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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码乡村振兴的浙江秘笈

2021-03-04赖惠能周宇

小康 2021年6期
关键词:浙江城乡农村

赖惠能 周宇

1.96:1!1月19日,国家统计局浙江调查总队公布的数据显示,2020年浙江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62699元,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1930元,城乡居民收入比为1.96:1,连续8年呈缩小态势,自1993年以来首次降至2以内,为全国省区最小。

这个数据意味着什么?

“城乡收入比的降低是因为浙江一以贯之重农强农,创造性地做出了统筹城乡发展、推进城乡一体化的一系列重大决策部署,构建了以工促农、以城带乡、城乡共同繁荣、互促共进的新型工农城乡关系。”浙江省乡村振兴研究院首席专家顾益康解读说,城乡居民收入比是乡村振兴过程中非常重要的一组数据,在中央农村工作会议提出“三农”工作重心历史性转移到全面推进乡村振兴之际,通过解读浙江城乡收入比数据背后的成因,来解码乡村振兴的浙江秘笈,具有历史和现实意义。

理论与实践的辩证统一 

鄉村振兴对于浙江而言,并不算一个新名词。早在18年前,浙江就已经吹起了振兴乡村的号角。

改革开放到本世纪初,浙江经济经历了20多年的高速发展,从一个陆域资源并不充裕的省份一跃成为经济大省,经济社会发展和农民收入均在全国前列。但那时浙江的小康仍然是低水平、不全面、发展很不平衡的小康,主要反映在农村:为了丢掉穷帽子,乡村几乎是“村村点火、户户冒烟”,经济是发展了,但是水脏了、山秃了、垃圾成堆,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2002年,习近平同志到浙江工作。到任的118天里,他跑了11个市、25个县,为了多看几个点,不断压缩吃饭时间,匆匆扒拉几口,立刻赶往下一站。

当时随同习近平同志调研的顾益康回忆说:“习近平同志一路调研,一路和大家交流两个问题:如何协调经济发展和生态保护的关系?如何统筹城和乡的关系?”

2003年6月5日,浙江启动“千村示范、万村整治”工程:以农村生产、生活、生态三大环境改善为重点,选择1万个左右的建制村进行全面整治,把其中1000个左右的中心村建成全面小康示范村。

18年后再回顾,时间已经充分证明:从已经融入浙江发展主动脉的“八八战略”,到指引无数像余村一样的乡村换了“活法”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再到“千村示范、万村整治”工程的具体实践,习近平同志在浙江工作期间留下的许多重要理论和重大谋划,成为浙江乡村振兴的思想指引和行动指南。

起步早的浙江,对于乡村振兴的认识也不断深入。2018年,农业农村部和浙江省委省政府签署部省共建乡村振兴示范省合作框架协议。2019年4月,浙江发布乡村振兴战略规划、全国首份省域乡村振兴报告。2020年,发布了绿色崛起、产村融合、数字赋能、要素激活、四治融合等具有浙江辨识度的乡村振兴十大模式。

思想是行动的先导。浙江省农业农村厅党组书记、厅长王通林说,正是因为始终坚定习近平总书记指明的高效生态现代农业发展方向不动摇,“千万工程”建设道路不动摇,“全面小康一个都不能少”的目标不动摇,“懂农业、爱农村、爱农民”“三农”工作队伍的建设要求不动摇,浙江才有争当农村改革探路者、城乡融合先行者、乡村振兴排头兵的底气。

城市与乡村的融合共生 

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绝不仅仅是农村振兴,而是城乡统筹发展的协调问题:乡村振兴既要着眼乡村的内生驱动力,又需要依托城市力量的带动;既要打通城市要素进入乡村的瓶颈,也要打通农民进入城镇的通道。当城乡要素双向流动不断加快,农民增收路子自然越来越宽。

早在2004年,浙江就率全国之先发布和实施城乡一体化纲要,推动城市基础设施向农村延伸,公共服务向农村覆盖,现代文明向农村辐射。

“四好农村路”、客运班车“村村通”、城乡供水一体化等基础设施建设,形成城乡全面覆盖、全线贯通的基础设施网络;率先在全国实现免费义务教育制度和初高中毕业生接受半年到一年的免费培训,建立覆盖城乡的最低生活保障制度,建立被征地农民基本生活保障制度,农村地区“20分钟医疗卫生服务圈”覆盖率92.7%,全民覆盖、普惠共享、城乡一体的基本公共服务体系加速建立;遍布全省的1.76万家农村文化礼堂,丰富着百姓精神生活……

城乡融合带动的是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的双重转化:农民成为充满活力的市场主体,拥有了农民工、个体工商户、农场主、工业大户、农业经理人、民宿主、企业家等多种身份;种养殖、农副产品加工、休闲旅游、商贸流通、信息服务等“十大现代乡村产业体系”扩宽了农民的增收空间。

“这是一条具有中国特色、浙江特点的农民主体的市场化、工业化、城镇化和农业、农村现代化道路,形成了具有鲜明特色的大众市场经济模式。”《走向城乡发展一体化的浙江农村改革与发展》一书中这样总结,正是有了浙江农民的千变万化,才有了浙江乡村发展的千姿百态。

“在城乡融合这条主线下振兴乡村,除了让村里人像城里人一样全面享受公共服务和生活便利,更重要的是要打通城乡要素自由流动、平等交换的堵点,让改革红利流向‘三农。”浙江省农办秘书处处长杨圆华说。

如何实现要素流动?“人、地、钱”是最主要的三个问题。“浙江的破题之道是以百姓需求为导向,按照符合市场规律的方式改革创新,最终实现治理目标。”在浙江大学华家池校区的四川省乡村振兴班上,《小康》杂志社副社长、解码浙江课题组负责人赖惠能作为授课老师分析说。

改革与创新的持续深化

未来农业谁来干?未来乡村谁来守?未来农民谁来当?如今的浙江乡村,对人才的渴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科技进乡村、资金进乡村、青年回农村、乡贤回农村”,这项名为“两进两回”的行动正在浙江掀起热浪。

慈溪市现代农业产业园,正颠覆着人们对农业的传统印象。“前期引进的正大研发中心,80多名员工中,海归就占了三成,80%以上是硕士,主要开展食品的开发、检测、品鉴和包装研究。以果蔬加工为主业的海通食品集团2019年实现销售额15亿元,出口额1.1亿美元,纳税达到1.3亿元,带动农户10.1万户。”慈溪市农业农村局干部胡伟宏介绍道,产业园已累计引进国内外大中型企业51家,有力带动了周边农业增效、农民增收。

在宁海县的田间地头,总能看到科技特派员指导农户生产的身影。该县与浙江农林大学等科研院校合作,构建了“1位首席专家+1个产业关键技术攻关团队+N个地方科技人员”的协同创新联盟,强化对当地农业发展的科技支撑。

随着“两进两回”的深入推进,浙江省40余万年轻人回到乡村,10多万乡贤反哺桑梓,7221名高学历、高素质、年轻化农创客的回归,让农业成为有奔头的产业。

2016年7月,上海商人李耀强第一次走进吴兴区妙西镇妙山村时,就对这里的山坡一见钟情。得知当地是“坡地村镇”试点后,李耀强便开始在这里“种”房子,在不占用一分耕地的前提下,借助山林、坡地优势,用11亩的点状供地和流轉租用的300多亩林地,在山坡上建起了建筑面积万余平方米的慧心谷绿奢度假村。此后,妙西镇通过“点状供地”撬动了60余亿元社会资本:拥有亚洲最大室内蝴蝶生态科普馆的原乡小镇如今成为辐射长三角的研学基地,长颈鹿庄园酒店一晚的价格早已超过2000元,成为小红书上力推的网红打卡点。

不难看出,用地难题的解决,释放了妙西镇乡村振兴的活力。浙江是全国首个完成“三权”到人(户)农村产权制度改革的省份,激发了农业农村各类要素的市场活力。随后,浙江在现行的土地法律政策框架下,不断探索“个性化”的解决之道:涌现出“点状供地”“飞地抱团”、乡村产业建设“标准地”等因地制宜的路径。

在德清,通过“农地入市”,项目开发方可以“名正言顺”地大规模受让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曾经受土地性质所限无法实施的精品民宿、乡村酒店等项目纷纷落地莫干山。在绍兴市新昌县,37.4万平方米的闲置农房在近三年被激活,吸引了10.4亿元的社会资本,每年带动村集体和农户增收近8000万元。通过全域土地综合整治,湖州市南浔区让碎片化的土地良田成方,激活了跑道养鱼、稻虾种养、精品蔬菜等特色产业。

据统计,在全面实施全域土地综合整治与生态修复工程三年行动中,浙江省累计新增集中连片耕地2000多处,建成高标准农田10万亩,农民新增土地租金收入超过1.5亿元。

政府与市场的有为有效

除了解决“谁来干”和“地从哪里来”的问题,推进乡村振兴,还需要真金白银的投入。如何处理好有为政府和有效市场的关系显得尤为重要。

“有为政府”已经先行打出组合拳。浙江提出,将力争省级支持乡村振兴财政投入1000亿元以上,省乡村振兴绩效奖补资金100亿元,省乡村振兴投资基金100亿元,涉农贷款余额新增1万亿元,农业信贷担保额100亿元,引导工商资本下乡1万亿元,基本形成财政优先保障、金融重点倾斜、社会积极参与的多元投入格局。

乡村作为振兴的对象,必须自己手里有钱。在全面消除集体经济薄弱村的基础上,从2020年开始,浙江全面开展村级集体经济巩固提升行动,引导薄弱村增强自我“造血”功能,从山、水、林、田、湖、房、地入手,把资源优势转化为经济优势,不断充实集体“钱袋子”。

“浙江经验中除了坚持五级书记抓乡村振兴、规划先行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建立起政府、市场、社会协同推进乡村振兴的大格局。”农业农村部副部长刘焕鑫在部省共建乡村振兴示范省推进会上说。

在下山头村,每个村民都知道“方玉友”这个名字。不是因为他拥有珀莱雅化妆品股份有限公司联合创始人的身份,而是因为他作为乡贤,帮助这个“三无村庄”找到了振兴的门道。

2016年,下山头村联合方玉友的浙商回归企业——浙江聚优品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建起铁皮石斛田园综合体,成为乐清市首个规模化、现代化、标准化、智能化种植铁皮石斛的基地。

“基地成立前,我们进行了前所未有的改革和调整。全村800亩土地以30年流转期计算,按照水田租金每亩1000元、旱地每亩240元,折合股金每亩水田3万元、每亩旱地7200元入股。具体流转费每隔5年逐渐递增10%。村民土地流转有租金、项目盈利有分红,家门口参加项目建设还有薪金。不仅如此,村集体经济合作社以土地入股的,不管日后企业追加多少投资,合作社都占股31%不变。”下山头村党支部书记高秀明说,如今,铁皮石斛园已经升级为田园综合体,方玉友投资的铁定溜溜乐园也已正式开园,集体持有的股份“含金量”水涨船高。

政府、企业、社会协同振兴乡村的案例在浙江还有很多。西湖区外桐坞村借助独特的自然资源及丰富的人文资源,依托中国美院等吸引知名艺术家在此开设油画、国画、雕塑、陶瓷、摄影等工作室;丽水市莲都区下南山古村落,村集体2016年统一将村里的古民居整体打包进行对外招商引资,成功引进浙江联众休闲产业集团有限公司投资建设欢庭·下南山生态度假村项目,为回乡创业、返乡创业人群搭建创客平台,吸引不同业态、不同客群到下南山村创业,丰富村庄经济业态。

乘势而上与敢为人先的勇气担当

“人、地、钱”的基础问题解决了,顺应数字经济蝶变期的趋势,浙江又把目光瞄向数字经济,试图更高效率地打通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的转化通道:数字产业化、产业数字化、数字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落地案例在乡村涌现。浙江县域数字农业农村发展水平达68.8%,居全国第一,高出全国平均水平32个百分点。

“在最美的地方,发展数字经济;以向往的生活,聚集有趣的人。”在遂昌县委书记张壮雄看来,“未来村庄”不仅在于留得住乡愁,更在于看得到未来,希望通过系统性重塑将遂昌乡村打造成为“创新第二空间”。

新画卷 依托德清县地理信息技术及“城市大脑”建设,五四村构建了“数字乡村一张图”,将乡村规划、乡村经营、乡村环境、乡村服务等内容以可视化的形式,一一呈现在人们的眼前。

理想正逐步照进现实:2020年7月,遂昌和阿里云计算有限公司签署合作协议;12月14日,与海康威视、网易、千寻位置等11家行业头部企业签署合作协议,共同推进网易联合创新中心、千寻位置科技成果转化中心等项目,加快山区县跨越式发展。

数字化同样运用在乡村治理上。走进位于德清县的五四村,展现在面前的是一幅和谐秀美、宁静宜人的中国乡村画卷。依托德清县地理信息技术及“城市大脑”建设,该村构建了“数字乡村一张图”,将乡村规划、乡村经营、乡村环境、乡村服务等内容以可视化的形式,一一呈现在人们的眼前。这个“智慧大脑”不仅可以实现村里生产、生活、生态的动态信息实时更新,问题得到科学预警和及时处置,而且还可以统筹推动数据资源整合汇聚,提升乡村治理的辅助决策分析能力,推动乡村旅游和集体经济的提档升级。

2021年1月13日,《数字乡村标准体系建设指南》立项研讨会在德清县举行,意味着数字乡村领域将拥有自己的行业标准。

无论是数字经济这样的时代机遇,还是接轨长三角、融入“一带一路”的战略机遇,这些曾经乡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真切地给浙江农村、农业、农民带来红利。

“浙江在乡村振兴战略实施中的开放合作战略值得肯定。”顾益康说,融入“一带一路”加快对外开放,接轨长三角推进区域合作和深化东西协作强化对口帮扶这“三位一体”的乡村振兴开放合作格局,凸显了浙江开放发展视野和合作有为担当。

浙江的心愿不止是富一方百姓,而是富八方百姓。为了帮助阿克苏地区销售农产品,浙江对口支援实施了“十城百店”工程,为了解决就业,开展了产业援疆“百村千厂”工程,为了低收入农户能尽快增收,又实施了“万亩亿元”工程。

2019年3月,随着最后一批扶贫苗“白叶一号”到达四川省青川县,“中国白茶第一村”安吉县黄杜村1500万株扶贫苗全部捐赠到位。此后,黄杜人的小康生活,与湖南古丈县、四川青川县、贵州普安县和沿河县等三省四县的34个建档立卡贫困村有了联系。诞生在绍兴诸暨的“蓝美1号”如今已在全国9个省51个县实现产业化种植,直接带动9400多贫困户,解决劳务用工10万人次。

乡村振兴的浙江经验和成果正走出国门、走向世界。2018年,浙江省“千村示范、万村整治”工程荣获联合国最高环保荣誉——“地球卫士奖”;2019年,松陽县应邀参加首届联合国人居大会,用古村落建立起与世界联系的桥梁;在深度融入“一带一路”上,浙江还与世界200多个国家和地区建立了农副产品贸易往来关系,在开放交流中开辟了“三农”新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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