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云鹤：“好设计奖”要使设计走向经济社会发展的舞台中央

潘云鹤

中国工程院原常务副院长、院士;浙江大学原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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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云鹤中国工程院原常务副院长、院士;浙江大学原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兼任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委员、国家教材委员会委员、国家新一代人工智能战略咨询委员会组长、中国人工智能产业发展联盟理事长、中国创新设计产业战略联盟理事长、中国发明协会理事长、中国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专家咨询委员会副主任、中国图象图形学学会名誉理事长等职。

潘云鹤是中国智能CAD和计算机美术领域的开拓者之一。他长期从事人工智能、计算机图形学、CAD和工业设计的研究，在计算机美术、智能CAD、计算机辅助产品创新、虚拟现实和数字文物保护、数字图书馆、智能城市和知识中心等领域，承担过多个重要科研课题，创新性地提出跨媒体智能、数据海、智能图书馆、人工智能2.0、视觉知识等概念，发表多篇研究论文，取得了一系列重要研究成果，多次获得国家科技奖励。

设计》：2020好设计颁奖大会于12月29日杭州建德召开，好设计奖作为中国创新设计产业战略联盟传播中国先进制造文化的重要活动，从2015年至今已经成功举办6届，请您谈谈“好设计”奖设立的契机和初衷。

潘云鹤：2020年中国在面对新冠肺炎疫情困难挑战下，发展攻坚克难，成效显著，令世人瞩目。12月29日，我们在建德成功举办了2020好设计颁奖大会暨中国创新设计大会，北斗+创新设计论坛、长江经济带创新设计产业联盟工作会议，积极推动浙江大学北斗航天创新设计工程中心与建德航空小镇的对接与合作，助力长江经济带创新设计产业高质量发展。活动期间还举行了中国好设计区域中心、中国创新设计大数据区域中心、数字创意智能技术与装备浙江省工程研究中心的创新网络成员单位授牌仪式。

我国虽然已经成为世界制造大国，但设计能力薄弱是制约制造业发展的短板和主要瓶颈。2020年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进一步指出科技自立自强是促进发展的根本支撑。中国经济虽实现高速增长，但许多产品仍处在价值链的中低端，如国内厂商工业软件占市场份额不足5%，部分关键技术和关键产品仍然受制于人。2013年8月，为了有效提高科技创新驱动发展能力，中国工程院启动重大咨询项目《创新设计发展战略研究》。项目组历时两年在地方、行业和企业中进行了广泛调查和深入研究。2015年2月，项目组向国务院上报《关于提升创新设计能力的建议》，研究成果引起党中央和国家领导人高度重视。2015年5月，国务院颁发的《中国制造2025》国家战略中明确将“提高创新设计能力”作为国家创新驱动发展的一项重要举措和战略任务。为进一步推动创新设计战略研究有关措施和政策建议的落实，经多位院士专家的倡议，在中国工程院指导下，由中国机械工程学会、浙江大学等单位及社会团体共同发起，于2014年10月组织成立了中国创新设计产业战略联盟，路甬祥院士担任联盟会长，我担任联盟副会长兼理事长，联盟秘书处设在浙江大学。联盟下设中国好设計工作委员会，负责好设计奖顶层设计和策划，并依托中国机械工程学会设立好设计综合办公室，负责好设计奖具体组织、征集和评选、表彰工作。

《设计》：请您谈谈“好设计奖”的目标和使命。

潘云鹤：经过四十多年改革开放，快速发展，中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提出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发展新理念，全面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科教投入快速增长，创新能力快读提升，中国已成为举世公认的创新大国。量子通信、中国高铁、移动支付、共享经济、新能源发展令世界瞩目，华为、阿里、腾讯、百度、吉利、小米、比亚迪、大疆等企业快速崛起，北京、上海、深圳、杭州成为全球瞩目的创新城市、设计之都，中国好设计开始走向世界。历史会证明，创造好设计的企业引领行业，创造好设计的国家带动世界，设计之都自然成为创新创业高地，好设计促进人类文明进步。

“好设计奖”作为中国创新设计产业战略联盟传播中国先进设计与制造理念的重要活动，通过公开表彰旨在引领设计融合科技创新、文化艺术创新、业态创新及用户体验创新，从而使设计走向经济社会发展的舞台中央，以满足人们对美好生活向往。好设计奖依托中国工程院国家高端智库，汇聚了中国创新设计领域众多院士专家，由中国创新设计产业战略联盟主办，通过集聚国内外创新设计领域极具影响力的组织资源、专家资源、产业资源、金融资源，共同打造中国创新设计领域的顶级设计奖项。作为我国创新设计领域首个公益性质奖项，经过六年持续不懈的努力，“中国好设计”已在全社会具有很广泛影响力。

《设计》：“好设计奖”奖项是如何设置？

潘云鹤：“好设计奖”评选工作坚持以新发展理念为指导，面向中国经济主战场，面向全球，面向绿色智能制造服务的未来。为此，好设计金奖和银奖，重点关注“国之重器”的设计、国计民生的重要工程设计，旨在提升中国制造服务的国际竞争力、可持续发展能力和设计的创新创业能力。此外，为处理好传统制造与战略转型需求之间的关系，处理好提质增效与创新发展需求之间的关系，以及处理好高端制造与服务民生需求之间的关系，为更广泛鼓励和动员社会各界，特别是向设计界、产业界和教育界传播创新设计新理念，好设计除设置金奖和银奖外，还增设创意奖和提名奖。其中，创意奖主要是面向具有潜在商业价值，或者具有创新设计引领示范意义的项目，旨在动员和鼓励设计界、教育界、产业界参与好设计的评选活动，营造全社会都重视、培育、尊重创新设计的良好氛围。

《设计》：2020年“好设计奖”获奖项目都有哪些特点？

潘云鹤：从好设计奖评选表彰活动举办6届情况来看，我们非常高兴地发现，好设计的获奖项目有两个重要的特征：第一，好设计正在走向中国经济与社会发展的中央舞台。过去，设计在大家的印象中主要负责的外形设计，后来的工业设计也是外形加材料的设计，但现在的好设计都是解决重要国计民生问题的设计。比如这次获奖项目中有先进的机床，有巨型的运输设备，有独特的工程机械;第二个很重要的特点，设计项目的水平逐年提高，这是很重要的变化。我们国家的设计和产品的水平每年都在升级。大家可以看到今年我们推出的金奖和银奖中相当多的产品都是全世界领跑的，比如350公里的高铁货车，不但运货物可以达到时速350公里，还要解决货物的装卸、固定。也就是说，车造好以后还要考虑整个系统怎么运行自动化、智能化。2020年度获奖项目中有不少关于抗击新冠病毒的成果。比如同济大学的“火眼”实验室，是一个重要的创新，大家可以看到全世界没有的，所以我们不但在中国用，也用到国外。再如清华大学的核酸快速检测设备也非常好，一个半小时就可以把核酸结果检测出来了。再比如煤矿挖掘机，挖掘运输一体化，效率非常高。可以看到，这些成果中很多个都是世界范围内首创的成果，说明中国的工业水平、数字化水平、人工智能水平已经发展到一个在批量地勇探无人区的阶段。这是非常可喜的现象，我想这是今年（2020年）出现的一个重要的特征，也是好设计评选活动推广以来，一年比一年好的一个重要的特征。

《设计》：纵观设计发展史，请谈谈您对“创新设计”和“工业设计”的理解？

潘云鹤：设计是人类对创新活动的计划和策划，是将知识、技术、文化和创意转化为产品、工程、经营和服务的先导和准备，决定着制造和服务的品质和价值。众所周知，无论中国还是西方，20世纪之前都只有工艺美术设计。到1908年，福特发明了汽车生产线，而建筑业大规模采用钢筋混凝土、钢和玻璃，工业化时代由此来临。1919年，德国国立包豪斯学院和工业设计皆应运而生。由此看出，工业设计正是工业化的产物。改革开放以后，中国引进了西方工业设计的理念和体系，加速了中国的工业化和现代化进程。到今天，工业设计已历经百年，它迫切需要进行改造，以响应科技创新时代的召唤！

《设计》：您在2019宁波国际创新设计周暨中国创新设计大会宁波峰会上的讲话中谈到“中国的创新设计之路”，中国的设计从工业设计向创新设计转型这条路要怎么走？

潘云鹤：如果说包豪斯的时代设计是适应了生产线、钢铁、玻璃与混凝土时代的工业化，那么，今天中国的设计也必须适应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时代的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和绿色化。中国工程院7年以前开始设立重大咨询项目“创新设计发展战略研究”，路甬祥副委员长领衔从十个方面对中国的创新设计进行了研究，并向国家提出建议，引起了国家领导人和各部委领导的重视。我们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工业设计向什么方向进行改革？首先要顺应时代的变化而升级我们的设计。如果回顾一下历史可以看到，文明正在进化，我们可以把发展到现在的文明分为三个时代，一是农耕时代，一是工业时代，一是数字经济时代，现在全国、全世界正在转向数字经济的发展。不同时代依靠不同的资源、工具、方法，过去主要依靠自然资源，后来主要依靠大规模的物质再造，现在主要依靠知识、信息大数据、依靠人的创意、创业和创新。这样的情况下，经济从自然经济、工业经济，走向了数字经济。因此，我们的设计必须顺其而变。由此可见，有两个原因驱动着中国的设计，必须进行改革。第一个，设计的历史进程需要创新的设计，这一点全世界都一样。第二，中国的新型工业化和数字经济更需要创新的设计，这一点中国特别迫切，传统的工业设计走向创新设计是顺天应人之变。

在当代中国的设计要从工业设计转向创新设计，我们需要两条路同时走，一条路需要用科技创新、业态创新、人机交互创新、文化创新和艺术创新设计各种各样新的产品，来构造和改造的设计行业和制造行业，使我们的制造变成智能制造，使我们的设计变成创新设计。另一方面，我们必须同时改造我们的教育，使原来的工业设计教育迅速进化为创新设计的教育，使我们的学生、教师、设计师，通过创新设计的培训，变成创新设计的学生、教师和设计师。在现在来讲，这一点可能十分迫切，每年有大量的学生从传统的设计教育中不断走出来，但是他们的知识结構不足以应付创新设计。当前，各个大学的设计学科的带头人尤其要有变革的战略眼光，我们认为这一次设计的变革也许是自包豪斯将欧洲的工艺美术设计改革为工业设计以后最大的变革，如果能够变好，中国的设计将开创一个新的天地。

《设计》：您认为，中国的设计教育应当做出怎样的变革，以适应时代对设计人才的需求？

潘云鹤：当前，中国特别需要创新设计师，和传统的设计相比，创新设计师能够和各种各样的科学家、工程师、设计师、艺术家以及企业家打交道，并且互相合作。他的组织能力非常重要，这有点像建筑设计，我们学建筑设计的，第一年，老师就讲建筑设计是一个总指挥，需要协调土木设计、给排水设计、地下设计、地基设计，把它组织在一起，用一个完美的形式表达出来。我们的创新设计师今后也需要有这样的能力，需要把科学家研究的科技成果、把文化艺术的创新，把用户市场的各种信息和商业模式综合在一起，设计成一个产品及其营销的方式。

因此，我们必须培养设计师有开阔的视野、广博的知识。尤其需要中国创新设计的将才和帅才。各位设计的领军人物，不断要谋技，而且要谋道，要有设计改革与发展的战略眼光，打通古今中外、探索创新设计的无人区。

如果说中国的工业设计是学习西方的工业设计而成长起来的，那么创新设计就是一个全世界刚刚起跑开始变革的过程，我们必须站在这些变革的前沿。要培养学生善于吸收科学技术创新、文化艺术创新、人机融合创新、市场模式创新的方法与知识并能组合运用于设计之中，以服务于经济与社会的能力，使他们善于与多领域的专家协同创新。无论这些青年人才以后成为创新设计变革的队长或队员，这些都将使他们终身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