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轮滚滚向前

韩茹雪

这些天，拼多多员工猝死、自杀的消息刷屏了。因为不堪过高的劳动强度，年轻的生命戛然而止。

多个过劳死新闻引发了关于互联网公司劳动强度、工作制度等的另一轮讨论。GitHub作为全球码农界的Facebook，有超过900万开发者用户，“996.icu”热度在这里已冲到全球排名第二。

这让我突然想到上次采访时遇到的一位女出租车司机。她是湖南邵阳人，十年前离开老家到东莞市长安镇打工。小镇一年的GDP超过700亿元，甚至高于内陆的一些地市，变化时刻在发生。

女司机刚来的时候，镇上的房价大概是几千块钱一平米。那时候，她的全部身家，能凑出20万。十年后的今天，她说当时应该全款买个小房子，或者付套大房子的首付。

她当时并没有买房，而是选择去开出租车。她拿出几万块钱，买了辆车，开始起早贪黑的异乡奋斗史。

十年過去了，房价涨到了四万多一平米，开出租一个月的收入还停留在几千块钱。她在这里的生活空间似乎更加局促。“回头选，什么都不用干，当年买个房，什么都解决了。”她说。

仅仅从追逐的金钱价值来看，女司机的十年奋斗似乎打了水漂。她改变不了自己的位置，永远以被裹挟的身份，在历史洪流中匆匆走完自己的一生。

女员工倒在冬天，女司机穿行在长夜。我们都一样，从来不知道自己身处历史的何处，又会被带向何方，只能通过“多核对一遍报表”“多开一小时车”的方式，把握眼前。

这是属于个体的奋斗，不应该受到来自机制的施压。这也是拼多多此后一系列公关操作被诟病的原因。

当车轮滚滚向前，每个人的面孔都是模糊的、密集的。我们该依赖什么来寻找存在感与价值？

2020年的最后一个月，我几乎一直在出差，“鸽”了朋友们的很多邀请。借着新年的契机，我们终于多多少少完成一些重聚。我们经常去的地方是二环的一家小酒馆，老板会不定期办一些活动，比如卡拉OK。迪斯科灯球在天花板变幻颜色，老板或者客人，都可以自己点歌唱，总会有无法拒绝的旋律，让人忍不住摇摇晃晃。

坐在窗边的位置，外面冬夜漫漫，屋里分外暖和。疫情里，有的人公司倒闭了，有的人换了新工作，也有的人似乎没变化。年初开始的变化，到年尾终于能让人把握到一丝安稳。连新年愿望，都变得有种令人局促的安分。共同点是，新的一年，我们希望什么都不要发生。

到今天，新年彻底过去。翻看手机信息，最后一份祝福来自张桂芬女士，她负责在我们这个小区查水表，让我拍水表照片，后面附了句“新年快乐”，我也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时间本身没有意义，若非这样的片刻，很难一一铭记。人们愿意去寻找一个个节点，去呈现一些什么。

拼多多猝死女员工出生的那一年，人们都容易想到一首标志性的歌。那年年末，王菲和那英登上春晚舞台，唱了一首《相约九八》，“相约在甜美的春风里，相约那永远的青春年华。”

车轮滚滚，每个人都穿行在自己的茫茫长夜，但不应该有人猝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