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黄石公园前身的“秘密”

艾蓝

黄石公园的间歇泉。黄石公园是狩猎采集者考古研究的理想场所，因为从未有人在此耕种或砍伐，并且大部分考古遗址都完好无损。

黄石大峡谷的岩壁上呈现出多彩的色泽。托马斯·莫兰是第一位捕捉到黄石大峡谷壮丽景色的美国画家，他的画被海登等人用来说服国会，在1872年将黄石公园定为了国家公园。

黄石公园是美国也是世界上第一个国家公园，被人们视为独一无二的、有着原始自然景观的“荒野神话”。来访公园的许多游客都不知道，狩猎采集者是这片土地上数千年来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美洲原住民在这里聚集生活了至少11000年。

在俄亥俄州霍普韦尔人的土堆附近发现的用黄石公园的黑曜石制造的大矛尖。

在过去30年中，美国原住民的历史和黄石公园的“史前时代”得到了公园管理者的重视和大量研究，但在公园入口处每位游客人手一份的宣传册里依然暗示着一种人类“处女地”的神话——“当你在这里观赏动物时，你会看到一个人类之前的世界。” 但事实上，在有猛犸象（灭绝于约1万年前）和乳齿象（灭绝于约8000年前）的时代，人类就已经生存在黄石公园中了。

也许黑曜石是他們留下的原因

在诺里斯间歇泉盆地和猛犸温泉之间的路上，有一块从地面突起的巨大黑色火山岩，被称为黑曜石悬崖（Obsidian Cliff），它不向公众开放，以防被偷盗。这里是北美高质量黑曜石最重要的来源地。黑曜石是火山玻璃的一种，由火山喷出的熔岩快速冷却形成，它是地球上最“锋利”的天然物质，能形成比剃须刀片锋利10倍的尖刃。美洲原住民很重视它，用它来制造刀、刮削兽皮的工具、矛尖，在1500年前发明弓箭后，也用其来做箭头。

对于第一批踏上高地热的黄石高原见到老忠实间歇泉等其它风景奇观的人来说，黑曜石悬崖是一个重要的发现，可能也是让他们继续回来的最佳理由。那个时期，覆盖在这片土地上、足有800米厚的冰川迅速融化，黄石公园应该是一个令人望而却步的地方。冬季比现在更长、更严酷，夏天又湿又闷，山谷洪水肆虐，河流湍急险要，蚊子泛滥成灾。

由于每种黑曜石的流动构造都有自己独特的化学特征，可以通过X射线荧光光谱来识别，这种在20世纪60年代发展起来的技术，让考古学家们也追踪到了黄石黑曜石的流向。用黄石公园的黑曜石制成的文物遍布在落基山脉和阿尔伯塔省的大平原上，甚至向东远至威斯康辛州、密歇根州和安大略省。显然，这是一种有价值的商品，贸易范围很广。

在俄亥俄州哥伦布市南边的赛欧托河上，考古学家在霍普韦尔人2000年前建造的土堆中发现了136公斤黄石的黑曜石。黑曜石可能是经“中介”交易到那里，但也有考古学家认为霍普韦尔人是通过徒步和独木舟，往返6400多公里，带回了这些珍贵的石头。在俄亥俄州的霍普韦尔人的土堆中发现的另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遗物是一尊大角羊之角的铜雕。那时和现在一样，中西部和大平原上没有大角羊。但如果霍普韦尔人向西进行了一场史诗般的长途跋涉，去获取黑曜石，那么他们会在途中的北落基山看到大角羊，而这种动物在黄石公园区域尤其丰富。

道格·麦克唐纳是蒙大拿大学的人类学教授，他根据自己的广泛发现、之前考古学家的研究、历史记载和原住民的口述传统，对黄石公园的人类史做了重要的阐述，并出版了相关著作。麦克唐纳在黑曜石悬崖上发现了50多个采石场，其中有一些齐胸深的坑。“美洲原住民是怀俄明州最早的开采这种坚硬岩石的矿工，这是一项艰巨的工作……我们在悬崖上找到了数百万个黑曜石薄片，它们在公园中也随处可见。”

原住民曾在这里生息繁衍

在接下来数千年间，随着气候变暖，现代美洲野牛进化了，大平原和落基山脉的人类数量也大大增加。黄石公园成为一个在夏季很受欢迎的地方，数百公里外的人都被吸引至此。湖岸是一个露营的理想场地。现在的黄石湖约长32公里、宽22.5公里，是北美最大的高海拔天然湖泊。黄石公园的美洲原住民活动在3000—1500年前达到高峰，但即使在19世纪时，仍有多达10个部落居住在公园内的湖边，包括克劳、黑脚、平头、肖肖尼、内兹佩尔塞和班诺克人。没有证据发现不同部落之间有什么冲突，考古学家认为他们可能有贸易往来并会互相拜访。

今天，我们早已习惯了“定居”的生活方式，长期或永久地居住在一个地方，但是对于跟随动物迁徙、躲避极端天气、收获不同区域成熟作物的狩猎采集者来说，“居住”有着不同的含义。一个被称为“食羊人”的肖肖尼人群体很少离开目前黄石公园的边界，因为他们全年都能猎获大角羊。但是大多数在这里的美洲原住民在冬天就搬到了海拔更低、更温暖的地方，而在春天又会回到高原。也会有几个勇猛的灵魂会在冬末返回，行走在冰冻的湖面上，捕猎冬眠的熊。

今日黄石公园内的步道是在数千年前美洲原住民的小径的基础上建立的。

麦克唐纳认为，对于考古学家来说，高原上险峻的山脉是真正的未知之地。黄石公园有40座海拔3000米以上的山峰，从原住民的证实中得知它们是重要的宗教场所。人们去那里祈祷，并通过禁食祈求愿景。为了躲避风，他们用堆积的岩石建造了被称为斋戒床的小型建筑，其中有一些在较明显的山峰上被发现。

黄石公园内的班诺克人。

公园建成后，原住民被政府赶出。陆军进驻，并对公众宣称美洲原住民从未在这里居住过，因为他们害怕间歇泉。但这明显是不真实的。考古学家在间歇泉附近挖掘到数百个营地遗址。肖肖尼人会将大角羊的角浸泡在冒泡的温泉中，将其重塑成美丽而致命的弓。黄石公园的间歇泉、泥温泉、温泉和喷气孔被他们视为具有巨大精神力量的地方。克劳族著名的巫师会来到黄石公园的大间歇泉，治愈受伤的人并祈愿。他们认为，间歇泉中的灵魂害怕人，而不是相反。但是，如果你以一种纯粹而谦逊的方式接近喷涌的泉水，灵魂会“现身”，然后你可以利用它们的力量。

执拗却无望的对抗终结

阳光透过云层，仿佛在黄石大峡谷的岩壁上施了魔法，黄色、红色、深棕色、橙色、粉色、白色……仿佛是从内部透出一般，闪耀着鲜明而饱和的色泽。托马斯·莫兰是第一位捕捉到黄石大峡谷壮丽景色的美国画家。1871年夏天，托马斯·莫兰第一次去黄石公园，这里被称为“从地狱冒泡的地方”。因被要求为关于黄石公园的一篇杂志文章提供插图，莫兰加入了地质学家费迪南特·海登的探险队，海登是第一次政府资助调查该区域项目的负责人。在这2个月的旅行中，莫兰创作了许多水彩草图，不仅令许多人第一次看到了黄石公园的形象，而且也被海登等人用来说服国会，在1872年将黄石公园定为了国家公园。

克劳族的领地在1851年超过12万平方公里，包含了黄石公园整个东半部分。1868年，在淘金热的推动下，领地面积减少到3万平方公里，丧失了怀俄明州的所有土地。蒙大拿州的某位克劳族学者表示：“我们与白人进驻者没有冲突，我们为美国军队进行侦察，试图成为白人的盟友，却得到了和其他所有部落一样的待遇。我们现在的保留地大约是8000平方公里。”

1872年，当尤利西斯·辛普森·格兰特总统签署将怀俄明州、蒙大拿州和爱达荷州8900平方公里的土地作为黄石国家公园时，几个不同的部落在黄石湖周围以及麦迪逊河和黄石河沿岸扎营。克劳族仍合法拥有蒙大拿州黄石河沿岸的一块狭长土地;“食羊人”在更偏远地区狩猎和聚集，在公园里又呆了7年。

当国家公园提案在华盛顿进行辩论时，他们认为应将原住民放在保留地，在那里学习英语、基督教、定居农业、个人主义、资本主义和其他欧美价值观。公园的建立是为了保护风景奇观和野生动物免受白人猎人、勘探者、伐木工人和定居者的侵害。

当时西方人与美洲原住民的对抗依然在继续。1877年8月24日，来自蒙大拿州雷德斯堡的9名游客在间歇泉附近扎营，完成了一趟无与伦比的旅程。早上5点，当他们准备早餐时，一群内兹佩尔塞人来到他们的营地，问其是否有看到士兵并索要食物，接着更多原住民汇聚过来。雷德斯堡一行人紧张地收拾好马车，沿着火洞河直下，在那里他们遇到了大约800个内兹佩尔塞人和2000匹马。这9名游客本是来到黄石公园观光的，此刻发现自己陷入了原住民和美国军队之间激烈的武装冲突之中。

面对变成一个保留地农民的未来，这些内兹佩尔塞人选择逃离他们在俄勒冈州的家园。他们被军队追击，沿途对战。愤怒的年轻“战士”杀死了许多白人，他们希望在怀俄明州和蒙大拿州的水牛地带和克劳族、或者和一位酋长在加拿大一起避难，在那里继续传统的狩猎采集生活。

当时在报纸上报道及后来教给美国学童的是，内兹佩尔塞人逃亡的领导人是约瑟夫酋长。但事实相反，约瑟夫只是一个简单的营地领袖，没有做出任何军事决定，仅在内兹佩尔塞人最后投降时产生了影响。当战士、长者、妇女、儿童、狗和马的大队列经过黄石公园时，他们被一个名叫扑克·乔、有一半白人血统的水牛猎人带领着，在他的指示下，一群年轻的战士最终抢劫了来自雷德斯堡一行人的马车，并杀死了其中2个游客。

今日公园里的道路标志，显示着内兹佩尔塞人下一步的去处——穿过海登山谷的黄石河，到达黄石湖，然后在公园的东北角越过现在称为“印第安人死关”的地方。他们的老朋友克劳族把他们拒之门外，所以内兹佩尔塞人向北朝加拿大走去，但在蒙大拿州北部的熊掌山脉被美军包围。据传说，最后的首领约瑟夫发表了著名的投降演讲：“从现在的太阳升起，我将永远不会战斗。”

但这并不是新公园内武装冲突的终结。第二年，即1878年，在爱达荷州发生暴力起义后，一群班诺克和肖肖尼战士逃入黄石公园。曾迫使内兹佩尔塞人投降的美国骑兵将军尼尔森·迈尔斯在“印第安人死关”处30公里内击败了他们。为了消除这2次“印第安战争”所引起的不良影响，公园官员发起了淡化公园中美洲原住民存在的活动。从1886年开始，美国骑兵在公园里巡逻了32年。

麦克唐纳认为，黄石国家公园令美国原住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我们今天能做的至少是承认事实，“当人们看着黄石公园时，他们应当看到的是有美洲原住民历史的景观，而不是原始的荒野。他们在美洲原住民的步道上行驶，在人类已经扎营了数千年的地方扎营……我们都是与他们有着相似生活方式的狩猎采集者的后代。如果他们不是如此机智和成功，今天我们没有一个人会在这里。”这是一个被故意掩盖、需要讲述出来的故事。                       （責编：刘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