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尔曼 重生的奥运梦
2021-03-08吕慧洋
吕慧洋
埃德尔曼时常感到担心。他知道在雪橇项目中,尤其是在自己的专项俯式雪橇上,经常会发生后果严重的翻车事故,也知道一些退役选手会因此饱受失忆症的折磨,甚至连诸如阅读这样再简单不过的脑力工作也无法完成。
尽管从事如此危险的运动可能会伤及大脑,但埃德尔曼还是勇敢地追逐奥运梦想。为此,他发明了一项自认为足够安全的新技术,可以在冰冷的赛道上飞驰。
埃德尔曼入籍以色列后,参加了2018年平昌冬奥会,在30名选手中名列第28位。但是,这项所谓新技术却被赛事技术官员所不容,理由是它违背了比赛规则,他也因此黯然退役。但是,埃德尔曼第一次参加俯式雪橇比赛时就翻了车,后来取得的成就已经远远超出了三年半之前他刚刚从事这项运动时人们的预期。
埃德尔曼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他决定去耶鲁大学攻读工商管理硕士学位。做出这样的决定似乎难以令人理解,因为他从小在波士顿郊区长大,擅长打冰球,并入选了麻省理工学院校队,但他从未想过把体育作为主业。生活总得继续,埃德尔曼似乎已经完全准备好步入正轨了。
然而,奥运会的诱惑总是会让有些人的行事出乎意料。比如,父母们会让孩子无条件地服从教练,哪怕他们发出的某些指令已经超出了纪律的范畴;很多跑者愚蠢地通过挨饿的方式来减肥,他们宁愿相信身体越轻盈,速度就会越快。
近年来,退役雪橇运动员因服药过量、自杀、神经系统疾病导致死亡的事件频发,逐渐引起人们的关注,但埃德尔曼还是参加了时速高达100公里的刺激性测试,这不可避免地会带来头痛、视力模糊、头晕、抑郁、疲劳等创伤性脑损伤症状。
现在,埃德尔曼已经暂时休学,决定改攻有舵雪橇项目,目标直指2022年北京冬奥会。
这样做会伤害到大脑,29岁的埃德尔曼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为了找到合适的搭档,他还得自己掏出10万多美元。更糟糕的是哪怕耗尽毕生积蓄可能还不够,他必须去借钱,甚至打算拍卖一条饰有奥运五环标志的项链。与健康和金钱相比,他可能把完成奥运使命看得更重要。
在改项后,埃德尔曼感觉安全多了,因为他的身体坐直后,可以看到前进的方向,但家人仍然为此担忧。去年夏天,一篇关于雪橇运动充满危险的文章在美国《纽约时报》上发表,埃德尔曼给父亲发去了一条安慰性的短信,拜托别让妈妈看到这篇文章。他在短信中写道:“我只需再奋斗两年。无论如何,2022年之后我都会彻底退出。”埃德尔曼的父亲埃拉泽·埃德尔曼是生物医学工程教授和心脏病专家,他的回复很简洁:“万事小心。”
参加奥运会往往意味着成年累月的刻苦训练,而且要从小夯实基础。但无论俯式雪橇还是有舵雪橇,情形却有所不同,这也是雪橇运动最吸引埃德尔曼的地方。在全球范围内,从事这两项运动的运动员大概只有1000人左右,属于绝对的小众,甚至在冬季项目圈内,人们对这项运动的了解程度都很浅。
然而,有人证明,田径、足球、橄榄球运动员所拥有的力量和速度,可以轻松实现向雪橇运动换项。杰出的美国女子100米栏选手洛洛·琼斯已经参加了2018年平昌冬奥会的有舵雪橇比赛,并准备继续征战2022年北京冬奥会。
全世界仅有16条大型的雪橇赛道,其中有4条在德国境内,其余都分布在偏远的山区,增加了普及这项运动的难度。另外,雪橇造价相当高昂,二手的需要4万美元,新的雪橇造价更是高达10万美元。但正因如此,埃德尔曼跻身世界雪橇选手精英阶层的目标变得触手可及,因为只有在德国,才有可能从小踩着雪橇长大。成为一名奥运选手,可以让埃德尔曼这样的人分享和菲尔普斯同样的殊荣。
20年前入籍以色列的加拿大人大卫·格里夫斯说:“这是一项成本极其高昂的运动,而且必须找到合适的赛道训练。它的门槛的确很高,但几乎任何人都能尝试一下。必须具备不错的运动能力和无与伦比的勇气,因为很少有人在失败后敢于第二次趴在雪橇上。”
埃德尔曼有资格获得以色列公民身份,基于以下两个原因:第一,他是犹太人;第二,他在上高中时到以色列旅游,之后就爱上了这个国家。
2014年,埃德尔曼意识到自己有机会代表这个国家参加雪橇比赛,并成为奥运选手。以色列是背靠地中海的半沙漠,从未有运动员参加冬奥会雪橇比赛,政府也几乎没有资金扶持。
埃德尔曼从视频中学习技术,有时甚至会一天训练九次,这是顶尖雪橇选手身体所能承受极限的三倍,很多雪橇教练和技术官员都承认,这种高强度的训练同样会损伤大脑。
2016年,埃德尔曼获得以色列绿卡,成为第一位代表以色列参加冬奥会的选手。现在,是揭开谜底的时候了。在2018年韩国平昌冬奥会上,埃德尔曼到底使用了什么违禁技术?答案是长形面罩,它可以有效地降低头部在急转弯时因重力作用撞到冰面的几率。他已经在几次大型国际比赛中佩戴这种面罩,击败了来自牙买加和加纳的选手。
埃德尔曼遭受双重打击后伤心欲绝,陷入深深的抑郁当中。医生认为,过度训练起到了一定的副作用。
2018年10月,来自布里格姆的神经心理学家艾伦·梅多斯评估埃德尔曼的病情后,在病历上写道:“有可能是在比赛中多次的头部撞击,加剧了病情,导致他更容易冲动,情绪产生波动。”当时,埃德尔曼已经承诺在死后将自己的大脑捐赠给波士顿大学脑震荡遗产基金会脑库。
2019年年底,埃德尔曼的抑郁症和其他训练后遗症有所减轻,内心再次感受到奥运五环的召唤。在一次有舵雪橇比赛中,他的出色表现给一位澳大利亚教练留下了深刻印象。他的看法是:如果埃德尔曼能够刻苦训练,再找到一些身体强壮的队友快速推动雪橇,就有实力参加下一届冬奥会。
埃德尔曼招募到三名以色列国家橄榄球队的队友。阿米尔和沃德·法瓦西是表兄弟,另一人名叫莫兰·尼杰姆。他们都是以色列内坦亚温盖特体育学院的学生,此前都没有坐过雪橇,甚至连赛道都没见过。在认识埃德尔曼之前,他们对雪橇运动的了解局限于1993年上映的一部电影《冰上轻驰》,那是根据参加1988年冬奧会的牙买加雪橇队真人真事改编而成。
2019年12月末,尼杰姆和法瓦西表兄弟来到韩国,和刻苦训练的埃德尔曼会合。埃德尔曼打算到赛季结束时完成200多次训练,这意味着每天两到三练,每周训练三到四天。
为了保证埃德尔曼取得好成绩,以色列方面为他聘请了神经心理学家阿利亚·斯奈德。她也曾是一名俯式雪橇选手,同样备受脑损伤困扰。
显然,埃德尔曼在有舵雪橇赛道上还是个新手,甚至不排除在比赛中翻车的可能。对此,尼杰姆并不担心。他说:“即便翻车了,我们仍然相信他。我们是打橄榄球的,脑震荡这种事就是小菜一碟。”
责编柏强 王敬泽 陶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