一个潜水中心和一间酒吧。酒店大厅位于一个巨大的游泳池中心，大厅墙壁上的屏幕播放酒店外游客潜水的画面，让你行走在酒店内也能感受到海洋的气息。

凭借良好的灯光系统，可以观赏五光十色的海底世界。进入房间那一刻，映入眼帘的不是阳光、蓝天、白云，而是深海中色彩斑斓的鱼群、慢慢游弋的海龟、形态各异的珊瑚。偶尔还有鲨鱼在窗前停留，这种与鲨鱼对视的体验该是多么神奇！建设在水中的酒店，安全问题是至关重要的。此酒店的安全级别达到了世界上建筑安全的最高标准，水上部分能够经受海啸和洪水，一旦发生危险，水下部分会立即浮出水面。是不是很科幻？

迪拜的水下酒店，主要由水面及水下两个飞碟型建筑构成，连接两个大飞碟的是运载客人进出海底的管型电梯。

在水下酒店的房間里，人们可以欣赏水下的生物世界。

酒店的水下套房，为拥有探索海洋深处愿望的度假者而设。

中东地道

地下空间固然包括地道，但在现代化的今天，人们却很难领略其妙用。2019年1月3日，阿富汗某通讯社报道称：元旦当天深夜，塔利班武装分子对阿富汗坎大哈省的军事基地发起奇袭。成功炸毁了上百吨枪械弹药，造成5人死亡、6人受伤，整个过程不到30分钟。这个基地受到美军和阿富汗政府军的双重保护，那塔利班武装分子是怎样偷袭成功的呢？答案是：地道。

无独有偶。巴勒斯坦的哈马斯组织，也是采用地道战这种原始的战争方式，来抗衡以色列军队。以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哈马斯在正面战场上屡屡失利后，只好将武器装备都搬到地下，既能躲过以色列强大的空袭，还可以保护自己的人员和武器。哈马斯小范围试验成功后，将其扩建成了绵延几十公里的地道网。不仅运输武器，还运送物资、转移武装人员，甚至能直达以色列控制区进而发起突袭，让以军措手不及。哈马斯还曾利用地道绑架以色列士兵和普通民众，用来换取关押在以色列监狱中的巴勒斯坦人。

刚开始面对这种地道战时，以军茫然无措，伤透了脑筋。后来，以色列成功研制出钻地弹。MPR-500钻地弹重约227千克，弹头可以光电或激光制导，能够穿透4层增强型混凝土墙。地下爆炸损伤范围可达百米，即使是坚固的地下堡垒也能击穿。以军除了研制钻地弹，还将地震武器投入使用。在代号“北盾行动”中，以军使用一种新型雷达，通过定向声波以及重力波来探测地道的位置。位置确定后，使用钻地弹对敌军进行打击。在“北盾行动”中，使用此方法，以军一共破坏了30多条地道。

这当然不是地道的全部用法。巴以冲突密集的加沙地带，被称为“世界上最大的露天监狱”。在这里，地面早已被战火、冲突覆盖，人们的生活与交易都转入了地下。巴勒斯坦的走私分子将地道的功用演绎得淋漓尽致。里面不仅运送人员、商品、物资、武器，甚至还有新娘、快餐、动物。2013年，埃及姑娘莎娜跟巴勒斯坦未婚夫订婚已经6个月了，却一直拿不到进入加沙的许可证。于是她选择穿着一袭洁白的婚纱，钻进地道成为一名走私新娘，也为地道抹上了浪漫的色彩。

在加沙如果想吃一顿炸鸡，没有地道是完全不可能的，因为地面上的肯德基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为了吃炸鸡，必须提前一晚预定，打国际长途到埃及，并且先将钱转账过去。第二天，埃及的哥帮你在埃及买好炸鸡，转交给快递员;快递员穿越半公里的简易地道，再把炸鸡交到加沙的哥手上;加沙的哥再交给摩托车手，摩托车手风驰电掣骑行一小时，送货上门。顺利的话，24小时后美味的炸鸡可以送到你的手中。在埃及只要12美元的炸鸡，到达加沙后生涨到了30美元。为了慢慢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美味，他们会细嚼慢咽，让这种难得的幸福时刻持续的时间更长久些。

很显然用地道走私是一门很赚钱的生意。除了炸鸡，他们还会走私各种烟酒糖茶，甚至还有各种动物。只用一年的时间，神奇的地道就为加沙催生出了1800个百万富翁;仅仅一个季度，就提供了65%的面粉、67%的消费品、98%的糖、100%的钢铁和水泥。

（责编：南名俊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