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生态保护区旅游可持续发展能力测评——以江苏省为例

朱 杰

(无锡商业职业技术学院 会计金融学院，江苏 无锡 214153)

设立文化生态保护区是我国独具特色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制度，文化和旅游部发布的首个部门规章即《国家级文化生态保护区管理办法》。江苏省尽管尚无国家级保护区，但是参照国家级保护区的理念和做法，也已建成10个省级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推动了区域内非物质文化遗产与自然、社会环境的和谐共存与协调发展。江苏是文化底蕴深厚的旅游大省，近年来立足高质量发展的战略定位，聚焦文旅品质提升和新业态发展，推进旅游强省建设。省内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旅游已有良好的基础，并有望成为江苏乃至国内非遗与旅游融合的典范。因此，研究保护区旅游发展问题具有重要的应用价值。

旅游可持续发展评估是测度与评价旅游业可持续发展程度的有效途径。目前，国内外关于可持续旅游的指标体系和评估方法还有待进一步研究。由于与我国国情存在显著差异，欧美发达国家的研究成果不能直接用来解决我国可持续旅游的实际问题，它们选取的指标与我国大相径庭，而我国国内研究也受到了数据不足、主观性太强、缺乏标准依据等限制。同时，以国家级或省级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为主题的研究不多，主要集中在对少数民族文化生态保护理念与实践的研究方面[1-3]，与自然生态、旅游相关的较少，因此对保护区的整体评估也缺乏依据。

本文从江苏省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可持续旅游评估需要出发，选取旅游开发较早、发展较快的高淳村俗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宜兴陶瓷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姜堰清明习俗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和洪泽湖渔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作为研究对象，构建旅游可持续发展指标体系，对4个保护区的旅游可持续发展能力进行定量测算与综合评价。

一、可持续旅游测量的指标维度与体系

文化生态保护区可持续旅游的缘起，首先在于文旅深度融合是新时代发展的需要和使命任务，在此背景下，保护区旅游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的当代实践和旅游活动中重要的组成部分。目前，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重要任务是推进与旅游融合、谋划新时代非遗保护大格局和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为遵循生态文明建设的系统要求、加强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的保护和利用，与保护区建设相融合的旅游必须是可持续发展的。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对自然与人文生态整体性、公共性的生态化保护。随着国家级和省级文化生态保护区建设不断推进，这些保护区应成为我国旅游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依托地。

世界旅游组织(World Tourism Organiza-tion，WTO)把“可持续旅游”定义为“优化利用环境资源；尊重当地社区居民的文化真实性；保证长期有活力的经济运行，向所有利益相关群体提供经济收益；不但要求所有利益相关者知情参与，而且要有很强的政治领导力，同时让游客保持较高的满意度”[4]。除了给游客提供高品质的旅游体验与获得经济回报，旅游业可持续发展还应以保护文化与自然环境、提高当地居民的生活质量为目标。

关于可持续旅游指标，国内外学者早已认识到其重要性并提出了一些具体指标，但这些指标仅仅是基于游客、居民和旅游经营者的看法，内容还不够完整。世界范围内旅游部门对于量化旅游可持续性的指标只有有限的尝试，即对污染的关注。2004年，世界旅游组织提出了《旅游目的地可持续发展指标使用指南》[4]，其中的指标涉及面较广，体系庞杂，必须基于国内特定类型旅游目的地的实地研究后才能在我国进行推广。当前不充分的研究已经成为准确评价旅游业可持续发展水平和科学制定决策的薄弱环节，因此需要尽快开展多部门、多学科交叉的基础性及应用性研究。

回顾国内外文献中关于可持续旅游发展的研究[5-12]，总结目的地可持续旅游的发展机制，结合江苏旅游的现状和数据的可获取程度，拟从四个维度测量保护区旅游可持续发展程度，即社会、经济、环境以及资源开发。其中，社会维度主要包括旅游在发展过程中形成的社会关系、就业状况、文化影响感知和社会支持因素，经济维度主要包括旅游经济指标、经济影响感知和商业化过程中的物质保障，环境维度主要包括自然环境生态和绿色发展进程中相关的因素，资源开发维度主要包括传统文化核心资源保护、开发与旅游管理。

以《旅游目的地可持续发展指标使用指南》中一系列有代表性的分项指标为基础，结合各保护区不同的文化、社会、自然、经济属性和利益相关群体，科学设计选取指标的方案，选择反映每个地区需要和能力的指标，将主观与客观相结合，分别进行社会、经济、环境以及资源开发指标的细分，建立一个适用于全省不同类型保护区的旅游可持续发展能力综合评价指标体系，如表1所示。

表1 文化生态保护区旅游可持续发展能力评价指标体系

本文一共选取了33个指标，包括社会维度的8个指标、经济维度的6个指标、环境维度的8个指标与资源开发维度的11个指标，在指标设置上体现了系统思维的生态文明建设要求。在所有指标中，有30个是正向指标(+)，还有3个是逆向指标(-)，逆向指标分别是“经济收益差距”“旅游业能源消费量”“旅游业用水量”；有20个是主观指标，数据来源于问卷调查或专家评估，还有13个是客观指标，数据来源于统计资料。

二、评估测算方法

本文采取三种方法和两个步骤。三种研究方法分别为多元统计的主成分分析法(Principal Components Analysis，PCA)、多目标规划法(Multi-Objective Programming, MOP)和数据包络分析法(Data Envelopment Analysis， DEA)。具体研究步骤为：第一步使用布兰卡斯等提出的距离-主成分法(Distance Principal Component，DPC)，该方法结合了主成分分析法与多目标决策的思想。使用距离-主成分法(DPC)把文化生态保护区可持续旅游分解成社会、经济、环境、资源开发等四个维度的指标。第二步借助数据包络分析法(DEA)来测算不同保护区的综合指标。将在每个生态保护区中获得的维度指标值作为初始值，把各个保护区作为一个决策单元，对每个保护区赋予单个虚拟单位投入值，这样综合指标值就是虚拟产出，通过计算各个单元的投入与产出的相对效率作为计算不同保护区的综合指标的权重。最后，得到一个综合指标(Data Envelopment Analysis after distance Principal Component，DEAPC)。这一方法既汇总了原来指标的信息，又有助于决策者根据三个维度指标和总的综合指标作出全面的判断。

第一步，使用距离-主成分法(DPC)处理原始指标:

(1)

第二步，使用数据包络分析法(DEA)测算综合指标：

(2)

式(2)满足如下三个条件约束:

三、实证过程

(一)研究区域概况

从保护区旅游评估的需要出发，综合世界旅游组织以及Pérez等[13]关于可持续旅游发展指标体系的研究成果，根据相关选址原则，从江苏的10个省级保护区中选取高淳村俗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以下简称高淳保护区)、宜兴陶瓷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以下简称宜兴保护区)、姜堰清明习俗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以下简称姜堰保护区)和洪泽湖渔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以下简称洪泽湖保护区)作为研究区域。

这4个省级保护区都较早进行了旅游开发，文化具有代表性，在全省有较大影响力。同时，它们所在的地区向来也较受学者关注，有丰富的数据资料。且从区域分布看，高淳保护区、宜兴保护区在苏南地区，姜堰保护区在苏中地区，洪泽湖保护区在苏北地区，它们在很大程度上也可以作为江苏省内三大板块文旅融合发展的典型。因此，选择以上保护区进行研究，既符合国际选址原则，也极具地方代表性。

洪泽湖保护区、姜堰保护区、高淳保护区的建立时间均为2011年，宜兴保护区则建立于2015年，保护区规划范围分别为淮安市洪泽区、泰州市姜堰区、南京市高淳区和宜兴市所属的行政区域。

在这4个省级保护区内，非遗资源以及与非遗项目有着紧密联系的景点数量众多，其中主要资源及景点如表2所示。

表2 研究区域主要非遗资源及景点

近年来，以上保护区所在的四地旅游业的发展态势较好。以2017年的数据为例，南京市高淳区共接待游客971.5万人次，实现旅游总收入99.8亿元，分别同比增长11.0%和20.4%；宜兴市共接待游客2369.5万人次，实现旅游总收入248.3亿元，分别同比增长12.2%和10.4%；泰州市姜堰区共接待游客698.3万人次，实现旅游总收入90.8亿元，分别同比增长8.1%和15.8%；淮安市洪泽区共接待游客326.8万人次，实现旅游总收入40.8亿元，分别同比增长12.7%和30.4%。

(二)数据来源

在前期研究的基础上，根据所确定的社会、经济、环境、资源开发四个维度细分指标体系，进行客观和主观评价。涉及的数据来源包括统计资料、问卷调查、专家评估。

考虑到统计数据的可得性，“年均旅游收入增长率”等13个指标选取2017年年度数据，数据主要来源于课题组调研采集的四地公开资料，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政府工作报告、年鉴等以及文化和旅游部、生态环境部等部门的网站信息，其中个别指标数据是依据往年资料推算而得的。

为取得“居民满意度”等12个指标的数据，于2019年5月至7月在4个保护区面向当地居民、游客开展问卷调查，对其满意度进行分析。问卷集中投放于和非物质文化遗产有紧密联系的场所、景区及周边，共收集到有效问卷1599份，来自四地的份数分布较为均衡，每地都在300份以上。在有效问卷总数中，来自居民的有805份，来自游客的有794份。

对“旅游规划”等8个指标采用专家评分法[14]，依据正向评价的程度赋值1～5。邀请比较熟悉江苏旅游发展近况的15位专家学者和行业人士参与，其中在高校从事相关研究的有6人，在文化和旅游行业、生态环境部门长期从事管理工作的分别有5人和4人。对专家们进行了访谈，在此过程中专家之间也有交流讨论，最后由课题组整理数据。

(三)结果分析

以4个保护区为例，运用上述评价指标体系与计算方法进行实证研究，对调查所得到的数据进行计算。

第一步采用距离-主成分法(DPC)处理原始指标，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研究区域DPC维度值及排名

就社会、经济、环境、资源开发各维度而言，表现最佳的保护区均是宜兴保护区。宜兴市历史悠久，有着2200多年建县史和众多文化遗存，近年来稳居“全国综合实力百强县市”和“全国县域经济综合竞争力100强”排名的前十位，位列“2018年度全国绿色发展百强县市”第16位，获评“全国文明城市”，被列入第二批“国家全域旅游示范区”

创建名单，获“2017年度中国全域旅游创新奖”。因此，它在各维度各指标上表现突出。

表3还显示了宜兴保护区在不同维度上的发展是较为均衡的。而姜堰保护区的发展则不够均衡，在经济和资源开发维度上的表现明显落后于社会和环境维度，这可能是由于姜堰的习俗具有鲜明的时节特征，如清明时节“赏溱潼会船”在项目开发上存在一定局限。

第二步采用数据包络分析法(DEA)计算不同保护区的综合指标。为控制每个维度对综合指标的贡献，把ω的值固定在0.15，这样每个维度都必须至少为综合指标贡献0.15。最后，得到的综合指标(DEAPC)既能从社会、经济、环境和资源开发四个维度分别反映旅游可持续发展程度，也能综合反映研究区域的旅游可持续发展程度，如表4所示。

表4 研究区域DEAPC指数

研究区域的旅游可持续发展能力的高低依次为宜兴保护区(1.0000)、高淳保护区(0.8502)、姜堰保护区(0.8180)、洪泽湖保护区(0.7225)，可见各保护区的评价结果均为比较满意。但也要注意到，这4个保护区都尚未能入选国家级保护区，说明它们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推介与区域性整体保护方面仍有亟待改进的地方，在推动非遗和旅游融合发展方面还有潜力。

具体来看四个维度的虚拟产出表现，经济维度在宜兴保护区是最强的，社会、环境维度在洪泽湖保护区最弱，经济、资源开发维度在姜堰保护区最弱。参考评估结果，能够掌握各保护区旅游发展的优劣势。根据虚拟产出的数值，还可以对保护区进行分组。在各维度中，经济维度对于宜兴保护区和洪泽湖保护区最为重要，环境维度对于姜堰保护区最为重要，资源开发维度对于高淳保护区最为重要。与其他三个维度相较而言，社会维度在各个保护区都并非那么重要，这可能表明在目前的文化生态保护区建设中，社会支持的作用并非首要。后续可依据评估结果，有针对性地提出调整方案，优化调控四地的发展演化过程与可持续发展模式。

四、结论与讨论

通过定量评价测算，本文选取的4个保护区的综合指标(DEAPC)指数能够展示江苏省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旅游可持续发展能力，一定程度上也能代表江苏省内三大板块各自的文旅融合水平，即按高低依次为苏南、苏中、苏北地区，这可能意味着文旅融合发展实际上受到当地的经济社会总体发展水平的制约。为实现“三强三高”文化强省建设目标，高质量推进“水韵江苏”旅游强省建设，结合江苏文旅融合实际进展，在保护区旅游可持续发展方面提出如下建议：

第一，加强规划管理，坚持民俗民办、全域保护。对文旅融合发展坚持合理统筹规划，加强并创新社会治理；增强当地居民对优秀传统文化的认同感和自豪感，发动他们广泛参与到文化旅游活动中；推动非遗保护与就业增收相结合，均衡收益分配，提高居民的获得感，使全社会参与全域文化生态保护。

第二，搭建非遗与旅游融合的平台载体。以旅游活动为传播介质，打造以非物质文化遗产主要资源为核心吸引物的旅游产品，推动非遗资源的挖掘阐发和旅游资源开发之间的互促共进；建设以传统文化创建项目为品牌的旅游目的地，发挥景区、精品民宿等旅游场所的文化阵地作用，注入当地传统文化元素，推出适应游客休闲、购物需求的文化体验项目。

第三，在生态文明建设下统筹非遗保护与旅游协调发展。坚持生态优先，加强环境治理，推进绿色发展，将非遗项目与其得以孕育、滋养的自然人文生态环境一起保护；望得见山水，留得住乡愁，探索原真性、活态性、整体性保护的“江苏模式”，于推进区域文旅融合发展进程中，诠释保护区系统性的生态价值。

本文在文旅融合的时代背景和生态文明建设的系统要求下，多维度建立文化生态保护区旅游的可持续发展能力指标体系并对其进行测量，有助于更全面地了解保护区在发展旅游中面临的问题，同时直观地了解保护区建设的健康程度，丰富目前的保护区研究成果，为管理部门提供决策依据。该测度方法的创新主要在于：(1) 指标选取更加全面合理。当前对旅游地可持续发展的研究指标更多来自政府相关机构发布的客观指标，且偏向于GDP等经济指标，较少考虑当地居民或者游客对所在地的主观感受。在本次指标体系设计中，一方面吸收了国际上最新的研究成果，另一方面也加入了体现保护区特色的指标，在指标体系中还加入了居民、游客、专家的主观感知，更加体现了保护区的社会性。同时也呈现了多维视角，将保护区旅游的可持续发展能力分为四个维度，每个维度下面分别有6～11个二级指标。可根据各保护区的自身特点在不同维度上各有所侧重，使得指标体系体现不同保护区的属性，更具有灵活性。在指标体系的设计中主观因素和客观因素相结合，全面且合理。(2) 研究方法创新。本文运用距离-主成分法对原始指标进行有效处理，使得维度指标具有更好的解释意义，进而使用数据包络分析法得到综合指标。这一综合指标既汇总了原有指标的信息，同时通过对不同维度权重的处理体现了不同保护区的特点[15]，可为决策者提供更加全面有效的信息。后续研究可考虑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和旅游业发展的耦合评价，包括耦合度和耦合协调度分析，从而对文化生态保护区展开更为系统深入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