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时光
2021-03-08马超和
马超和
我的孩提时代——上世纪八十年代,自行车是一个家庭不可缺少的物件。谁家要想添置辆自行车,可得仔细盘算,势必要节衣缩食一阵子,毕竟是笔不小的开支。再早些时候,要买自行车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要指标,凭票据。不管是否追求档次,都绕不过凤凰、飞鸽、永久那几个牌子。
骑着新崭崭的自行车走在街巷里,是件很有面子的事——男女老幼都会停下手上的事儿行注目礼。对于新买的自行车,主家格外在意,他们用橡胶带细心地缠绕横梁及后座的金属杆,既是装饰,又是防护;不是什么紧要事务、重要场合,绝不会劳驾它;完事之后,细心地将污迹擦拭干净,放置到空闲的屋子里——这不是一应什物都有的待遇。
新买的自行车不允许孩子们染指,他们没轻没重的,容易给自行车带来伤害。如果谁将大人的“命令”置于脑后,他们绝对会受到大人不留情面的惩处。允许孩子们触碰的是那“服役”多年的,前提是不能耽搁正事。但有机会,孩子们就推着自行车尝试骑行。跌跤是难免的,四下里无人,一骨碌爬起来,扶起自行车,跨上去,扬尘而去;近旁有人,他们扶起自行车,摸着鼻子讪笑几声,便飞身上“马”,疾驰而去。自行车明显没有熊孩子耐摔,自行车摔得七零八落的,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
黄昏,几个年纪相仿的孩子骑着自行车,呼喊着,或者不怎么着调地唱着歌,从不怎么平坦的泥土路上掠过——他们在追寻风一般的感觉。
二十来年一晃而过,凤凰、飞鸽、永久,已是一个时代的标识,其实物已经或者即將成为历史的见证。人们的出行方式如今已多元化,而越来越多的人将自行车骑行作为运动、休闲的方式。自行车运动也是项潮流运动。在西北,最叫得响的自行车赛事自然是环青海湖国际公路自行车赛。2018年,环湖赛延展到民勤,跟腾格里沙漠亲密接触。受单位委派,我也参与到了安全防卫中。我值守的路段长三百米,内有一个小山包,表面被红褐色的碎小石子覆盖,没有树,石子间隙里探出些植物,体型娇小,多是麻黄。或许是近来雨水丰沛的缘故,它们的精气神还算不错。这里荒无人烟,几乎没有人头脑发热地跑到这里观赛,我们的主要任务是防止牛、羊、骆驼等牲畜上路,影响赛道畅通。事实上,禁牧工作做得卓有成效,视野之内没有任何牲畜的踪影。站在小山包上,视野很开阔,“领地”里纵然有什么状况,跑过去处置就是,一点也不会耽搁事儿。
我坐在高坡上,时不时听到几声鸟鸣。风很劲,吹得插在道路两侧的旗子猎猎作响。太阳越升越高,轻而易举地把汗液从身体里诱引出来。因为管制了交通,公路上几乎没什么车辆,偶尔有为赛事提供保障服务的车辆疾驰而过,在驾乘者看来,我跟山岩、沙丘以及不时闪过的绿植无异。在某些路段,已聚集了不少前来观赛的人。他们翘首张望,脸上满是急切,尽管距离鸣枪开赛还有一个多小时。为那一瞥,等待的时间实在有些久,有人觉得不值。我知道,乐趣有时就在翘首以盼的等待中。其实,对于很多事情,只要自己乐意,就不必在值与不值之间纠结。
有一段时间,我也喜欢骑着自行车随心所欲地走。人到中年,骑得一旦紧了些,气喘得就不那么均匀了,额头,鬓间,后背,细汗如泉流一般。骑到汽车轻易不能到达的地方,停下来擦擦汗,喝口水,看云起云落,听鸟语虫鸣。我喜欢那种在路上的感觉,喜欢那种奋力前进的姿态。
(秋苔摘自《甘肃日报》2020年10月13日/图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