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怀疑世界时
2021-03-10夏沅
夏沅
很多年前,你曾在某社交平台上给我留言过两个表情:一个月亮,一颗心。
当时你问我,知不知道这两个表情放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那时我没有猜到。
现在我懂了。
——2021.11.17
我有一个社交平台,留言曾经多达几万条。
大到朋友们暗恋、热恋和失恋的心路历程,小到早安、午安和晚安这种没营养的问候,无所不有。
后来,我断断续续删掉了最近的几千条,然后设置了平台权限。
于是那个地方,便也在最后一条更新上停了好多年
——“在我怀疑世界时,你给过我答案。”
有一年冬天,北方堪堪下完第一场雪,积雪将融未融。
我和一位只算得上几面之缘的朋友站在天桥上,他穿着厚厚的夹克,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桥下是车辆川流不息的310国道,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上,一辆跨市巴士停在那里等着载客。
我看着男生站在我面前,神情严肃又紧张,我越想努力去听他在说什么,越是徒然。只能看着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直到和他身后的路灯与霓虹融成一道虚幻的光影。
那一刻,我眼前渐渐清晰的,是天桥下的那辆巴士,和多年前站在那里同我挥手说再见的你。
最终,我只记得自己说了一句:“抱歉。”
很多年了,很多很多年。
我在专栏里写分崩离析的故人,写心照情交的老友。
唯独关于你,提笔又放下,不肯回忆。甚至连对你的称呼,都小心翼翼,字斟句酌。
唯一有迹可循的,也是多年前在专栏里的一笔带过:
——那年在开封,我决定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你对我来说,就是那个“很重要的人”。
2012年的夏天,因为负责回母校招生的缘故,我的暑假来得比其他人要早一些。
盛夏蝉鸣,倾盆大雨一场接着一场,第无数次冒雨从招生办回到家时,我的社交平台突然收到一条好友添加提醒。
因着早年通信的不发达,毕业即分离,多少人在洪流中走散都未可知。
但哪怕已经过去了八年,我仍在看到那个头像的第一时间就知道是谁。
甚至在我的记忆里,这个人是清晰的。
个子高高的,很酷,人很白,单眼皮,为人疏离,常常独来独往。
放学后操场上的匆匆一眼,就能让人记上好些年。
那天之后,我们分享了这八年来彼此的生活。
我对他的印象不再是记忆里肤浅的外貌,而是实实在在鲜活的存在。
少年人早早肄业进入社会,在鱼龙混杂的圈子里,凭着长相和多年的舞蹈底子,也算混得风生水起。
那时我挂在嘴边的,总是“久别重逢”这样的字眼。
我觉得我和这位很重要的人的相遇,堪称久别重逢的样板。
少时倾心,二字开头的伊始重逢,从点头之交变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于是連确定关系时,都声势浩大,恨不得告诉全世界。
那一年,我学业顺利,拿一等奖学金。
好友俱在,连生日祝福都是大家午夜十二点掐着时间准时发送的。
生活是遂意的,身边站着的人是熠熠发光的。
连带着未知的未来,都是温柔可期的。
只是那时我太年轻,我以为的二十岁,是我的,却不是他的。
我烦恼的,不过是学院升旗时不得不早起的周一,是期末备考时复杂烦琐的考点。
而少年人的肩膀上,早就负担起了生活的责任和房贷的压力。
最大的一次争吵中,我曾咬牙切齿地对他说:“起码我把你放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上。”
对方也不甘示弱:“如果我死了,你把我放在哪里都没用。”
我想,如果当初的我有现在一半的聪明,那时就应该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开始偏离轨道了。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我二十一岁生日的时候。
我送这位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去车站。
离开时,对方伸出了手,而我,往后退了一步。
那天之后,我们在彼此的生命里,澌灭无闻。
我常在想,那一年的你对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起初我记得的,是无休止的争吵与冷战。
后来我回忆起的,还有你无数次的妥协与退让。
而当一年又一年的冬天过去,当我看尽了世间百态与人心善变。
再想起你时,便只有铺天盖地的难过与遗憾。
我试图将一些零碎的瞬间拼凑在一起,也终于能坦然接受我们没有在一起这件事情。
但不可否认的是,你为二十岁的我,建立了这一生的自信。
——因为你足够好,才让我觉得被你喜欢过的我,也不错。
只是直到这篇专栏的最后,直到我洋洋洒洒地写下了这么多字,我也终于明白:
所有我心底深处关于你的最遗憾与最在意,皆未表达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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