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离破碎
2021-03-08□李更
□李 更
卡尔维诺是读者阅读品质和学识见解的象征。他被公认为“作家们的作家”,二十世纪世界文坛的奇观。
莫言说:“卡尔维诺的书值得反复的阅读,他让我脑洞大开。写小说可以写得这么自由,把我们过去认为不可能写的东西都写进去了。”“卡尔维诺会让读者的心魂在其间久久地回荡。”
王小波说:“他排第一,在现代小说成就上。”
我考虑写一下:论卡尔维诺何以不敌卡布其诺。
到点就闹,这钟准时!
这次是吃不到的葡萄都是酸的。
残姐就是一买彩票的,不买手痒,买了又失望。此事古难全。感觉她才是守彩票摊的。不知道她的裁缝摊生意如何;她如果认真做裁缝,可能已经是奢侈品制造大师了,比写小说好得多。
好多年前我发现残姐有个规律,每年8月开闹,一直闹到当年诺贝尔文学奖公开名单,如果不是她,就自己找个台阶下,悻悻地走了。近年有着急迹象,如果诺贝尔文学奖再不给她,恐怕要出人命。
我曾经用一句话来逐个点评二百位当代中国作家,得罪多多,连莫言、王安忆等也认真生气。记得莫言回敬:难道我写得多写得急就一定是语言垃圾了?我的原评是:语言瀑布泥沙俱下。
只有韩公石山欣然接受。不只是胸怀,更是幽默。
湖北作家高手多,但幽默者少,连懂幽默的也少。
作家书法和书协书法的区别:作家写的是自己的思想,书协写的是别人的思想。
同理,作家画的是自己的境界,画家画的往往是别人的境界。
我写杂文四十年,无名无利,主要是不玩“人脸识别”。好心人劝我,杂文到社论一步之遥,你完全可以像某报刘兄,两手笔墨,左右逢源。看人家在纸媒混得风生水起,集团副总,你却要位子没位子,要职称没职称的。
谢谢好心人。铁是恨不成钢的,除非熔化。
我还是那句话:人若敬我,我必敬人;人若烦我,我必烦人。
我的自选集,重要看点是熊召政大哥的序。
个体书商的经验,书卖一张皮,书看谁做序。然矣。放在时间的长河中,若干年后,没有正与反,没有对与错,只有近与远,只有悲与欣。且活且珍惜,四海皆兄弟。
一并感谢长沙周实兄,他第一时间写出书评。当年实兄几乎以个人之力创办《书屋》,风头直追三联《读书》。1998年《李更如是说》问世遭围剿,就连台湾诗人覃子豪亲弟阳云老师也认为我炒作过头,刘绪源更写批评文章。一时间,批评嘲笑我的文章比我书中的文章还多,是周实第一个在《书屋》发评论家文挺我。韩石山老师也专门介绍阎晶明给我写正能量宣传,祝勇、朱健国、贺雄飞都发专文捧场。小子时在感恩中。
我的自选集可以不看,但召政兄的序一定要看,点穴提神。他给我的诗贴了标签:杂文诗。依此,我的画就是杂文画。我的画表现的不是技术,是思想。
陈可之叫我加强技巧,可与画家一搏。那不是抢人饭碗?李某固穷,尚不至于缺一口饭吧。
韩老师用毛笔抄写评论我的文章。这个太厉害了,可作文坛佳话也!
我每次拜访韩石山,都不敢乱说乱动。他的气场太大了,我怕会口不择言慌不择路。
书法了得,关键是有内容!其他书法家写得再漂亮也只能抄点唐诗宋词什么的,作家书法,真正“我手写我心”。
一直奇怪,鲁迅是写杂文为主的,但鲁迅文学奖却没几个杂文家获得。挂羊头?
最近某作协占领者又在忙前忙后安排评委们来采风了,我才意识到又要开奖了。
站得住脚的作品,一本就够了,其他都是大街上的人群,看上去很多,其实都是凑数的,顶多,算凑热闹的。
每天写诗与每天排便一样,乃中国诗人现象。
某诗人把诗刊办成分类垃圾堆放站。
奇怪,居然有成千上万的作家都在极其负责地制造垃圾,并且随地乱丢。这和随地吐痰随地大小便有什么区别?
我们认认真真给垃圾分类贴签。每个人都知道不可回收。这是这个时代广场舞一样的东西,时代越长,垃圾越多!
为什么现在没什么人读长篇小说了?你三句话还没让人点赞或笑起来,人家就可能把书合上了;善良的人顶多再翻翻结尾,或者看看版权页的定价:我去,这么贵?这就算文学评论家对你作品最实在的评价了。
如果再有继续读的人,一定是强迫症患者,多半是拿了研讨会红包的评论家之类。他们最喜欢的就是会上主动发言者,最好是“咪霸”那号,一直霸到开饭时间到。
你以为自己到处出书很牛?私下议论,丫真舍得花钱!今天能出纸本者,多半得是社会活动家,善于花公款——不是公款吃喝,是作协扶持基金等等。
理屈词必穷,那书还能看吗?
别人读圣贤书,我只读朋友书。别人找真理,我只找友情。
黄仁宇的意义在于创造了一个新文本。我在1984年读到时,是和《金蔷薇》《光荣与梦想》《富人穷人》对照其语言,都是当年最有启发性的代表性著作。我认为余秋雨、易中天等等,就是在其影响下走向成功的。把历史当散文写。其实《史记》就是这种风格。
至于那些没有灵魂的掉书袋子,只是死学界,甚至是“屎”学界。
网络写手的鲁奖茅奖情结是自取其辱,如宋江求招安。其实今天文学的菁华大部分在网络,想投诚者实则在网络已混不下去了。
梁田的舅舅,我们叫他老迈,去世了。
二十年前,老迈来珠海。聊了很多,我只写了千把字,他很不满意。梁田告诉他,李更只会写骂人的,不会表扬。
一个人,一本书足够了。其他?都是废话。
总是一种世界文学史上的奇迹,老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才之作,能把并无可写的内容写成妇孺皆知,职业作家都做不到。“文革”作家,我只服浩然、黎汝清、李心田、金敬迈。
哎,都让鲁迅说了,妈妈的,我们后来,总归是重复。一棵树,是鲁迅,另一棵树,还是鲁迅。
我几乎每天都会读一下,找语感。鲁迅的语言具超强辨识度,随便摘几句,一看就知道是鲁迅。一直被模仿,从来无超越。
当代作家,最大问题是没有自己的叙述语言,无个性;有人连基本幽默感也没有。纸上的东西靠文字吸引眼球,我的解构能力甚至可以凭开头几句话判断整篇文章的水平,这可以让我节约不少阅读时间,不至于读完才知道这是篇不值得读完甚至不值得一读的文章。保护自己的眼神很重要。这是我读鲁迅的重大收获。
我基本不读无幽默感的文字,哪怕是所谓的大名家,那和读单位文件无差别。有偿阅读例外。
一个作家不懂幽默,写作就属于入错行。
鲁迅不仅是冷幽默,还是冻幽默,黑幽默。能读出鲁迅幽默的,都是高人!
今日金句:想告诉傻子他被骗了,简直比骗他还难!
我认识的好多文学青年,几十年以后都变成油腻中年男油腻中年婆。文学是他们永远的痛,不仅不能谋生,还得花钱寻找传播渠道。
你的爱好决定了一辈子的幸福和磨难。
有人问我活多久可以成为大家。
李贺只活了27岁。
我已活了57岁。
知道差别了吗?
如果不是那块料儿,活127岁也没用。
其实不需要著作等身。大仲马写了几十本畅销书,小仲马只写了一本,历史地位却是一样的。文艺这行业靠卖苦力是不行的,无论是天桥撂地,还是琉璃厂摆摊,那都不是发财扬名的正确方式。
正确答案应该是让别人来骂,尤其是让名家领导来骂。如果是那样,想不出名都难,但中奖率低于中国福彩。
从文学层面讲,流沙河还达不到大师大家的水平,如果不是反右中招,估计得淹没在新中国数以亿计的诗人堆里。
所以,强调“一本书主义”至今没错。没有一本书,你得有一篇文章吧?或者,一首诗也行。至少,你得有一句话让人记住。
否则,你就属于某些地方作协的混混儿,整天张罗着填报各种各样入会、评奖、评职称、出版补贴之类的表格。知道名字的,哦,原来是个作家;不知道名字的,是作协水电工吧?
张同志是诗坛的华威先生,专跑红白喜事,属山东“大包”级,哪里有饭局就出现在哪儿,不管婚丧嫁娶,一律接单。不仅会吹琐呐,还会扭秧歌,只要银子给足,没准儿还即兴拿大顶翻跟头什么的。过年话张嘴就来,甲乙丙丁,子丑寅卯,一套一套又一套。哪个乡都去,不论几村几组。
该同志每年都定点到各个地方打秋风、割韭菜。同类有十几个,在中国诗坛应是“团伙作案”。写诗的花钱,读诗的也得花钱,评诗的却是收钱,食物链顶端,值得为他们作传了。
这些人写评论,就像地摊瞎子算命,跟着感觉走。行文似是而非,好像摸到痒处,又语焉不祥。大而空的帽子任选,放之天下而皆准,是典型的套路文,而且有N种套餐供选择,总有一款适合你。
小时候看过一本连环画,主人公叫七把叉,长着超级大嘴,表演吃货本事,啥都能吃,只要商人给钱,什么肥皂、臭虫、马粪纸,都可以当众吃下,神乎其技,不知是遗传的还是自修的。张同志因常在广东表演,白话诗人亲切地称他:张口饭,乜都食,来者不拒。
1929年1月19日,近代著名政治活动家梁启超去世。我去过几次梁府,包括新会的和天津的。
中国文人中,他是值得佩服的。靠一枝笔能过日子的文人并不多,过好日子的更少,过豪华生活的更屈指可数。
任公都有了,名,利,著作等身,儿女成群,女人不少,房子够多。
第一要跟对人。他紧跟康有为,然后紧贴各路军阀,及时躲避危险,比如变法是康梁所为,关键时刻跑路,让谭嗣同去掉脑袋。
一辈子过得精彩绝伦,无可挑剔。
但就,没长寿?
一个没有缺点的人。
我见过的几个有名诗人,基本上不会正常写一篇应用文,连留便条都语焉不详。
顾城,语无伦次。某鲁奖获得者,错别字连篇。
后来我只要发现跳跃性思维的人,就劝对方去当诗人,否则可能会饿死。
有人大惊小怪地告诉我,某能见什么写什么,从窗户写到房檐,又到门口的树,树上的鸟,树下的鸡,追鸡的狗,皆独立成章。人皆有可诗,诗诗有着落。坐床上能写,蹲茅坑能写,饭局中也能写,也不怕噎死。
我说你是嫉妒人家。像你这样的肠梗阻,一月写不出两句,做文人你活该饿死。
起码证明人家大便通畅小便顺溜,该吃吃,该排排。人不找医院不怪大夫,互联网就是广阔天地,搞个“自媚体”,由你撒野,随时随地大小便,怎滴?只要你不找纸媒麻烦,写作业自由。人家这叫养生,防脑痴。兄弟你主要问题是事业心、使命感,最后自己闹了个两句三年得,便秘了。
只要你写得够多,总能创造一项纪录。这就是那些口水诗人日写一首的原因,闲着也是闲着。
乾隆写诗三四万首,其实大部分都是秘书代笔。他再无聊于国政,也断无时间写那么多诗。
梁艳萍说,日本昭和史专家、长期担任日本《文艺春秋》杂志总编辑的半藤一利去世,享年九十。
半藤是文豪夏目漱石的孙女婿。他近年来多次批评日本社会右倾化,称社会氛围似乎回到战前。
随着纸媒走上下坡路,报纸是没有悬念了。现在想在街上发现读报人,比找个熊猫都难。看报的基本上两类,一是公务员,工作必须;二是精神病,还是传统型。
读书人基本上在欧洲在日本。以前中国人是读杂志的,所以书店邮亭生意兴隆。现在街上还有报刊亭吗?
但是世界上还是有杂志的奇迹,如《纽约客》《文艺春秋》。我追后者几十年,最近几年去日本,各地书店抢眼的还是《文艺春秋》,虽然没以前的纯粹,但,能生存就是硬道理。我一直想办个中国的《文艺春秋》。
初级的混稿费,中级的哄课题费,高级的争文学奖,相当于骗保。所以,你想干净,不一定创作。文学就是一个爱好而已。
我一直想为麻将出几本散文,名家麻事,精彩片段。从胡适开始,中国作家没打过麻将的,站出来看看?
黄孝阳太拼了。原来我以为胖子都是思维大于行动,他几乎没有体育运动,每天往那一坐就文思泉涌,我的阅读速度赶不上他的写作速度。那天刚去广州纪念终于四十七岁的柳忠秧,没有多少天,又走了四十六岁的黄孝阳。
2020年的疫情让人沮丧。我至少欠了二十位师友的读后感,黄孝阳的《人间值得》是其中一本,我悔得都想抽自己一嘴巴!我情绪不好的时候,一个字也写不出,只能画点水墨。也许,若干年以后我可以出一本与朋友们的微信互动,原汁原味,连错别字都不改。
想到2007年末,江苏文艺出版社在三亚为张远山开研讨会,周实、余世存、陈村、叶兆言、毕飞宇、黄小初、徐晋如、单正平、伍立杨欢聚一堂,韩少功尽地主之谊弄了游艇出海钓鱼。孝阳是会务大管家,我们在玩,他忙着算账,买机票,订餐订房,还介绍天涯论坛的主持人朴素邀我去天涯开博客。记得当时我还拉贺雄飞进论坛。什么叫过眼云烟?随时可以历历在目!
当时那张照片是我张罗拍的,用的我的相机,现已成为各位珍贵的记忆。这是当记者养成的习惯。《庄子奥义》研讨会嘉宾三亚“逍遥游”,江湖盛会难再有,遍插茱萸少“一人”。黄孝阳笔名“一人”。
没想到黄孝阳送我那么多本他写的书。这十几年他真的很勤奋。每次他给我寄书,都希望我说几句,我还跟他笑,说,我可是批评家,表扬不专业。他马上说,就是给你批的。
他写得很好,我没法批。到了《人间值得》,我看了开头就忽然有了语感。他上台阶了!
正要与他深入讨论,却阴阳两隔。人间无常,转眼就是百年。这几天珠海冷到6℃,床头尽是孝阳的书,我与《洪堡的礼物》放在一起同时读。
总结一千本书的结语,又是一本很有趣的书。
考验作家的居然是开头第一句。别说,很多作家就是不会开头。马尔克斯有此一句,足够永垂不朽。莫言并未读完《百年孤独》,只是这句话,就有了他几部成就诺贝尔文学奖的长篇小说。
有个官员诗人退休了,挨家挨户给每个县写一首诗,然后是每个乡,已经写到村了,受到大家围观。都是过年话,感觉是农村花鼓班子,逢年过节不管人家愿意否,在一帮孩子拥护下,一阵锣鼓喧天唢呐齐奏,直到人家给点钱才走。
贺雄飞把我卖了。
这些年,很多朋友断离舍。网上有不少我送朋友的书。有的是去世了,后人无收书爱好,比如雷达;有的是“三观”不符,断交了;有的是书屋太小,生存不易。
贺雄飞是个卖书的,可以理解。我是否也应该把他送我的一大堆书卖到孔夫子网?
可我还是个买书的。
最近我发现,“三观”不符并不都是割席断交的原因,利益不一致才是根本原因。
鲁迅先生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质疑别人的人,要随时做好被质疑的准备。这不是一种胸怀,是职业习惯,我做时评以及文学批评几十年,随时欢迎别人的批评,因为人家真看了你的文章。我认识某些地方作协不少作家,他们经常互贺,但几乎不读对方赠书,有时还需要我去提醒有关章节。骨子里他们是互相瞧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