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良坦然与自己作伴
2021-03-07吴呱呱
文/吴呱呱
潘玉良在创作雕塑。
周国平曾说过:人活世上,第一重要的还是做人,懂得自爱自尊,使自己有一颗坦荡又充实的灵魂,足以承受得住命运的打击,也配得上命运的赐予。倘能这样,也就算得上做命运的主人了。
这句话用来形容“一代画魂”潘玉良,也颇为贴切。
回首潘玉良的一生,可以说是幸与不幸纵横交错。不幸的是,年幼时父母双亡,13岁时被嗜赌的舅舅卖到了青楼。后半生,无论在画坛取得了多大的成就,却因曾身陷青楼,而受尽世人的冷嘲热讽。
所幸的是,后来遇到了潘赞化,脱离了苦海,从而改写了自己的人生。
敢与世俗的偏见抗争
1895年,一位名为杨秀清的女婴在扬州一个手工制作家庭呱呱落地。
尽管家境颇为贫寒,一家人日子也算过得其乐融融。可天有不测风云,女孩的父亲骤然病逝。随后,母亲也因过度劳累离世。母亲离世前,把她托付给亲弟弟,并改名为张玉良。
寄人篱下的日子有多煎熬,张玉良自小便尝尽,她只求有口饭吃。却不想6年后,舅舅竟不顾昔日姐弟之情,以介绍工作为诱,把13岁的玉良诓骗到芜湖一个青楼卖掉。
倔强的玉良死活不肯屈从,常趁人不注意逃出青楼。每一次逃离失败后,迎接她的就是一顿暴打。再后来,她选择了结生命,可每次被救回来后,又是一顿毒打。
反复多次之后,或许是被她的决绝感化了,青楼的老鸨不再逼迫她,反而教她歌唱。
张玉良的人生巨变,是从1916年的某一天在宴会上遇到海关监督潘赞化开始。那天,张玉良一如既往低声吟唱小曲。曲终后,有妻室的潘赞化深觉眼前这位女子不似烟花女子那般轻佻,定有难言之隐,在思忖之下,替她赎了身。
潘赞化的出现就像一道暖光,让张玉良在绝望之中,看到了希望。
在外人看来,一个是海关监督,一个是风尘女子,百般不配。一时间,关于两人的流言满天飞。一年后,潘赞化把玉良纳为妾。
许是决心与过去一刀两断,并告诉对她有偏见的世人,她已涅槃重生,又或是出于对潘赞化感激与爱,婚后,她跟随潘赞化把姓改为“潘”。从此,一个崭新的潘玉良出现在世人眼前。
人生在世,难免会遭遇偏见,但最为重要的是如何对待偏见,而唯有直视它,才不会被偏见埋没。
哪怕世态炎凉,也要坚持自我
婚后,潘玉良与潘赞化搬到上海。尽管开始了新生活,可世人仍对她的身世耿耿于怀,总对她指指点点。
过早尝尽人间疾苦的潘玉良,早已懂得与其卑微讨好潘赞化和那些带有偏见的世人,还不如让自己变得更好,活出自我。
在潘赞化的帮助下,她开始用心读书识字。恰巧,潘家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教授洪野先生是邻居,她常常趴在窗台看洪野先生作画,自己也随手跟着画。
1918年,在潘赞化与洪野先生的鼓励下,潘玉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上海美术专科学校。
可世人像是自动屏蔽了她的付出般,总咬着她曾是青楼女子不放,竟前去告发她,甚至宁可退学,也不和她同校。她的入学资格一度被取消,好在校长刘海粟看重她的才华,顶着极大的压力,破格录取她。
入学后,潘玉良无比珍惜难得的学习机会。当时,政府不允许用模特教学以及画裸体画,但她却极为钟情画裸体画,只能跑去浴室偷偷画,被发现后,只能狼狈逃走。
既然不能去浴室偷偷画了,她索性脱光对着镜子画。玉良对绘画的钟情,犹如她曾说过的:“我必须画画,就像溺水的人必须挣扎!”
当她把作品公开后,引起了各界骚动,也掀起了各种反对声,甚至有人要求她退出画坛。彼时,校长刘海粟意识到潘玉良若继续留在国内学习,在世人的偏见下难以成才,便建议她去法国深造。
到底是情深义重,潘赞化并未阻止她前进,反倒是全力支持她,而她也坚信唯有去法国深造,才能更深入了解绘画。
1921年,潘玉良带着一腔热血,带着对未来美好的期望,前往法国留学。
事实上,跟了潘赞化的潘玉良,哪怕后半生碌碌无为,哪怕世人再看不起她,也能换得一世安稳。可她深知世态已如此炎凉,倘若再不坚持自我,活出自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有句犹太俗语说:“倘若自己都不为自己活出自己的人生,那还有谁会为自己而活?”
人最终的归宿是自己
1929年,在异国他乡漂泊了7年的潘玉良,带着对潘赞化的朝思暮想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回了国。
回国后的她,在上海举办了前所未有的“中国第一个女西画家画展”,并在画坛上掀起一股狂潮。随后,潘玉良还被聘请为上海美术专科学校西画系主任。
本以为,此次满载而归,可以把被脱掉的衣服一件件穿回来,亦可减少世人对她的偏见,安心和潘赞化过下半生。却不想,世人对她的偏见只增不减,也未曾因为她卓绝的成绩而忘却她的过去。
她举办的几次画展多次遭到恶意破坏,已高价卖掉的得意之作《人力壮士》,竟被人拿刀毁掉,并夹着一张纸条:“妓女对嫖客的歌颂”。
彼时,潘赞化的正室也对她百般不满,处处挤兑她。而夹在中间的潘赞化,虽处处为难,但仍力挺她。
或许是那颗强韧的心,已在世人一次次的攻讦下破碎了,又或是不忍让潘赞化为难,1937年,42岁的她带着千万般不舍,离开了上海,前往法国。
也许,此时的潘玉良并不知晓,此次离开,将无法重归。
再次回到法国的潘玉良,在巴黎郊区的一个阁楼里独居,全身心投入到作画中去。起初,潘玉良和潘赞化还有书信往来,可后来渐渐地断了联系。
期间,她也曾日思夜盼,期望能回国和潘赞化团聚,但当时的时局并不允许。等她再次联络上国内时,得到的却是潘赞化已然离世的噩耗。
1977年7月的某一天,这位从青楼走出来的绘画大师带着遗憾,带着世人的偏见,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
可以说,潘玉良人生的下半场,是与自己作伴。
电视剧《知否》里祖母曾对明兰说:“你嫡亲的哥哥,你的亲生娘,将来你的亲丈夫,亲儿女,终究跟不了你一辈子。一辈子的路,是你自己怎么来怎么去。”
是啊,亲人总有一天会离我们而去,朋友也许会在某一天走散,爱人也有可能在某一天移情别恋,而唯独自己才是那个陪伴自己最久远,且矢志不渝的人。
说到底,人最终的归宿,是自己。正如潘玉良,哪怕深陷青楼,亦未曾选择堕落,哪怕已然找到下半生的依靠,却不愿成为被圈养的金丝雀,努力活出自我,哪怕惨遭世人非议、诘难。
作家席慕容曾说:“人的一生应该为自己而活,应该喜欢自己,也不要太在意别人怎么看,或者别人怎么想。”
是啊,最重要的是你怎么选择,怎么看待自己,因为只有自己能掌控自己的未来。
潘玉良画作
潘玉良自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