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入分布相似性影响了出口动态吗？

龙世国 钱学锋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 工商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3)

一、引言

近年来，贸易保护主义和逆全球化趋势日益加剧，防范外部需求冲击和稳定出口贸易已成为我国重要的战略部署。出口企业作为外贸主体应该更科学地开拓国际市场，盲目进行出口活动的稳定性堪忧，导致出口企业无法做大做强。2020年5月14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会议中首次提出了国内国际双循环的概念，紧接着总书记在全国政协十三届三次会议中指出：“面向未来，我们要把满足国内需求作为发展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加快构建完整的内需体系，逐步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培育新形势下我国参与国际合作和竞争新优势。”由此可以看出，促进中国经济发展不仅需要进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而且还需要注重需求侧改革，尤其要在大力培育和发展国内市场基础上，全面统筹国内市场需求与国际市场需求，提高企业在国际市场的竞争力。

传统贸易理论通常关注供给侧的作用，从规模经济、不完全竞争和要素禀赋等角度解释贸易模式。供给侧固然重要，但消费者的有效需求也极为重要，因为需求是生产的导向。瑞典经济学家Linder(1961)提出了重叠需求理论[1](P98-106)，该理论认为人均收入是影响需求结构的重要因素，两国人均收入越接近，则其消费结构越相似，由此人均收入接近的国家之间会产生更多的贸易。但是，需求结构不仅受人均收入水平的影响，而且与收入分布密切相关。在控制人均收入的条件下，两国的收入分布越接近代表两国的需求结构越相似，即两国的重叠需求程度越高，这将有助于降低企业的出口风险。

基于此，本文利用1997～2014年的出口动态数据库研究收入分布相似性对出口动态的影响，并探讨了收入分布相似性对制造业行业和不同类型消费品的出口动态是否存在异质性影响。本文的实证检验发现：出口到收入分布接近的国家使企业的退出率降低和存活率提高，制造业企业受收入分布相似性的影响较其他行业更大，必需消费品受收入分布相似性的影响较奢侈消费品更大。本文剩余部分的结构安排如下：第二部分是文献综述；第三部分是理论分析；第四部分是实证分析；第五部分是稳健性检验和分类回归；最后是结论与启示。

二、文献综述

与本文密切相关的文献主要有三类：第一类文献聚焦于收入分布对国际贸易的影响研究。一些学者探讨了收入分布对进口贸易的影响，谢建国等(2015)研究发现发展中国家的收入差距扩大会导致其进口贸易额减少，而发达国家的收入差距扩大则会导致其进口贸易额增加[2]。马弘和秦若冰(2020)研究发现人均收入水平每提高 1%，高收入弹性消费品相对进口额会增长6.28%，收入分布的右偏会使高收入弹性消费品的进口需求进一步提高。在此基础上，另一些文献假设产品存在质量差异，且异质性消费者对产品质量的需求不同，进而分析了收入分布对产品质量或技术复杂度的影响。李世刚等(2018)通过数值分析发现，收入分配对产品质量的影响受经济中人口规模和企业固定成本的制约，当人口规模较大、企业固定成本较小时，收入差距扩大会提高产品质量前沿，反之，则会降低产品质量前沿[4]。刘嘉伟等(2018)则研究发现，收入差距扩大会对出口贸易技术复杂度产生显著负向影响[5]。Ciani(2021)使用出口动态数据库中保加利亚2001～2006年的数据研究发现，进口国的收入不平等与出口产品的单位价值和质量呈负相关关系[6]。

第二类文献是关于重叠需求对双边贸易和投资的影响。在Linder(1961)提出人均收入会影响需求结构之后[1](P18)，一些学者便用两国的人均收入差距对重叠需求理论进行实证检验。例如Steinbach(2016)研究了食品饮料行业的重叠需求对外国直接投资的影响，发现人均收入越接近的国家之间的外国直接投资活动越频繁[7]。此外，几篇文献用两国的收入分布相似性来衡量重叠需求程度，其中赵锦春和谢建国(2014)利用收入分配相似度研究了需求结构重叠对我国进口贸易的影响，研究发现重叠需求对我国的进口贸易存在正向促进作用，且对耐用消费品的影响较初级产品和中间品更大[8]。Bernasconi(2013)的实证研究发现收入分布相似性是决定两国贸易规模的重要因素之一，而且此影响是由扩展边际和集约边际两个方面共同驱动，两国的重叠需求程度每增加1个标准差，会导致双边贸易总额增加35%，其中扩展边际和集约边际分别增加22%和13%[9]。Eppinger和Felbermayr(2015)利用145个国家在1995～2009年的分类贸易数据，使用引力模型研究发现收入分布相似性与贸易流动存在负相关关系[10]。以上三篇文献主要研究了收入分布相似性对双边贸易流量的影响，Braymen和Lam(2014)则分析了收入分布相似性对进口贸易模式的影响，研究发现收入分布越相似的国家，其进口需求结构也越相似[11]。现有文献主要集中研究了重叠需求对双边贸易流量的重要性，没有关注到重叠需求对企业出口行为的影响。

第三类文献主要是关于出口动态的影响因素研究。既有关于出口动态的影响因素研究主要集中于供给侧角度，具体包括政策不确定性、金融发展、产权保护等方面。刘洪铎和陈和(2016)的实证研究发现，目的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加剧会导致出口企业退出数量和出口企业退出率上升，同时对进入企业的存活率也产生了负面效应[12]。Nieminen(2020)利用出口动态数据库研究了金融发展对出口行为及出口多样性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金融业高度发达的国家往往出口率较低，但出口企业的存活率较高，其主要原因在于国内银行业的发展缓解了信贷约束，降低了出口成本，导致有更多的小型企业参与出口[13]。实际上，从企业出口业务的实践来看，企业出口不仅受经济环境影响，而且与需求侧方面的因素息息相关，但现有文献相对缺乏从需求侧角度研究其对出口动态的影响。

相比现有文献，本文的边际贡献主要集中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以往文献大多用人均收入差距衡量重叠需求程度，而本文用两国的收入分布相似性衡量重叠需求程度，这是对两国重叠需求程度进行全面评估的有益补充；第二，既有文献大多关注重叠需求对双边贸易流量的影响，本文则进一步分析了重叠需求对出口动态的影响；第三，以往文献主要使用单一国家的海关数据库进行分析，本文使用出口动态的跨国面板数据，能够更准确全面地研究收入分布相似性这一国家特征对出口动态的影响。

三、理论分析

Liner(1961)认为，一国的出口产品通常是拥有巨大国内市场需求的产品，即具有“代表性需求”的产品，因为企业比较了解国内消费者的需求特征，生产的产品更符合国内消费者的偏好，企业通过规模效应降低了生产成本，最终使产品在国际市场中获得长期的竞争优势[1](P93)。此后，Krugman(1980)构建了具有报酬递增和贸易成本的理论模型，发现拥有相对较大国内市场需求的国家将成为净出口国，即存在本地市场效应[14]。上述理论均阐述了需求侧对出口的重要作用。

同时，出口是企业的一种市场扩张行为，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而且面临较大风险，这使得出口行为存在不稳定性。李捷瑜和巩加美(2019)研究发现外部需求波动对企业出口行为产生了显著影响，当外部需求不确定性增大时，企业进入国外市场的概率降低，企业退出出口市场的概率提高，这揭示企业在进行出口决策时要重视目的国的需求特征[15]。而且，企业在出口目的地上具有选择性，企业会偏向于向邻国或者人均收入水平接近的国家出口产品，因为这些国家的需求结构更为相似， Evenett和Venables(2002)等学者通过实证检验证实了此观点[16]。出口到需求结构更相似的国家不仅可以降低企业面临的外部需求不确定性和试错风险，而且还可以凭借规模经济效应降低生产成本，从而保证企业在出口市场中更高的存活率和更低的退出率。

既然出口到需求结构相似的国家能够有效降低企业的风险，那么如何衡量两国需求结构的相似程度呢？此前的重叠需求理论将需求侧假设为拟位似偏好和代表性消费者，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人均收入会影响需求结构，这导致只有两国的人均收入差异会影响重叠需求程度，如果两国的人均收入差距越大，则两国之间的重叠需求程度越小。然而，如果将模型假设设定为非位似偏好和异质性消费者，便会发现收入分布同样会影响需求结构。王勇和沈仲凯(2018)使用0-1效用函数研究发现收入分布会影响需求结构，收入差距过小使得对低档产品的总需求不足，而收入差距过大将会减少对高档商品的总需求，进一步研究发现收入分布通过影响需求结构进而影响一国的产业升级[17]。Egger和Habermeyer(2019)通过PIGL(Price IndePendent Generalized Linear)效用函数研究发现收入分布与人均收入均会影响需求结构，一国人均收入水平和收入差距提高将导致对奢侈品的总需求增加，从而导致该国最终成为奢侈品的净出口国[18]。既然收入分布和人均收入均对需求结构产生影响，那么在考察重叠需求对企业出口存活率和退出率的影响时，就不仅要考虑两国人均收入的差距，而且应该考量两国收入分布的相似性。综上所述，本文提出以下推断：收入分布越接近意味着需求结构越相似，出口到收入分布相似的国家使企业的存活率提高和退出率降低。

四、实证分析

(一)计量模型设定和变量说明

通过上述理论分析可知，两国间的收入分布越相似意味着市场重叠程度越高，进而会影响出口动态。为进一步实证检验收入分布相似性对出口动态的影响，本文设定如下多维计量模型：

ex_dynamicijt=α+β1lnsimi_giniijt-1+β2lndistij+ηX+φt+μijt

(1)

模型(1)中，下标i、j、t分别代表出口国、目的国以及时间，φt表示时间固定效应，μijt为随机扰动项。

本文选取企业出口退出率和出口存活率作为被解释变量ex_dynamic，其中存活率变量根据企业进入目的国1年、2年和3年分别进行统计。核心变量simi_gini衡量两国收入分布的相似程度，Braymen和Lam(2014)利用Bohman 和 Nilsson(2007)的市场重叠概念构建了收入分布相似程度变量[11][19]，此指标主要是根据两国连续的收入分布函数构造而成，但各国收入分布密度数据无法直接获取，所以将两国基尼系数之差的绝对值作为两国收入分布相似度变量，该数值越高意味着两国的收入分布越不相似，反之亦然。虽然两国间收入分布的差距较大，分为A国比B国更不平等和A国比B国更平等两种情况，显然这两种情况并不对称，但本文目的在于关注两国收入分布的相似性，所以这种不对称情况并不影响研究结论。此外，由于市场需求对出口动态的影响可能存在时滞性，所以最终选择变量滞后一期进行分析，并对滞后一期变量进行了取对数处理。lndistij表示出口国与目的国之间地理距离的对数值，此前较多贸易文献已经证实各国间的地理距离与其贸易额存在显著负相关关系，企业出口行为将受距离影响。

在此基础之上，本文还引入一些计量模型中常用的控制变量X：(1)出口国和目的国人口规模的对数值(lnpopi和lnpopj)，一国的人口规模越大代表着市场需求也越大，出口企业可以通过规模效应降低成本，出口到人口规模大的经济体会使企业的退出率降低；(2)出口国和目的国人均国内生产总值的对数值(lnrgdpi和lnrgdpj)，此前较多嵌入非位似偏好的文献研究发现人均收入会影响国内的需求结构，所以为控制绝对收入水平对需求结构的影响，本文将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变量作为反映人均收入的代理变量；(3)两国语言是否相同(comlangij)，如果两国的语言相同，则该变量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4)两国是否曾存在殖民关系(colonyij)，如果两国曾存在殖民关系，则该变量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5)两国是否同属于WTO成员方(wtoij)，如果两国同属于WTO成员方，则该变量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

(二)数据来源

本文使用的主要数据来源于出口动态数据库(Exporter Dynamics Database)、标准化世界收入不平等数据库(Standardized World Income Inequality Database，8.0)、世界银行数据库(World Bank Database)以及CEPII中的Gravity数据库。其中，出口动态数据库是由世界银行发展研究部贸易与国际一体化团队根据各国的海关数据整合而成，其中涵盖了38个发展中国家和7个发达国家在1997～2014年的数据，数据库中分别统计了全部企业和制造业企业的出口动态数据，其中按照贸易伙伴国-产品编码-年份分类的数据样本数达到123万个。该数据库主要包括以下三个方面的指标：出口规模指标(如出口企业数量、出口企业规模和出口企业数量的增长率)、垄断及多样化指标(如赫芬达尔指数、企业的平均出口产品数量和产品的平均出口企业数量)、进入退出指标(如进入率、退出率和存活率)。本文的被解释变量数据来源于该数据库。

关于收入不平等变量，主要有三个数据库：第一个是卢森堡收入研究数据库(LIS)，该数据库的优点是最具可比性，但缺点是涵盖的国家和年份相对较少；第二个是由Deininger和Squire(1996)汇编的收入不平等数据库(WIID)，该数据库可以提供更多的样本数量，但在很大程度上丧失了可比性；第三个是由Solt(2020)通过一系列步骤标准化处理的世界收入不平等数据库(SWIID)，该数据库不仅提供了比WIID更详细的数据，而且数据质量更高。基于此，本文最终选用标准化世界收入不平等数据库(SWIID)8.0版，其数据涵盖了税前或转移支付之前的基尼系数与税后或转移支付之后的基尼系数，以及按国家和年份分列的标准误差。另外，各国的人均GDP与人口规模变量数据来源于世界银行数据库，各国之间的地理距离、曾殖民关系、语言关系以及WTO成员方关系等变量数据来源于CEPII中的Gravity数据库。为尽可能将所有数据库进行匹配，本文最终设定样本的时间跨度为1997～2014年。

(三)基准回归

表1报告了基准回归结果。第(1)列考察了收入分布相似性对企业出口退出率的回归结果，收入分布相似性(反向指标)的回归系数为0.01，并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两国的收入分布越不相似，出口企业的退出率越高。第(2)～(4)列分别是收入分布相似性对进入1年、进入2年与进入3年企业存活率的回归结果，收入分布相似性(反向指标)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013、-0.013与-0.012，并都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两国的收入分布相似性每减小1个百分点，进入1年、2年与3年企业的存活率分别会增加0.013、0.013与0.012个百分点。距离变量在第(2)～(4)列中均显著为负，在第(1)列中显著为正，表明出口到距离较近的目的国的企业有更低的退出率和更高的存活率，这也揭示出口到距离远的企业面临更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目的国和出口国的人均GDP变量和人口变量对退出率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负，对存活率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表明扩大市场规模可以使出口企业的存活率提高和退出率降低，这与预期基本一致。除人均收入和收入分布的差距会影响两国的重叠需求之外，两国语言相同隐含的文化相似也有可能影响两国的重叠需求，本文回归结果表明两国语言相同会使出口企业的存活率提高和退出率降低。wto变量对企业出口退出率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而对企业出口存活率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主要原因是WTO降低了各成员国之间关税与非关税的贸易障碍，从而使出口企业面临的风险和不确定性变小。

表1 基准回归结果

五、稳健性检验和分类回归

(一)基准回归的稳健性检验

1.替换收入分布相似性变量

上文使用各国税后收入不平等程度作为核心解释变量进行回归分析，为降低由变量度量造成的估计偏差，这里使用各国税前收入不平等指标(simi_gini_mkt)进行替换研究，具体回归结果如表2所示。总体而言，使用税前收入不平等指标的回归结果与基准回归结果基本一致，税前的收入分布相似性对出口退出率的回归系数为0.006，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出口到收入分布越相似国家的企业退出率越低。税前的收入分布相似性对企业进入1年、2年与3年存活率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004、-0.004与-0.003，且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出口到收入分布越相似国家的企业存活率越高。这表明收入分布相似性确实对企业的出口动态产生了显著影响，从而证实了本文的实证分析结论具有较好的稳健性。距离对出口退出率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对出口存活率的回归系数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其他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与基准回归结果一致。

表2 替换收入分布相似性变量的回归结果

2.控制区域偏好和联合固定效应

除收入层面的指标会影响企业出口行为外，国家的偏好差距也可能影响企业出口行为，因为同属一个区域板块的国家之间的需求偏好更为相似，例如中国、日本、韩国等东亚各国之间的消费偏好更相似，所以出口到同属一个区域的国家将使企业面临的出口风险下降，从而导致本文的回归结果存在一定的估计偏差。为进一步考察本文研究结论的稳健性，我们将全球国家区域划分为东亚、南亚、中亚等19个区域，将comreg设定为两国是否属于同一区域的虚拟变量，如果两国属于相同区域，则该变量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以在控制区域划分的基础上研究收入分布相似性对出口动态的影响。另外，为控制多边阻力和遗漏变量对本文研究结论的影响，我们在实证检验中控制了联合固定效应，即控制出口国-年份、目的国-年份；为排除距离变量与区域虚拟变量的共线性问题，在回归时并没有加入距离等控制变量，实证结果如表3所示。研究结果表明：在控制国家区域特征和联合固定效应后，收入分布相似性对退出率和存活率的回归结果与基准回归结果基本一致，即出口到收入分布越相似的国家，企业的退出率越低、存活率越高，这再次证实两国的重叠需求显著影响了企业出口行为。

表3 控制区域偏好和联合固定效应的回归结果

(二)分样本回归分析

1.制造业样本的回归分析

Linder(1961)曾指出重叠需求理论存在一定适用性，其理论主要针对工业产品或最终品，初级产品的贸易主要由自然资源和要素禀赋差异所致，因此初级产品与重叠需求关联较弱，重叠需求对制造业的影响更大[1](P91-95)。于是，本文利用制造业企业样本数据，分析制造业企业受收入分布相似性的影响程度，具体回归结果见表4。回归结果表明：收入分布相似性对制造业企业出口退出率的回归系数为0.014，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收入分布相似性对制造业企业进入1年、2年与3年存活率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015、-0.014与-0.012，且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通过对比制造业样本与全样本的回归结果，发现制造业样本的回归系数绝对值均大于或等于全样本的回归系数绝对值，说明制造业企业出口受收入分布相似性的影响较其他行业更大。

表4 制造业样本的回归结果

2.分产品类别的回归分析

必需消费品和奢侈消费品受需求的影响存在差异性，所有消费者均会购买必需消费品，而只有少部分高收入消费者才会购买奢侈消费品，必需品的出口前提是目的国有较高的需求规模，而奢侈消费品受需求规模的影响相对较小，那么必需消费品应该受重叠需求的影响较奢侈消费品更大。本文利用数据库所提供的HS-2位产品代码数据，分别定义一些产品为奢侈消费品和必需消费品①，进而研究收入分布相似性分别对奢侈消费品和必需消费品出口动态的影响，具体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通过对比奢侈消费品和必需消费品的回归结果，可以发现收入分布相似性对奢侈消费品企业退出率和存活率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011与-0.006，而收入分布相似性对必需消费品企业退出率和存活率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018与-0.015，以上回归系数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说明必需消费品受收入分布相似性的影响较奢侈消费品更大。

表5 奢侈消费品和必需消费品样本的回归结果

六、结论及启示

已有文献指出，需求结构不仅受人均收入的影响，还受收入分布的影响。基于此，两国的收入分布越相似，意味着两国的需求结构越相似。本文使用1997～2014年出口动态数据库和全球收入不平等数据库，研究了收入分布相似性对出口动态的影响，实证研究发现：第一，出口到与本国收入分布相似的国家，会使企业的退出率降低和存活率提高；第二，本文通过替换收入分布相似性变量、控制区域偏好和联合固定效应进行的稳健性检验结果和基准回归结果保持一致，这证实了本文的研究结论较为稳健；第三，制造业行业受收入分布相似性的影响较其他行业更大，必需消费品受收入分布相似性的影响较奢侈消费品更大。

本文为当前加快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提供了政策借鉴。第一，在当前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之下，应尽可能将国内市场需求和国际市场需求相匹配，以充分发挥规模效应对企业发展的重要作用，继续增强需求侧对经济增长的支撑力度；第二，本文研究为企业的出口决策提供了指导，即企业应对出口目的国进行详细的市场调查，除了要掌握目的国的关税与销售成本等信息外，还应该考察两国重叠需求，尤其是人均收入差距、收入分布相似性等指标，这将有助于降低企业面临的出口风险。需要指出的是，本文的研究是对现有文献的有益补充，但仍然存在一些问题难以克服，例如无法利用数据直接观测两国的重叠需求程度，进而没有进行直接的机制检验。

注释：

①根据HS分类方法，定义奢侈消费品包括以下产品：第85章(电机、电气设备等；录音机及放声机、电视图像、声音的录制和重放设备及其零件、附件)、第86章(车辆、航空器、船舶及有关运输设备)、第87章(车辆及其零件、附件，但铁道及电车道车辆除外)、第88章(航空器、航天器及其零件)、第89章(船舶及浮动结构体)、第90章(光学、照相、电影、计量、检验、医疗或外科用仪器及设备、精密仪器及设备)、第91章(钟表及其零件)、第92章(乐器及其零件、附件)、第95章(玩具、游戏品、运动用品及其零件、附件)和第97章(艺术品、收藏品及古物)。定义必需消费品包括以下产品：第30章(药品)、第33章(精油及香膏；芳香料制品及化妆盥洗品)、第34章(肥皂、有机表面活性剂、洗涤剂、润滑剂、人造蜡、调制蜡、光洁剂、蜡烛及类似品、塑型用膏、“牙科用蜡”及牙科用熟石膏制剂)、第61章(针织或钩编的服装及衣着附件)、第62章(非针织或非钩编的服装及衣着附件)、第63章(其他纺织制成品；成套物品；旧衣着及旧纺织品；碎织物)、第64章(鞋靴、护腿和类似品及其零件)、第65章(帽类及其零件)、第66章(雨伞、阳伞、手杖、鞭子、马鞭及其零件)和第94章(家具；寝具、褥垫、弹簧床垫、软坐垫及类似的填充制品；未列名灯具及照明装置；发光标志、发光铭牌及类似品；活动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