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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公斤的纯恶魔 52 Kilos of Pure Evil

2021-03-15梁蕾

现代世界警察 2021年2期
关键词:都柏林卡尼儿子

梁蕾

2008年2月,爱尔兰都柏林的中央刑事法院正在进行一场庭审,一扇卫生间的门被抬进法庭,百万富商布莱安·卡尼靠在被告席上,他被控于2006年2月杀害了自己的妻子。布莱安·卡尼盯着这扇门,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阴沉的早上,他从儿子的卧室中醒来,清醒地意识到妻子希奥布翰要离开他了。他的思绪游荡到他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刻。

童话

那是1989年,在一家电子公司的餐饮部厨房里,希奥布翰正在搅拌着一大锅汤。布莱安和希奥布翰都在这家公司工作,这一天,布莱安看到她时,她那金色的头发在不锈钢的锅碗瓢盆之间散发着光芒。尽管她只有21岁,但布莱安觉得她看起来超级自信,整个厨房在她的掌握之中。那时候,他决定约她出去。

他们的爱情可谓是历经波折。在俩人恋爱的最初,布莱安还在一段婚姻当中。不过几个月后,布莱安成了一名鳏夫,而此时他与希奥布翰已经同居。他们修缮了都柏林市郊的房子,决定把它卖掉换一个新房,然后订婚。

可是五年后,他们分手了。再之后的五年,他们成了好朋友,经常一起出去吃饭或驾驶布莱安的船沿着香农河航行。在他们的关系重燃时,希奥布翰又经历了怀孕和流产,这令她极为悲痛,所幸的是,不久后她又怀孕了。

“这次我们要好好的,”布莱安坚定地说,“我们一定要结婚。”

他们在西班牙格拉纳达度了蜜月,在回来的途中经过伦敦适逢船展,他们在这里逗留了一段时间,产生了在地中海地区买艘船或买栋房子的念头,这念头让他们激动不已。几个月后,徜徉于西班牙马略卡岛的码头,他们的美梦成真了,只不过买下的是一个小旅店,而不是一条船。

萨尔维亚酒店坐落在一座古镇中,有着令人惊叹的山脉美景。白色百叶窗外是鲜花盛开的花园,花园里充满了青草、香橙和柠檬的香味。他们花了250万欧元把旅店改造成了一个只有六间客房的豪华度假胜地,配有华丽的家具和室外恒温游泳池。作为一名电气工程师,布莱安亲自完成了许多改建工作,而希奥布翰曾在都柏林的谢尔本大酒店接受过全面的厨师培训,餐饮部分都由她亲力亲为。酒店于2003年1月正式开业。

萨尔维亚酒店以其食物和环境而著称,待在这里的客人们说,这是地中海地区最美丽、最神奇的酒店之一。希奥布翰经营着厨房,她的烤肉在萨尔维亚酒店就像神话一样。宴会上的所有菜式这里一样都不缺,包括四道主菜:羔羊肉、对虾、鸡肉和牛排。每开一瓶酒都伴有自制的橄榄酱、调味酱和新鲜面包。最后,布莱安会打开一瓶白兰地,人们坐在夕阳下,放松地聊天。

“希奥布翰像是厨师、拉拉队员、魔术师和交际花合为一体的女人。”一个朋友说,“她就像电影明星一样光芒万丈,你的眼光会一直追随着她。她还有着天生的同情心和敏感,对人和世界都有着巨大的好奇心。”

希奥布翰亲自负责酒店的大部分事务,当地居民会经常来帮助她,他们似乎不太像员工,而更像是大家庭的成员,在需要的时候就来出一份力。

那段时间,布莱安在爱尔兰和西班牙之间往返,在爱尔兰工作赚钱,再来改造酒店或帮忙打理。当布莱安清洗泳池或花园时,他们的小儿子就带着自己的小水桶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他将陪伴妻子和儿子的时间看得特别珍贵。

酒店从一开始就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布莱安和希奥布翰将家安在爱尔兰都柏林山羊镇一个富人区的独栋别墅,并在附近的土地上又建了第二座房子。

裂痕

这看起来是个田园诗般的安排,在都柏林过冬天,在马略卡岛过夏天。但是在萨尔维亚酒店独自应对一切,这对于希奥布翰来说压力太大了,她想告诉布莱安自己不能再经营酒店和照顾儿子了。她不顾一切地想回家,想念父母和兄弟姐妹。

这使他们的婚姻出现了问题,希奥布翰向她的一个姐妹透露她在考虑临时分居。虽然夫妻关系已经疏远,二人仍然在2005年圣诞节去了意大利和奥地利度假。

度假回来一个半星期后,希奥布翰的律师发给了布莱安一封离婚律师信,建议她和儿子搬到旁边的房子去,这样布莱安就能经常来探望。布莱安后来声称,希奥布翰在这之前从来没有提过离婚,他被深深地震惊了。

到了2006年2月底,家庭气氛变得愈发阴郁。虽然布莱安已经收到了律师信,但他内心还是拒绝接受这段婚姻走到尽头的事实。毕竟,他們会失去很多东西:儿子的成长、西班牙马略卡岛的酒店、都柏林的家庭生活。

布莱安给妻子施加压力让她回萨尔维亚酒店去。他说,在这个项目上投资了那么多钱,显然需要在夏天的几个月获得盈利。但是希奥布翰却表示独自在国外生活的隔绝是难以忍受的。

2006年2月27日傍晚,希奥布翰带着儿子与一个朋友在市区吃了一顿晚餐,晚餐结束得很早,大约晚上8点,她开车回到山羊镇的家,换上睡衣,让布莱安将儿子哄上床,然后自己去顶楼发了一些电子邮件。

其中的一封发给她弟弟的意大利女朋友,在信中她表示自己非常期望与对方见面,但儿子让自己忙得抽不出时间。“但我无法想象让他去上学,他简直一秒钟都坐不住!”她在邮件里这样写道,“为我祈祷吧。送给你和全家我诚挚的爱和吻。”

她还登录了西班牙国家航空公司,查询了三月中旬从都柏林到帕尔玛的两个成人加一个小孩的机票,还登录了与离职津贴、儿童监护和都柏林房产销售有关的三个网站。

此时在另一个房间里,布莱安在给儿子读着睡前故事,直到两人都在孩子的房间睡着了。第二天早晨,他在7点钟醒来,给儿子做了早餐,让儿子坐在DVD前面边看边吃。然后他上楼刷牙、取手机,准备好去上班。

在这个阴沉的早上,布莱安想起,今天是他的49岁生日,但在他从儿子的卧室中醒来那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希奥布翰要离开他了。

或许,期待着希奥布翰祝他“长命百岁”的祝福,他轻轻地敲了敲她的门。没有回应。他走了进去。

迷雾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一个谜。他们是否激烈地争吵起来,她是否对他视若无睹,或者对他们婚姻瓦解的愤怒一下子爆发出来……

希奥布翰的妹妹把车停在布莱安的房子门前,她在城区的一家公司上班,每天早晨开车到姐姐家打个招呼,再坐公交车到城里去。她一般会在9点到,但是在2月28日,她睡过头了,直到大约9点35分才到。

她用自己的钥匙开了门,发现小外甥一个人在房子里晃悠,还穿着睡衣。她知道希奥布翰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没人照看,她赶紧走上楼梯去敲她卧室的门。门是锁着的。但她通过锁眼能看见凌乱的被褥,地板上散落着家人节日的照片。她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回应,她给父母打了电话。

他们在10点15分左右到达,希奥布翰的爸爸冲上楼,砸开了锁着的门。他的女儿脖子上缠绕着电线躺在卧室卫生间附近的地毯上,胳膊和腿都是冰冷的,已经死亡。

希奥布翰的妹妹打了急救电话,然后给布莱安打电话,让他马上回家,“发生了很可怕的事。”她在电话中说得很简短,因为孩子在背后哭闹。但布莱安并没有问是什么事。

希奥布翰的父亲记起,当布莱安回到家里,自己告诉了他希奥布翰的死讯,震惊的女婿把手放在头上,背对着他,说:“哦!天啊!”但是并没听出有什么感情。

厨房里很快聚满了希奥布翰的亲人,哭泣并彼此拥抱。布莱安·卡尼坐在一张椅子上,一个亲戚站在他身后,按摩着他的头和肩膀。他气喘吁吁地前后摇晃着重复:“哦!天啊!哦!天啊!”

希奥布翰的一个朋友进来向布莱安表达他的哀悼,他是一个交通部门的警察。布莱安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警察想跟我谈话。我得去吗?”过了一会儿,布莱安又问他,警察是否需要自己的衣服。这位朋友听到这个问题产生了疑心,于是告诉了警方调查人员。

一到达现场,探长马丁·康明斯是将希奥布翰的死亡当成自杀处理的。但是亲朋好友对布莱安的反应令他生疑了,于是他告诉布莱安可能需要他的衣服来帮助调查。但当天傍晚鉴证人员来取证时,却听一个亲戚说衣服已经被洗过了。

希奥布翰死后的一年多里,布莱安·卡尼仍然是一个自由人。警察在几个场合询问过他,但是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支持对他提出有罪控告。希奥布翰的家人既期望凶手能接受审判,又想要保护孩子不被负面宣传影响。

终于,在2007年5月,布莱安·卡尼因谋杀被逮捕,法医鉴定结果给了警察足够的证据来控告他。他被要求支付55000欧元保释,并于2008年2月在都柏林的中央刑事法院接受审判。

检方声称这位50岁的电气承包商勒死了他的妻子并把谋杀伪装成自杀。然而,布莱安·卡尼否认谋杀。

一个又一个的朋友和亲人作证希奥布翰在死前没有表示过任何自杀的倾向。相反,她积极向上、热爱交际、富有爱心,并且制定了约见美发师和律师在内的计划,与朋友约饭局,安排儿子的新学校,查询去帕尔玛的机票费用。

证人们也提出在发现希奥布翰尸体的那天早晨,布莱安的举动非常可疑。他们说他好像有个开关控制着情绪,没表现出什么感情。

物证

但是仅凭这些是无法给布莱安定罪的,他的法律顾问也警告陪审团这是一个需要审慎判断的案子。他的客户没有暴力、威胁、嗜酒等历史,也没有嫉妒或监护权方面的问题,布莱安的公司有上百万欧元资产,他和妻子也没有经济方面的矛盾。他还力劝陪审团不要过于相信希奥布翰的家人提供的证据,因为其中掺杂了太多的感情。

接下来的庭审是控方的高光时刻,法医鉴证人员提供的一层层证据彻底击溃了布莱安的防线。

首先,在希奥布翰死亡的那天,现场没有入侵者,这是一个辩方不能否认的事实,布莱安亲口对警方承认他妻子死的时候只有他和儿子在那座房子里。这就表示她要么是自杀要么是被她丈夫杀的。

她的死亡原因是勒颈窒息,可能有三种方式:在比她身高还高的高处吊死、在低处吊死,或者被勒死。三位专家分别出庭,否定了前两种可能性。

国家病理学家玛丽·卡西迪博士推断死亡时间可能是上午9点左右,但是误差幅度为三小时。她在希奥布翰脖子上发现三处骨折,这在手动勒死中很常见,而在上吊中并不常见。卡西迪博士在希奥布翰的房间里寻找过低处上吊的证据,唯一可能的位置是衣柜较低处的铰链。但是,衣柜里的衣服纹丝不乱,而且希奥布翰的尸体也不是在衣柜附近被发现的。

机械工程师尼尔·墨菲博士测试了希奥布翰尸体上缠绕的吸尘器电线,发现它只支撑了她的体重五秒钟就断裂了,断裂的痕迹很清晰,没有任何拉伸的迹象。这么短的时间是不足以致死的。墨菲博士告诉法庭如果承重过希奥布翰的身体很长一段时间的话,电线的紫色涂层会发生变化,它会呈现出“应力致白”。

随后,希奥布翰房间里卫生间的门被抬上法庭,另一位退休的鉴证专家证明,在电线上发现的划痕与门顶端的白色油漆上的标记相符合。如果一个人要在这个位置上吊,必须得踩在一个物体上,或者至少身高1.98米,但是希奥布翰的身高只有1.6米。“没有协助的话希奥布翰是不可能自己挂上去的。”专家确信。

所有的这些证据巩固了控方的理论,那就是希奥布翰是在床上受到袭击的,一根绳子勒在她脖子上,导致了她的死亡。她是在死后或濒临死亡时被悬挂到卫生间的门上的。

警察欺诈调查局的一名会计出庭作证布莱安·卡尼2004年的月净收入为10000欧元,但是他的月还款额为15300欧元。也就是说,他们的家庭有大约845000欧元的贷款,用于建造第二座房子以及支付萨尔维亚酒店的支出。布莱安曾收到一封来自银行的信要减少他们的贷款,因为他们超出了一般贷款标准。

这个证据或许暗示了布莱安杀妻的动机,若不是夫妻分居需要旁边的房子,他就可以把它卖掉来减轻经济压力。

真相

那天早上的真相就是,布莱安·卡尼抓住了他娇小的妻子,勒紧她的脖子,直到她的脸膨胀变成紫色。

看着她没有生命的躯体蜷缩在他脚下的地毯上,他被恐惧和罪恶感吞没了。他看见墙角有一个戴森牌吸尘器,把它拖了过来。他解开电线,把一端系在卫生间门把手上,气喘吁吁,双手颤抖,在惊慌笼罩之下,布莱安只有一个简单念头:把现场做成看起来像是她自己上吊的样子。他把电线绕在门上方,抬起希奥布翰的身子靠着门,把电线缠在她脖子上,再把它拉紧。但是她很快掉在地板上,电线也乱成一团。

做完这一切,他定下心神关上大门,把钥匙塞到地垫下面,正常地开车去上班了,并在8点之前赶到了公司。然而,他不知道,他制造的自杀现场其实破绽百出。

陪审团仅用了五个半小时就得出了有罪结论。布莱安·卡尼几乎没有什么羞愧或恐惧的表情,只是在法官宣判他终身监禁时,脸上涌上了一阵听天由命的阴沉。

尽管法官告诫过参加听证的观众不要在法庭上过于情绪化,在整个审判过程中群众安静地服从了法官的命令,但当作出宣判时,观众还是忍不住鼓起掌来。布莱安·卡尼被押进一辆监狱的车开始了他的铁窗生涯。

在2009年10月,布莱安的会计提出新的证據,说布莱安·卡尼身家为510万欧元,而且如果他卖掉所有资产,会得到460万欧元。他的日常工作有五万多欧元的工资,出租房产还有九万多欧元收入,试图以没有实际的经济问题来推翻布莱安谋杀的罪名,凶手可能另有其人。

刑事上诉法院驳回了这项申请,表示这起谋杀案中确凿的证据无可辩驳。在任何角度都不可能有不明入侵者杀害了希奥布翰,并把她的谋杀人为伪装成自杀。

在将近十年后的2019年5月,媒体报道证实布莱安·卡尼第二次要求假释也被驳回了。不过,假释裁决委员会建议时年61岁的凶手在“中立地点”接受家人探视,来帮助其重新融入社会,这激怒了受害者希奥布翰的亲属,他们始终无法原谅布莱安犯下的罪行。

希奥布翰的妹妹在接受《爱尔兰独立报》记者采访时说:“他是一个凶手,冷血无情地在卧室的床上杀死了希奥布翰,毁掉了我们整个家庭。布莱安·卡尼是一个52公斤的纯恶魔。”

(责任编辑:古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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