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2021-03-18宋六梅
宋六梅
大街上彩灯高挂,空气中弥漫的年味一天比一天浓。回味起童年过年的情景,一个元素,一段细节,一切生动都宛若眼前。
过年穿新衣是小时候最大的期待。尽管那时家里并不宽裕,但每逢过年,母亲总要给我们四姊妹准备新衣新鞋。一到腊月,母亲就开始张罗着买布料,请裁缝为我们缝制过年穿的新衣服。裁缝是腊月最俏的人儿,家家户户都等着,算好日子,排好队邀请,裁缝说哪天就哪天。令人高兴的是,我堂姐夫杨大哥就是裁缝,沾着这亲戚关系,我们无需排队,心里踏实得很。
杨大哥裁缝手艺精湛,在我们当地小有名气。他脾气好得很,脸上总是笑容,对我们这些娘家弟妹更是好。他拿着软尺,我们转着身子,想象着新衣穿在身上,心里的憧憬和幸福是我一辈子都不能忘的。后来读《皇帝的新装》,我似乎恍然大悟,原来皇帝的感觉跟我小时候一样呀。
腊月里,每当吃完晚饭,我们几个钻进被窝里后,忙碌了一天的母亲又开始一针一线地纳鞋底、做鞋帮。我们时不时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偷看母亲做活,想象着不久的将来就可以穿到崭新的新衣新鞋,小小的心里充满欢喜,梦里都能笑出声来。
新衣服做好了,剩余的布料,母亲把它们用在做鞋面上。巧手的母亲,把鞋子做得好看又舒适。
父亲年轻时参过军,上过战场,后来在城里工作,过年过节才回来,平时不苟言笑,我们都从心里敬畏他。但过年的日子里,父亲脸上总是笑,宠着我们四个儿女,从不吵我们,也不要母亲吵我们。小孩子多机灵呢,看脸色那是一流的,任意地快乐着。
大年三十,家里的菜板“咚咚咚”地一直响着,父母忙着剁肉、切菜,满屋飘散着油香味。我们小孩子时不时溜进厨房里,悄悄地拿起一块香肠、一块瘦肉或者一块排骨,塞进嘴里,扮个鬼脸,狡黠一笑,很快溜出去。過年的日子里,我们知道父母不会真生气,最多嗔怪几声“好吃狗”罢了。
年夜饭是最丰盛的。过年,家里必煮香肠、心舌、猪头、猪中间腊肉、猪坐墩儿。用妈妈的话来说,那是从头吃到尾,从里吃到外。满满的一大锅,腊肉味回旋在家里,空气里每一个分子都是香的。再加上麻辣鱼、炖鸡等,饭桌上摆得满满的。我们一家七口人围着桌子,热热闹闹,开心地吃,开心地笑。对于美食的馋,那是充分体现到极致,小小的肚儿涨得滚圆。年少好动,消耗体力,否则那是万万消化不了的。
美食多多,体现了过年的味儿。但记忆中最喜欢的还是父亲做的炸酥肉,一吃满嘴流油、口齿生香。那是守着锅儿吃,父亲一边炸,我们一边吃。至今我依然喜欢这道菜,也喜欢自己动手做,但怎么也吃不出来那种味道了。
父亲特别喜欢放鞭炮,守岁到夜里12点,准时带领我们点燃鞭炮。我是又怕又喜欢,远远地看着,捂着耳朵,欢叫着、尖叫着。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夹杂着热闹的说笑声,盈盈于耳,此起彼伏,交织成除夕欢快团聚的乐章。
大年三十夜里,还有最期待的一个环节,那就是发压岁钱。父亲一一发给我们,包括外婆也有一份。我们欢喜不已,那是难得的收入。兜里有钱的感觉,从懵懂的孩童,到年迈的老人,都是一样踏实,高兴。
大年初一,我们还未起床,母亲已把新衣服和新鞋子给我们拿出来,放在床边,连袜子也是新的。我们高兴地穿上,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今天是过年,新年开始,家家都要图个吉利,见人一定要打招呼,多说吉利的话。”穿上新衣服和新鞋,我们几个高兴地出门,和玩伴们比谁的衣服和鞋子更漂亮,那兴奋劲儿至今难以忘怀。
初一的早餐,千篇一律的是大汤圆和面条。父亲的厨艺相当好,汤圆是父亲亲自做的。一家人围坐在桌上吃汤圆,圆圆满满,其乐融融。一口咬下去,甜润滑腻的汤圆瞬间惊艳了所有的味蕾,一股香味也从唇齿间弥漫出来,温暖了所有的岁月。汤圆还在肚子里碰撞,发酵,母亲又叫我们回去吃面了,佐料是父亲亲自调制,有肉臊子、有自家熏的豆干,再加上小葱,香味扑鼻。
过年的日子里,我们的口袋里总是装满饼干、糖果、瓜子、花生等零食。接下来几天,开始亲戚间互相拜访,手上拎着点心、糖果、酒水。孩子们那个乐呀、玩呀、疯呀、吃呀,脸上乐得开花,肚儿涨的鼓鼓……
物质富裕的今天,过年少了物质的期盼,却多了精神的期盼,因为爱、因为亲情、因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