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不住的口是心非

春梧呀

还未到杪春家门口，屋里的旺仔已经在拼命叫了。她把门拉开一条缝，让我赶紧进屋，不然狗子就要挣脱开她的手跑出去了。杪春一个人在家，如若不是养了一只狗，说不定一天就吃一餐，也不會为了遛狗而出一趟门。我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家，说：“如果你早点养一只狗，也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高三之前，我都没有见过杪春的父母，据说是在市中心开餐馆，过年过节也就回来几天而已。

初中有次美术课是捏橡皮泥，杪春带来的橡皮泥非常漂亮，就像一个饼干烘焙玩具。好多女生围过去：“杪春，你的橡皮泥模具能借我一下吗？我妈给我买的居然一个模具都没有。”杪春很大方，课后直接把一整套模具分送给了别人，事后我问她：“都不要钱呀？说送就送。”

她嗤笑一声，摆摆手：“我爸妈不是忙着在给我赚钱吗？”杪春也许不喜欢豪华版的橡皮泥，父母带她去买的话就好了，很便宜的那种她也会开心。

杪春是一种混合型性格，不熟的人面前就一脸不喜不悲，成熟又沉着。我和她熟识起来全靠我一张城墙厚的脸皮，三天两头找她借书借杂志。

“要看自己买去。”杪春瞧见我又在背后偷看，把杂志合上。

我知道她吃软不吃硬，摇着她的胳膊撒娇：“要不是我妈不给我钱，说影响学习，我至于这么低三下四求你吗？你最好了，借我看吧！”

杪春松了点力，任我把杂志一点点从她手臂下拖出来，还不忘感慨一句，“看来没妈在家的日子也有点好处。”

“你又说违心话了。”一遇到有关父母的事情她就总说反话。家长会结束时，看着其他同学跟着父母回家，她总是一个人走得很慢。豆蔻年华的少女，回家就要守着空荡荡的房间，那时还没有人手一个手机，她就只能看书看杂志。

她常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有美好的故事，有热闹的家，妈妈在厨房里催她不要看电视了，出来帮她剥几颗蒜，爸爸躲在门后赶紧把手里的烟头藏进垃圾桶里，去饭厅帮忙端碗。妈妈一边数落着她乱糟糟的床，一边把青椒炒肉里的肉片挑出来夹给她，然后一家人吵吵闹闹吃一顿饭。

转眼杪春还有一年就成年了，我偶尔会吐槽她马上就不是留守少女，而是空巢青年。我约了她出去逛街，等她收拾好，门一开，旺仔又叫着想一起出去，急切的叫声像是杪春不要它一样。

“狗狗就是好呀，不会把心里的想法藏起来。每次我爸妈走的时候，我都恨不得又吵又闹留下他们，但是那样谁去赚钱？你知道吗？我从小就有一个特异功能，听脚步声就能知道是不是我爸妈回家。”

杪春很小的时候也闹过，爸妈就趁她睡着悄悄走，于是她学会了嘴硬和倔强。后来大一点，她会察言观色，发现每次父母回来都带她小时候喜欢的吃的，会因为一道菜她少吃几口第二天就绝不会出现在饭桌上。

原来不坦率的不止她一个，她努力忍住想念，违心说“无所谓”，假装坚强。爸妈也在忍住想念，用大人笨拙的方式爱她，弥补她多一点点。过了只知道哭闹的年纪，表达爱的方式也会改变，藏起看见父母的雀跃，手足无措地靠近。可爱又如何藏得住？

编辑：苗嘉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