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化评，润物无声

2020年10月，国务院印发了《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文件中提到“改革学生评价，促进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北京大学附属小学的学生评价体系一直是以人为本、因人而异的。正如尹超校长所说：“爱和自由，让每个孩子得到独具特色的发展。”因人而异的教育，为孩子们搭建适合的平台，运用过程性评价、鼓励性评价帮助孩子发展，这是每一个附小人践行的路。作为一名工作了10年的班主任，笔者亲身经历和感受着以人为本、因人而异的评价带给孩子的成长。

一、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

在10年的班主任工作生涯中，我遇到了形形色色的孩子，构建了一个又一个集体。我的班级总是昂扬着积极向上的状态、活力十足的氛围，孩子们彼此团结友爱，真诚共融。但班级里也总有不一样的“音符”上下跳动着。我曾经接手的二年级班里有个叫轩轩的学生，水灵灵的大眼睛常常骨碌碌地转个不停，嘴里叨叨咕咕地说着什么。他可是个“风云人物”，一年级时就打过同学，课上随意离开座位，还时常出言不逊。老师们都说要多多注意这个孩子，甚至有家长早早跟我告状，说他是“危险人物”。听到这样的评价我内心一沉，当时就下定决心要为他摘掉“标签”，用关爱和关注来引导他改变“人设”，用积极的点评来帮他正名。

首先我亟须全面地了解轩轩。轩轩家庭富裕，从小就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他在家里的“帮手”很多，使他的自理能力得不到锻炼，别人能独立做好的事情对他来说就难度升级，久而久之他习惯了“不如别人”。但令我欣喜的是，轩轩总把自己得到的为数不多的表扬当成津津乐道的话题，可见他本身是很要强的。轩轩对于积极评价的正反应是可以帮助他成长的阶梯。

对轩轩有了基本的了解，接下来要好好思考如何对其进行个性化的评价，既要让轩轩感受到老师对他的喜爱与关注，又要评价得恰到好处，而不显得他特殊，这可不是容易的事。在一次班会上，我对全体学生说：“无论你之前的表现好或坏，都成了你的历史。新学期开始，我相信每个孩子都会比一年级的自己有成长，而且能向曾经的自己发出挑战的孩子更加了不起，有进步的孩子有发展前景！”我边说边特意装作环视一周的样子，眼神“不经意”地扫过轩轩，又把目光停在他身上，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丝闪动的希望。可能因为我向他“不经意”地表达了关注，他在我的课上不再随意离开座位溜达了。为此，我对这节课加以总结和评价，在表扬了课堂上积极思考、发言的孩子的同时，也表扬了“会听讲、会思考、坐得住”的学生，轩轩“自然”地被提到，而且表扬他时我再次着重强调了“有进步的孩子有发展前景”。我能明显感受到他的激动，鼓掌时他可卖力了，这是在为自己的进步自豪啊。在这次看似不经意的评价过后，他的自主能动性被激发出来，上课不仅坐得住，而且能努力地听、积极思考发言。此后每一次课堂评价时他都用端坐的姿势吸引着我的注意，我也心领神会地肯定他。慢慢地，孩子们转变了对他的看法，大家选他为“进步之星”。那一刻我知道，万里长征的第—步成功地迈出了！

除了在课堂上成就他，我在生活里还需要帮他知礼明理。课间我发现他在楼道里疾速奔跑，叫住他后他跟我说：“檀老师，我不是在跑，我是在开快车呢！”我一下子懂了，马上评价他的“车”：“你的车在非机动车道上行驶，过于危险，需要停靠在路邊缴纳超速费。”他扑哧一下乐了出来，马上给我演示他是怎样加速的，原来他发明的“开车”游戏是有讲究的，他一股脑儿地和我分享着双手双脚各自代表的含义、如何拖载物品……我告诉他：“目前你的车速过快，别人想搭载物品也追不上。而且在非机动车道上行驶，属于违章行为。考虑你是初犯，可以从轻处罚，处罚你到机动车道——大操场上去行驶，速度合适的话檀老师考虑让你搭载物品。”他开心得不得了，一个劲儿地问我要搭载什么物品，我只得笑笑说：“那得看你的车速我才能决定。”他心领神会，马上到大操场上去玩，同时放慢了奔跑的速度。我赶紧让几个跑得快的孩子一起玩他创造的游戏，远远望去，后面的同学搭着他的肩膀，他在最前面成了“车头”，正得意扬扬地跑着呢。课间结束后我在班级里点评轩轩“真有创造力，还能设计游戏呢”，同学们也对他刮目相看。后来他又创造了很多好玩的游戏，五六年级竟成为孩子王了。

在课堂上、活动中，我对轩轩的每一次看似不经意的评价都包含着重塑他的想法，这些评价以幽默和鼓励性表述居多。我站在他的角度上，不拿他和任何人做比较，只看他个人成长线上的收获。轩轩从一个需要老师额外关注的“危险分子”，成长为一个开朗快乐的大男孩。像轩轩这样特别的孩子每个集体都有，但当我们把特别的爱——因人而异的教育给了他们，用有温度的评价引导他们，他们也会和所有孩子一样，在属于自己的五色沃土中成长为独特的自己。

二、不拘一格用人材

四年级上学期我接手了一个新的班级，在这个集体里有一个特殊儿童小新，说他特殊，是因为他在幼几时期被确诊为典型的艾兹伯格症侯群。艾斯伯格症候群的孩子和一般孩子一样聪明，甚至更聪明，并且具有很好的语言技能，但在社交和沟通上与自闭症的孩子有相似的问题。

小新的智商明显高于常人，对于数学题常常能独辟蹊径;他极度热爱汉字，常常能够抱着字词典看得如痴如醉;他喜欢研究法律法条，对看过的条文过目不忘。但小新在同伴社交和沟通上存在障碍，他没有同龄的朋友，只和成人沟通，而且特别乐于和我分享他发现的班级负面行为，再用法律法规中的条例加以证明其他同学的“罪证”。他在社交中缺乏共情能力，对“环境”和“别人”概念的感受力弱，体会不到环境的改变或其他同伴、老师的目光、语气等，因此常常会做出一些逾矩之事。

国家号召市民严格执行垃圾分类后，小新课下常常找我聊“干垃圾”“湿垃圾”等垃圾分类方式。一个点子忽然闪现在我头脑中：小新对垃圾分类感兴趣，何不让小新同学作为“垃分”专家，为孩子们做一次讲座呢？

我和小新妈妈进行沟通，小新妈妈说他这样的特殊儿童“不惹祸便是阿弥陀佛了”，没想到还能给他个人创设一次班级讲座的展示机会。我对小新妈妈说：“小新的兴趣在此，上学期他就对垃圾分类的话题充满了兴趣，给我讲起来头头是道。如今开展垃圾分类，他就是最合适的‘垃分专家！这一次展示对他来说不失为一次和同学们相处的新机会，以‘小专家的方式出现，也许会交到好朋友呢！”小新果然没有令我失望，他认真地准备了垃圾分类讲稿，还手绘了各色垃圾桶图片，把在校园中产生的垃圾做成小卡片，贴到黑板上让同学们练习准确投放。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小新顺利地结束了讲座。

这次讲座结束后，有的同学称赞道：“知道你喜欢法律，没想到你还懂垃圾分类，而且还能给我们做讲座，真厉害啊！”有的同学坦言道：“虽然你紧张得语速加快了，但我还是能听懂垃圾如何投放。下次你别紧张，多练练就好了！”有的同学则鼓励他说：“你很了不起了，只要能上台都值得我们点赞！”小新在台上骄傲地看向我。我最后加以总结和评价：“小新这次又给我们带来了惊喜！为了筹备这次讲座，小新重新查阅了垃圾分类的资料，还专门针对我们班重新整理和规划，用心地制作了道具，让我们深入浅出地学习了校园中的垃圾如何投放。让我们把感谢的掌声、鼓励的掌声送给认真的小新！希望你课下多和同学们交流，同学们有垃圾分类的疑问也多多向小新请教吧！”掌声再一次回响在教室里，小新在台上也忙不迭地表达着“谢谢老师，谢谢同学们”！看到这样憨态可掬的小新，我们都笑了。

或许我们的孩子总是在某些方面不完美，但作为教师的我们只要用智慧为孩子们搭建合适的平台，用爱和鼓励为孩子们铺设一条成长的路，让孩子们尽情展示擅长的一面，这就够了。

三、完全人格首在体育

北大校长蔡元培先生在1920年提出“完全人格”（又称“健全人格”）：“所谓健全人格内分四育，即体育、智育、德育、美育。这四育是一样重要的，不可放松一项的。”直至今天，这样的教育思想深远地影响着北大附小的每个教育者。除了每天一小时必不可少的运动外，学校夏季增设趣味运动会，跨年级多个兄弟班间形成一个团队，评价标准不针对个人，而是考核团队协作力;冬季增设长跑与长绳项目，不仅增强学生个体体质，而且培养群体意志力，当集体奋勇向前冲刺的时候，个体也会被强烈地带动和感染。

如今已进入数九隆冬，孩子们上午长跑，下午跳长绳。在我们班长跑的队伍后面常常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被我称为班里的“两匹馬”。“大马”同学身材魁梧，有个可爱的小肚腩;“小马”同学身材瘦小，纤弱的身体脚步沉重。运动场上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这就是需要教师放下评价常人的标准。大马喘着粗气，在后面慢慢地跟随着班级的节奏，我大声地对他说：“大马好样的！今天坚持着没有停下脚步！”小马更是表情痛苦，落在大马后面，迈着沉重的步伐。我索性跟在小马身边一起跑：“加油小马，不放弃，咱俩追大马去！”就这样，小马跟我奋起直追，接近前面的大马时我就在旁边故意大喊：“加油！就差1米了，超了他！”“两匹马”一听便激起了胜负欲，你追我赶，渐渐地竟接近了大部队。我马上又鼓励两个孩子：“嘿，我们班的这‘两匹马真棒，昨天还远离大部队，今天快追上啦！”两个孩子气喘吁吁的小脸上竟洋溢着一丝骄傲。仅仅针对这两个孩子的个体评价还不够，还要抓住这样的案例进行群体评价。回班之后，我在当日的长跑总结中除了表扬孩子们，还额外点评大马和小马：“表现尤为突出，你追我赶，都没有放弃，就在同学们身后他们正做出着巨大的努力。而且两人较昨天又取得了进步！为他们的努力点赞！”班级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两个孩子也露出了高兴的微笑。就这样，日复一日的鼓励着、评价着，孩子们之间也相互欣赏着彼此地努力。如今，大马和小马依然在跑着，从不停下追赶的脚步。不仅仅是在运动场上，在学习路上也是如此，班级里没有掉队者，无论处在班级的哪个位置，只要不放弃努力的步伐就是好样的，这份坚韧值得点赞，值得学习。

因材施教的个体评价和方向明确的群体评价会激发学生的内驱力。在跳长绳时，班里男女混合的B队组建成型后总是没活力的样子，我看了很着急。经过了解发现有孩子认为自己不够好，进不了A队，不得已才进B队。显然B队的孩子们更需要被关注，不能让任何一个孩子给自己贴上“不够好”的标签。我对孩子们说：“你们本身跳得很好，进入B队被赋予了更艰巨的使命！”有的孩子眼神亮了，我继续说下去：“B队中现在的确存在连不上、不敢跳的现象，这时需要会跳的同学给予每个人帮助和鼓励，带动所有同学都会跳才行。没有完美的个人，只有完美的团队！要带动所有人，因此B队的任务比A队更艰巨，教会他人比让自己跳好更难，你们愿意接受挑战吗？”“愿意！没问题！”“放心吧檀老师！”孩子们的激情被点燃了，望着他们彼此加油的认真面庞，我深深地感动了。无热血不少年，又一次练习的哨音响起，这次无人懈怠，每个孩子口中都喊着“加油，冲冲冲”！日复一日，我们各自努力着。作为班主任，我有时会跟孩子们讲女排精神，鼓励他们决不放弃，有时会冲进去和他们一起跳，有时忍不住和他们击掌，有时站在旁边拍着手找节奏。他们策划着新战队的名字，起名为“超越”，他们站在男生A队“战狼中队”前学跳的节拍，站在女生A队“跳跳糖队”前学连贯的动作。经过努力，原本不会跳的孩子现在会跳了，原本害怕的孩子现在敢向前冲了，之前动作连不上的孩子现在跳得连贯了，之前怀疑过自己的孩子们跳着、笑着，跳绳数字从原来的不过100，到如今的180，是质的飞跃啊！他们用强大的内驱力鼓舞着自己，无愧于自己战队的名字——“超越”。

在孩子们成长的过程中，教师所给予的因人而异的、以鼓励为主的评价尤为重要，这样的评价如同春风化雨一般，带给孩子们爱的温度和积极正向的引导，激发出孩子们强大的内驱力，挖掘孩子们的自主能动性，助力孩子们健康阳光地成长。在这样有温度的评价的滋润下，他们会逐渐成为有光芒、有力量的人，扎根在适合他们的沃土中，用曾经感受到的爱去温暖身边的人，温暖这个可爱的世界。

【檀旻，北京大学附属小学，教师】

责任编辑 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