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在时光里的记忆
2021-03-18王仁爽
王仁爽
星期天回乡下老宅,打理完房前屋后的土地,稍事休息,便帮年迈的母亲收拾家当。
母亲的里屋仍保留着她当年和爸爸结婚时的嫁妆——两口橘红色的木柜,柜底儿几乎烂掉,仍舍不得劈了当烧柴。
最不可思议的是居然在柜底发现了三个大泥盆,并且都是锔过的。看着这儿时的“古董”,突然想起小时候的很多事。
儿时,家里并不富裕,所用的盆或碗有了裂纹,也舍不得扔掉,都会找师傅给锔一下,继续用。
锔活也分粗和细,那些走街串巷的手艺人,干的自然都是粗活。那些专门修补古董瓷器的匠人,干的自然是细活儿。
母亲没有什么古董瓷器,甚至没有一只像样的花瓶,但有一只已碎成两瓣的蓝花粗碗,一直没有舍得丢掉,单等锔碗的手艺人来修补。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破碗,走到锔碗艺人跟前,看着他用锔子把碗钉补好。补好后的碗,盛上水,居然是滴水不漏。
中国有句古话:“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说的就是一种古老的民间手艺——锔瓷。所谓锔瓷,就是将不小心打碎的瓷器,使用像订书钉一样的金属“锔子”将瓷器重新修复起来的技术。锔瓷这个行当是伴随着中国瓷器的发展产生的,不过具体起于何时,已不可考。
上了年纪的人,大多会记得那一声响亮的喊声,那喊声拐着弯儿拖着长长的尾声:“锔锅,锔碗,锔瓷器……”很神奇的手艺,可惜好久没见到过了,不知道是否已经失传。
儿时最难忘的美食就是“爆米花”。只要爆米花的艺人一来,便端着从妈妈那里软磨硬泡得来的半茶缸玉米粒儿或是玉米馇子,欢呼雀跃地奔到爆米花的师傅面前。
师傅把玉米粒倒进圆鼓鼓的胶皮桶里,生火,转动。先是慢慢地摇动,之后越来越快,快要熟的时候,师傅大喊一声:“孩子们躲远点儿。”于是我们作鸟兽状夸张地散去。
最怕那一声“嘭”的巨响,却又很期待。随着一阵烟雾袅绕,美味的爆米花呈现出来。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依然难忘儿时的这種美食。
那个时候,最常见的手艺人,还有磨剪子、戗菜刀的。当然也能听到那声长长的、带着尾音,而且响亮非凡的“磨剪子戗菜刀嘞”。谁家的剪子菜刀不锋利了,自然就会出来。
那时候,最常见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见有人来,老人家就放下个长条凳子,凳子上放一块磨石,在磨石上淋上水,然后就“哗哗”地磨起来,一下一下,不是十分用力,但很认真。那个苍老的背影,在阳光的映照下,有着沧桑的诗意。剪子或者是刀磨好后,会在一块布条上试一下,轻松地铰下来一块布,就说明手艺人的手艺很到家。
时光如流水一样,带走很多东西,那些记忆里的符号,大多已消失在光阴里,偶尔会被提及,却再也不会出现在生活里。比如走街串巷的货郎,那是外祖母的最爱。只要听到一声长长的吆喝,外祖母便会踮着一双小脚,去买她的针头线脑。
现在的女孩子出嫁时,都到美容院里精雕细琢一番,而我们小时候,姑娘们出嫁时也美容,不过是在家里做一个叫“绞脸”的美容术。
绞脸是一种古老的美容术,也叫开脸,是一个女孩子的成人礼。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女人,用一根结实的丝线,一端咬在嘴里,另外两端绕在手指上,只见两只手上下翻飞,一会儿的工夫,就把脸上的汗毛全部拔光了。被开过脸的姑娘,会变得白皙美丽、容光焕发。可是那时节,我关注的不是姑娘漂亮与否,我心里一直担心的是,那些汗毛被绞掉了,会不会很疼?据说疼与不疼,完全要看开脸的手艺人手上的功夫。
随着社会的发展,传统的行当也会老,而且最终老到消失,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然后渐渐被人们淡忘。那些老行当,现在的孩子们连见都没有见过,像钟表匠、掌萝匠、剃头匠、修钢笔的师傅……很多都在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而且愈走愈远,最终渺不可见。
想起那些消失在时光里的记忆符号,心中总会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把这些个记忆写下来,不为别的,只为让后来人记住这一段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