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流水彩画的超现实主义风格
2021-03-11云南艺术学院
□秦 源 云南艺术学院
21 世纪以来,云南水彩画进入了多元化发展的进程。在特定的地域文化背景下,云南水彩画在前人的基础上不断探索,展现出新的面貌,并呈现出开放与包容的态势。本文以陈流的水彩画为研究对象,通过分析其作品,试图探究其水彩画的超现实主义风格特点,从而更加深入地理解其艺术观念。
云南美术的流变始于清末,“西学东渐”之风打破了云南固有的美术形态,云南水彩画也随之兴起。1914 年,留日画家李延英将留学期间所绘油画、水彩画作品作为学习成果寄到云南,并于翠湖图书馆展出,此为云南首个西画作品陈列展。1925 年前后,李延英与在滇的李实清、周生甫一同教授西画,传播水彩画技法。在李延英的筹备下,先后创办了金碧美术馆与云南省立美术学校,为云南培养了众多美术人才。例如,廖新学在留学法国之前曾求学于金碧美术馆,打下西画造型艺术的基础。抗战时期,不少水彩画家如黄继龄、江焕堂、关山月、江芷庵等相继入滇,在教育教学的过程中普及发展了水彩画。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云南水彩画的发展出现了两次高潮。其一,1929年,林聆举办了个人水彩画展,这也是云南画家的首次个人水彩画展。在1950年至1965年,云南水彩画活动频繁,林聆、李伟卿、黄继龄、陆宇飞、詹明禄、江焕堂等水彩画家先后举办水彩画展览。当时林聆、李伟卿为云南水彩画的主要代表。其二,改革开放的政策促使云南对外的美术交流活动更为频繁,叶公贤、傅启中、傅保中、夏赋文、姚建华、胡晓幸、廖开、屠维能等画家推动了云南水彩画步入一个崭新阶段。1989 年水彩画艺委会成立,云南水彩画向更加专业化的方向发展,水彩画家们不断挖掘内容与形式的潜力,在形式上逐渐摆脱“小品画”,在内容上从多以描绘风景为主向直接反映现实生活为主转变。进入21世纪以后,水彩画的格局更加开阔,与以往的题材相比,内容与技法运用上均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出现了陈流、周立明、苏晓旺、王洪云等一批优秀的水彩画家。他们在创作中积极创新,除了关注自我之外,不仅面向生活、面向社会,还面向国家、走向国际。其中,陈流作为云南水彩画新阶段的代表,其作品呈现出多种面貌。
一、超现实主义的概念
就绘画来说,超现实主义理论的主要内容有:没有任何理性控制的、无意识的“自动创作”;研究梦这一心理领域;在下意识里埋藏有无穷无尽的画像,把它们带进光亮里来;超现实主义画家从梦的各种元素里构造自己的小世界;超现实主义形象产生于两个或多个陌生元素在一个陌生平面上的偶然会合。法国医生、作家安德烈·布雷东的超现实主义理论主要内容有:弗洛伊德的潜意识理论的影响;梦的研究;超现实主义形象产生于两种现实的偶合。超现实主义创始人之一马克思·恩特斯对超现实的阐释为:作者在诗的灵感里的被动作用;把下意识里埋藏的画像带进光亮里来;本质上陌生的多个元素的偶然会合;从梦的元素里构造自己的小世界;作品题材内容的重要性;最初的造型,最后是象征;根据幻想作画;出自联想的形象等。
二、陈流水彩画的超现实主义风格的特点
(一)注重绘画题材
云南虽地处边陲,生活节奏缓慢,艺术发展却呈现出绚丽多姿的形态。热带雨林、红土流云、雪山峡谷等都是艺术家们的创作源泉。陈流在此环境中自由创作,能够将日常生活中的所见、所闻、所想、所感、所关注的事物都通过绘画表现出来。
陈流的水彩画作品一直没有一个特定的绘画题材和内容,如《鱼》《马》《虫天下》《云之上》《云之下》《红土流云》《新贵》《浮生若梦》等系列都是他的代表作品。其绘画显露出包罗万象的形态,正是因为没有特定题材,反而凸显出作品题材内容的重要性。他运用丰富的题材表现事物,在观者还未来得及思考时,就以题材抓住观者的视角。在陈流的创作中,最重要的是题材的选择和确定。他的创作各种题材都会涉及,有现实题材、历史题材,也有人物画、风景画。
例如,《浮生若梦之九》(如图1)没有明确的主体和指向,呈现一种混乱无序的混搭状态。
图1 《浮生若梦之九》 纸本水彩 110cm×150cm 2018年
每一个人物和物体都描绘得非常精细,有和尚、游戏人物等。背景是人头鱼身的人兽形象、鱼与船的组合以及哥特式建筑,中间部分的鱼呈一条线状串联起来。这种大鱼吃小鱼的形态似乎隐喻了现实生活中一些不合理的社会现象。陈流的创作反映出的“乱入”“跨界”,如同他每日需要多次在艺术家与工作职务之间转换身份,时间被片段化,继而又在片段化的板块中进行拼接。而画面里这些分裂板块正是他日常生活的真实写照。
陈流认为对生活中各类事物的感悟使其无法找到独善其身的境遇,针对某一题材长久深入创作也无法企及,“乱入”“跨界”反射出某种自我的状态。长期钻研某一主题的艺术家,容易受制于题材,难以在所研究问题的深度与广度上得到突破。随着绘画理念走向大美术时代的到来,多元的题材、形式、类型相互交织。正是在此背景下,他构造了一个包罗万象的绘画世界,不受时间、空间、物与物之间逻辑关系的限制,通过写实的表达方式,脱离常规的逻辑思维,没有现实的踪迹,神秘而荒诞,如其《浮生若梦》系列。
(二)对形象的联想与重构
陈流的作品以其独特的语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神秘的黑色幽默、怪异的造型引人注目。李晓林将其绘画特点概括为“怪诞、神秘、卡通形象”,且认为其具有顽强的抑制力和迅速将对象夸张和变形的欲望。这与陈流家庭环境中的文化熏陶、学院系统中的知识积累、工作实践中的风格形成,以及对卡通、电子游戏资源的借鉴等因素息息相关。
陈流的外公李乔是一名作家,父亲陈饶光和母亲李秀是知名油画家与版画家。在文学艺术的熏陶下,陈流从小就能接触到许多民间神话故事与西方艺术家的画册,西方的古典主义绘画元素和传统的中国绘画元素早已在他心中积淀。此外,电子游戏的出现使陈流被游戏中设定的视觉效果、听觉效果、精彩的故事情节以及个性化的人物角色所吸引。在游戏中,他扮演着不同角色,精彩的游戏剧情、神秘未知的故事情节吸引着他,莫大的成就感促使他挑战且通过不同的关卡。绘画亦如此,荒诞的梦想与现实的理想,从最初的未知到精彩的成果,在入画之后皆由其掌控。
例如,《云之上》(如图2)描绘了一只类似苍蝇,又似电子游戏世界里的野禽,正龇牙笑着向前飞来。画中灰黑色的主色调渲染出玄幻而神秘的氛围,似乎隐喻生态污染导致生物异化、生态恶化的状况,传达出一种对生态环境的焦虑。值得注意的是,陈流使用了貌似轻松的黑色幽默,将现实中的事物放大,并进行联想,从而表达出对人类生存环境的担忧。
图2 《云之上》 112cm×72cm 2014年
(三)形象的象征意义
在陈流人物肖像画中能够找到艺术史上的形象母本,如《新贵》系列作品。在《新贵之七》(如图3)中,人物的头饰显露出时尚感,经常出现贝雷帽、五角星、骷髅头、十字架等一些具有象征含义的图案。这与其20 世纪90 年代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装饰绘画系的学习经历有关。他所描绘的图案、实用器物,最早来自先民的祭祀与生活,具有神秘的原始文化内涵。虽然作品中会出现一些人头鱼身等奇异形象,但他总能敏锐地捕捉到各形象之间个性的细微区别,始终保持造型严谨。例如,《老马·老厂》(如图4)就以仰视的角度描绘一匹将要冲出画面的马,其造型精准、刻画细腻。在色彩上,棕色的马、灰色的工厂、青绿的野草富有节奏感。废弃工厂与生机盎然的野草形成鲜明对比,马瞪着眼睛看向观者,似乎见证了眼前时代的变化。陈流运用这种类似卡通形象的造型方式,表达了对人类生存环境变化的思考。
图3 《新贵之七》 75cm×75cm 2016年
图4 《老马·老厂》 108cm×78cm 2015年
随着中国水彩进入多元化的创作语境,云南水彩画也在前人探索的基础上不断前进。作为云南本土艺术家,陈流秉承包容与开放的创作观念,在云南这一独特的地域文化背景之下,既表现出水彩画这一画种的共性,又展现了其自身创作的特点。从陈流近几年的创作可以看出,他在关注创作理念的同时,也非常注重作品的审美性。他通过不断摸索绘画语言本身,既再现所描绘事物的自然本真,又融入个人特色。他能够利用新时代视野下的各种元素,表现出不同的视觉效果,构建一个充满幻想的世界,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常规的视觉经验。陈流的作品中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形象,包含人物形象、光怪陆离的动物形象等。无论是风景,还是人物,抑或是动物,他都让观者看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可能性。因此,其独特的绘画观念促使其水彩画作品具有神秘与怪诞的特质。陈流通过选择不同的主题、题材,不断地探索题材与媒介之间相互碰撞所产生的潜能。他不将自己局限于某种风格,始终保持开放与包容的心态。深入解读其作品,我们会发现他对生命与未来有不同的描述与思考。其作品所隐喻的内涵与中国“儒学”和“佛学”密切相关,这与他内心形而上的哲思不谋而合。此外,陈流因受西方现代美术的影响,在创作时融入了超现实主义与象征主义的绘画观念,严谨的造型、丰富的色彩和想象力使其作品充满戏剧性与表现性。他运用古典油画的创作手法,描绘大家熟悉的经典画作中的人物,或是将经典人物作为其创作的形象母本,融合现代科技带来的时尚感,来塑造形象的变化。他将古典与当代、经典与时尚相结合,绘制出强烈而鲜明的形象。这不是对经典的一种临摹,而是以一个现代人的视角去审视、解读经典图像的内涵。当下,部分艺术家将注意力从内容与形式转移到艺术观念,继而进入形而上的精神层面。陈流的艺术创作正是通过纯粹的绘画本体语言进行精神层面的表达。
在现代语境之下,新的视觉文化给艺术家们提供了丰富多元的视觉元素,这种新的视觉形态刺激着云南水彩画家们不断地对艺术进行探索,同时也促使云南水彩画从早期单一的表现形式逐步走向多元化的表达,从以传统的写实手法为基础,逐步转向多种表现形式的综合探索。云南水彩画正在不断挖掘新的创作视角,开拓新的创作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